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有一年大旱，最好的田也只割幾十斤一畝，大家吃糠咽菜也度不過去，有許多人已經餓死了。金士昌幾次向羅震山建議，鄉里有儲備糧，應該開倉賑民，但羅震山就是不答應。無可奈何之下，金士昌只得帶著附近村坊上的農民群眾到鄉公所去請愿，要求開儲備倉。誰知羅震山不但不答應，還告到縣里，說金士昌要帶頭搶劫國庫。結果國民黨縣公安局就以“戰爭時期擾亂后方民心”為由，先把他的副鄉長撤了，而后把他逮捕入獄，整整關了他一年。后來他的親朋好友為他四處奔走說情才把他放了出來。但他從獄中放出來后，仍不“悔改”，碰到羅震山辦事不當，損害民眾利益，有時還要到鄉里去干涉。因此地方上農民很擁護他，有些開明的鄉紳和縣上有些“清官”也很器重他，從獄里回來后一年又叫他當了副鄉長。金士昌就是這樣一個急公好義，處處為群眾著想的人。

現在祥榮他們已跟著金士昌父子走進了他屋里，他們聽得村前槍聲和喧鬧聲，知道偽軍已經進村了。

“來，你們跟我來，上面有躲地方?！苯鹗坎謱鹤诱f：“金虎，你快帶著同志們上樓去，我去外面應付他們一下。”金虎“噯！”的答應了一聲就帶著祥榮和羅順和等上樓穿堂入室，然后把他們帶進像一間書房那樣的樓屋里。那屋是浙東農村所常見的普通人字梁木結構的小樓，室內打掃得窗明幾凈。可那窗戶比一般人家大，窗下朝東放著一張寫字臺，上面放著筆墨紙硯。桌前放著一把舊轉椅，椅子的左邊墻角里放著一只老式茶幾，茶幾上面放著許多書籍。一把轉椅后面的板壁上還掛著一幅“直軸”一直垂到茶幾上。而那直軸下罷的茶幾上也擺著厚厚的一疊書。板壁上則貼著許多字畫。

祥榮等人見這小樓房間雖幽雅，卻沒有啥隱蔽的地方好躲藏，若就躲在這間書房里，敵人上來一看不就露餡了嗎？所以他不由的皺起了眉頭。正當他們在那里猶豫觀望時，金虎捧過南面角落里茶幾上那一撂書，放到樓板上，然后又迅速地扛開靠壁的那條長茶幾，揭起掛在上面壁上的花鳥畫軸，露出一扇狹長的暗門來。金虎忙把暗門打開，轉頭對祥榮他們說：“同志們，快，快到這里來躲一躲！”祥榮他們這才明白，原來那里有一個暗間。他們忙高興地向金虎點一下頭，幾個人魚貫地鉆了進去。

金虎看他們都進去之后，忙又把暗門關上，再把茶幾扛上，把那幅花鳥畫軸再垂放到茶幾上，然后再把書籍等物放回原處，把那密室的暗門遮擋住。

待把祥榮一伙人隱藏好后，金虎這才放心從容地走到樓下去。

祥榮和順和摸進暗室，起初感到黑漆漆的，等一會兒后眼睛適應了，借著壁縫里鉆進來的光線，把屋里看得清清楚楚：里面上橫頭擺著一張寧式床，也有凳有桌，床邊還有茶幾小櫥，原來這里是一個臥室?？辞懊娴拇伴T都密閉著，再仔細看看，右邊還有一道暗門可通隔壁的房間。這確是一處可靠的隱蔽處。

原來金士昌住著的這間樓屋，一排七間都是他家的，這七間屋子的兩間正好被縱向聯接的前面一幢樓房所遮住。所以這兩間房子平常也是暗幢幢的。打從東洋人進來后雖然他不顧事了，但雜七雜八的隊伍還常來金村找他。他為了躲避不見這些敵人和壞人，便把村中間的這間房子做為密室，外面過道的門用茶幾畫軸等物件遮蔽起來，以便隱藏自己。

一會兒他們聽到了墻門外響亮的吵鬧喧囂聲，他們又不安起來，祥榮和順和趕快把快機打開了保險門，側耳諦聽樓外和樓下的動靜。他們起先聽見沿河過來的激烈的槍聲，接著又聽見村中央，雞飛狗叫聲和女人的驚喊聲，接著又聽到了達達達許多人奔過來河邊村旁的急促的腳步聲，和偽軍們南腔北調窮兇極惡的喝罵聲。

“偽軍過來了！”祥榮手持著快機望著順和說。

“他們怎么會曉得我們會躲在這里的？”順和說。

祥榮望著羅順和沒有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