春曉聽到蘆崖鎮李家心思一動,從馬上下來走進客棧,又順著聲音走到樓上,就見一間開著門的屋子里正是那李姑娘在求述。
“真個求來龐神醫的藥了?”
“是是是,藥在這兒呢。攖”
春曉走到門口,正看見李姑娘捧著藥給那掌柜的看,掌柜的神色松了松,皺眉道:“趕緊給你娘吃藥,說好了,只要斷氣立時抬出去,哼,這也是看在神醫的面子上。”
李姑娘一臉眼淚的道謝,轉過去忙著喂床上的婦人吃藥,藥是丸藥,裝在瓷瓶里,倒出來見是朱紅色,那掌柜的眼睛一亮,忽然撲過去抓姑娘的手,“這是大還丹,是氣死復生的藥,神醫怎么會給你?償”
李姑娘嚇的把手往回縮卻縮不回來,春曉在一邊看的生氣,藥是等著救命的,這人怎么回事?伸手就去幫忙,手卻從掌柜的身上穿過去,春曉愣了愣,確準了這里是幻境,她并不能插手這里人的命運。
這時好在掌柜的把大還丹交還給了李姑娘,李姑娘顧不上一個姑娘家被男人摸了手的羞惱,只急著救她娘,掌柜的忽然說:“你給我留一指甲大的大還丹,我把這客棧給你,你想想,你娘就是病好了也要穿衣吃飯,這里到蘆崖鎮遠著呢,你真要帶著你娘一路行乞去?”
眼見李姑娘面露猶豫,掌柜的繼續誘惑,“只要小拇指甲大,并不妨礙藥效,你母親一樣能活,我發誓,若你娘沒救回來,我給你娘當孝子,摔盆打幡。”
李姑娘愣住,隨即道:“掌柜的別開玩笑了,我娘有我呢,而且這藥丸……”不等說完,掌柜的搶著道:“那我給姑娘當孝子,給您養老送終,你就勻我一點兒,我也是要去救人,求求您了姑娘,我給您當孝子,給您當孝子……”說罷跪在地上給李姑娘磕頭。
李姑娘顯然是個涉世不深心底純良的姑娘,一時弄得窘迫而慌亂,臉通紅的不知如何拒絕,最后沒挨過去,只得用簪子摳了一點兒下來給那掌柜的,掌柜的得了藥就跑了出去,看樣子倒真像是去救人。
春曉不放心,跟著去看,就見那掌柜的端了一杯水就把藥丸喝了,臉上也不知是興奮還是真的那藥立竿見影,吃下去后紅光滿面,張雙臂哈哈大笑:“我能長生不死了,我能長生不死了!……”正笑的癲狂,忽地身體抽搐,他痛苦的掐住自己的脖子,臉憋得扭曲變形,不過幾息的功夫人就斷了氣。
春曉也不過才感慨他紅光滿面,眨眼人就死了,心頭大駭,正在這時就聽外頭傳來一聲哀叫,“娘啊,娘……”
春曉頓覺不妙,回頭再去看李姑娘,她娘也是面部扭曲,手捂著喉嚨窒息而亡。
不用細想,龐神醫給的大還丹必定是毒藥了,等等,大還丹……?春曉腦子僵了一下,這不是黃天老祖要煉制的丹藥么?為何出自龐神醫之手?龐神醫是誰?
春曉才這樣想,眼前場景如鏡中水月,風起漣漪,緩緩換成另一番光景。
“救命……!”
草叢里撲通一聲摔倒一人,她才要起身,就被隨即追來的男子按住了肩背,隨她怎么掙扎還是被男子捆綁起來,又在她后背馱了一塊石頭,石頭上畫著古怪的圖形,那男子眼神陰冷,一手拽著女子的頭發,將人拖走。
春曉見到這樣的情景便是狠狠打了個冷戰,汗毛都豎了起來,心里排斥著不想看下面要發生的事,可場景像是有自我意識的,她不想看,眼前卻直接出現了一條河,那男人把綁的結實的李姑娘帶上了船,那穿搖搖蕩蕩來到河中央,他從懷里抽出了一道符錄,仔仔細細的卷成細管狀,往李姑娘的發髻里插戴,此時李姑娘已經驚恐的魂不附體,面無血色。
很快,春曉就見那男人把李姑娘的頭往水里按,李姑娘折騰起來,卻怎么也逃不開,漸漸一動不動了,男子把她的頭從水里扳仰,伸手探了鼻息,又摸了摸脖頸上的脈搏,隨即起身,把李姑娘的身體整個推下水去。
噗地一聲,激起大量的水花,那是以為她后背馱著石頭,春曉雖見過太多死人,也殺過人,可還是被這樣的一幕嚇到,那是一種陰森的感覺,讓人渾身都不舒服,如同裸露的皮膚悄無聲息的爬上來一條蛇。
不知是不是春曉的錯覺,她仿佛看見李姑娘落水時朝她看了一眼,可李姑娘的眼睛明明是閉著的。
春曉后背都冒了冷汗,腳步不覺往后退,忽地背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啊!”的不待尖叫出喉嚨,驚她已經跌落水中,觸碰到水她先是驚慌的胡亂折騰了一陣,隨后本能的往上游,卻看見水里慢慢沉下一個人,低著頭,蜷著身子,一團黑霧一樣,春曉睜大眼睛,那人被一塊石頭壓著,正是才死的李姑娘。
春曉從沒這樣害怕過,雙手亂擺的想要擺脫這噩夢般的一幕,卻怎么也逃不開,李姑娘的尸身正向她撲來……。
“啊!……”驚叫聲終于沖破喉嚨,春曉一下坐了起來,臉上是濕漉漉的冷汗,滴滴答答的從下巴往下掉,粘膩的發絲遮住了她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她仍舊控制不住恐慌的心跳,抖著手把發絲撥開,卻見并不在水里了,而是一張架子床丨上。
“姑娘醒了?姑娘醒了……”一個丫頭進來見春曉醒了,忙扭頭朝外喊。
隨后就聽呼啦啦一陣腳步聲,小丫頭把簾子打起,邁步進來一身素白衣衫的男子,幾步走到床邊,微微俯身,輕聲道:“你怎么樣,還有哪里不舒服?又做噩夢了?”回頭吩咐丫頭:“準備好浴湯,一會兒服侍姑娘沐浴。”
丫頭應下去了,臨走前還往春曉身上看了眼,意味不明。
春曉定定的看著眼前的溫潤的男子,不敢置信道:“龐九爺,是你嗎?”難道這不是幻境了?若是幻境,對面是誰,是師兄?
“是我,沒事了,你是驚嚇過度才噩夢連連,別怕,再服用幾幅安神的藥就好了。”龐白伸手把窗前矮幾上的瓷碗端過來,道:“是冰鎮過的話梅冰糖汁,放了有一會兒了,不那么涼,你喝點,醒醒神。”
春曉確實需要醒神,她已經不知今夕何夕,今景何景了。
微涼的酸甜的湯汁入口,她才真真切切感覺到自己不在幻境了,便問,“我怎么到了您這里了?”一點印象都沒有,她不是在水里么?還有死人,一想到水里那場景她就哆嗦了一下,差點捧不住碗。
龐白道:“我是路上遇見你的,當時你騎的馬發了瘋的狂奔,朝著路邊的水池沖下去,把你也栽了進去,原也沒看清馬上是你,等救你上來才是覺后怕,如果我沒遇上,你可如何好?那馬沁死了,你怎么一個人騎馬來了綏州?”
“綏州?”春曉愣住,她只記得離開瀝鎮,而后到了一處叫南苑的地方,見到龔三爺成親,一想起三爺成親,她抿住唇,目露悲傷。
龐白見狀便不再問,只道:“你只安心在我這里養著,有什么解不開的事也別再多想,以后再說,先把身子養好才行。”
春曉暗暗松口氣,她還真怕龐白會問,如今她不想與任何人提龔炎則。
而后丫頭進來服侍春曉沐浴,龐白也出去給春曉換了養身養神的方子,令丫頭去煎藥。
春曉沐浴后換了干凈清爽的衣裳,整個人精神不少,又有丫頭來擺飯,她用了些清粥小菜,但問時辰知道是下晌了,便沒出門,只在屋里翻了翻書架上的書。
原這間是龐白的內書房,她一直在西屋養病,時而清醒時而昏睡的過了三天,丫頭端了水果來,道:“這是自家莊子里結的桑葚,姑娘嘗嘗,很甜的。”
春曉回身,掃了眼那丫頭,長的嬌嬌悄悄,十三四的年紀,說起話來溫柔和氣。
丫頭扶春曉坐下,春曉捏了一個紫亮的桑葚吃了,隨意問道:“你們是來莊子上避暑的么?”
給春曉打扇子的丫頭回道:“是我們奶奶燒百日,九爺原是要回府的,在路上遇見您出事,就來了最近的這處莊子,過兩日是要回府的,老祖壽誕,子孫都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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