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真正想不出辦法了,所謂‘路絕無君子’‘人窮志短’,有人提議,是不是再到彩鳳爹地方去商量商量,不管怎么樣,難為父女一場,好歹再借幾十元來,把祥榮欠黑無常的不夠的壯丁錢給他,總不能看著他的女兒跳火坑啊!在一旁的彩玲說,不用去了。我爹是只重銅鈿不重人的,上次我已經去觸過一回霉頭了,再去還有啥意思!
那么明天只好等著黑無常來拆屋了。雖然這屋也不是祥榮他家自己的,但是族里也不會出來干涉了。可這屋拆了叫彩鳳住到那里去呢?要不,只有叫彩鳳到羅家去了。但是去到黑無常家會有啥后果,那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而不敢說或不想說的。那明擺著是一個火坑,一跳進去就完了。黑無常幾次上門來調戲,這會千方百計逼彩鳳就范不就是為的這個目的嗎?彩鳳為這不是已經氣的瘋瘋癲癲了嗎?而且日后祥榮回來不見了妻子又會怎么樣呢?
人們沒有辦法,阿木嬸只好勸慰她:“別的法子是想不出來了,黑無常真要來拆屋就讓他來拆吧!拆了你到我家來住,沒有啥大了不的!”
“他要拆,一邊是我家拼墻,叫黑無常得給我家大墻打好!”咬臍生氣地說:“要不,這一拆連我家的屋都住不來了。”
“唉!我家住不來是小意思。但這也不是辦法!”阿木嬸說:“人總要有個窩,以后連個窩都沒有了,彩鳳蹲到啥地方去呢?”
“再說彩鳳再半年就要坐月子了,生孩子自己沒屋到啥人家去呵?”彩風的姐姐也替她發愁的說。
彩鳳聽著,哭泣著,呆呆地**。有時一聲不響,只是睜著眼默默地出神。飯不吃水不喝,神情十分可怕。夜里阿秀給她做伴,她也不和她說話了,仿佛和她不認識似的,只是呆呆地坐在床沿邊,眼睛直直的望著幽幽的菜油燈盞出神。一會又傷心的哭起來,伏到在床上咬著枕頭哭得全身顫抖手腳哆嗦。慌得阿秀驚慌失措,不知如何勸慰她好。她只得替她揩揩眼淚,嘴里說著:莫哭了,莫哭了,可是她自己賠著她也哭了起來。
不知哭到什么時候,彩鳳昏沉沉的睡過去了。阿秀也不敢驚動她替她脫衣裳,索性就讓她和衣睡著,替她蓋點被子。彩鳳就這樣睡到天亮。早晨起來,阿秀發現她的枕頭都被淚水濕透了。
第二天, 她還是這樣的呆呆地坐在床沿邊出神,在眾人的勸慰下,勉強吃了半碗湯飯,當夜早早的就睡了,阿秀遵照娘的囑咐:要時刻防備著她,叫她夜里睡覺怔覺一點,以防她一時想不過來尋短見。因此阿秀起初假睡著,時刻注意她的動靜。但是因為昨夜也沒有睡好,今天五更里阿秀真正熬不住,自己倒早早的睡著了。早上起來,阿秀睜開眼一看,床上不見了彩鳳阿嫂,她嚇了一跳,一骨碌爬起來,眼睛骨碌碌往四處找,卻發現彩鳳早早起來坐在窗口邊對著小鏡子梳頭呢,而且換了整潔的衣裳。當阿秀詫異地來到小廚邊來看她時,她面朝著鏡子手梳著黑亮的頭發對阿秀從容地說:“阿秀,等會我就走了,這屋里就托你照顧了,麻煩你和你媽有空常過來照看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