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沃爾克希來訪至今也不到一個月時間,但萊納的生活卻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傳聞桀失蹤了,圖列農也不知所蹤,但這並沒有引起什麼恐慌,因爲本該最慌張的王族們異常地冷靜,並且完全不對此做任何表示,一般民衆再怎麼傳也就只是個傳言。
關於這個傳聞,萊納確實好一段時間沒見過那兩人了,不過看王族的態度推斷,比起失蹤,更可能是有要事纏身、無法出面。
不過比起這些,對萊納來說更重要的是,他的生活完全迴歸了“一般人”的型態。
現在的萊納不只和普通士兵一樣接受各種任務累積經驗、訓練時間完全由自己掌握,最重要的是,有更多時間可以和紗宛相處。
“有好好修行嗎──?”紗宛從門邊探出頭來。
小木屋裡的萊納聞言便放下了手上那把樣式奇特的鐵扇並回答:“我會努力的。”
看見萊納手中的鐵扇,紗宛歪著頭問:“怎麼還在練這個呀?”一般而言如果選定了專屬武器,就算尚未打造完成也會先選擇類似的武器練手,但現在萊納的情況似乎並非如此。
“難道你就完全不覺得我可能會練扇嗎?”萊納刷的一聲打開鐵扇在胸前扇了扇。
“不可能不可能,跟那跟萊納一點都不搭;你纔沒那麼風雅呢。”紗宛果斷地搖頭否定讓萊納有這麼一點點哀傷,不過這點他還真是完全無從反駁。
“真是……明明你的法器都不搭調得被禁用了。”萊納咕噥道。
“呃,這……”紗宛難得被堵得說不出話,因爲萊納說的是事實。擁有魔法天賦的紗宛,除了雙刀鳳凌之外,還有個施法用的法器,不過那東西在幾年前就被以“不適合女孩子家”被封印在王城深處了。
看到這樣的紗宛,萊納忍不住露出笑容:“我們就別再互揭傷疤了吧。”
“唔──總覺得不能接受……”紗宛嘟著嘴鬧彆扭,畢竟當時其實並不是單單被禁用這麼簡單,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被“封印”,可想而知當時這件事鬧得多大。因此,有很長一段時間紗宛都被拿這當話題開玩笑。
“哈哈哈,對了,這時間怎麼有空過來?”
“啊,差點忘了,薩京老師說有事想找你去辦,我就順便帶話過來了。”
“讓王族當跑腿的啊……”萊納有些難以置信卻又覺得像是那個人做得出的事。
“沒有啦,只是今天正好遇上,薩京老師說如果我有過來的話就順便通知你,然後──”
“然後你就趁著興頭溜出來了?”萊納接著替她把話說完。
“嘿嘿嘿。”紗宛笑了起來,不過比起犯錯被抓到時想笑著掩飾掩飾,萊納認爲那更像是小孩子一般,不問對錯、只是單純覺得開心的笑容。
“那麼薩京先生想跟我說什麼呢?”
“嗯──薩京老師說要你幫忙找烏澈,如果找到就兩個人一起去見他。”
“找烏澈?爲什麼?”雖然烏澈因爲本領高強且行事認真而從最底層的小兵不斷被提拔到了皇族衛隊的位置,不過也並不是什麼會被大人物關注到的地位。若說薩京會關注到烏澈,就萊納所知應該只有一個原因,不過……事到如今?
“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是重要的事。雖然薩京老師說得像是不在意的樣子,但老師平時可是連小事都再認真不過的人呢。”萊納這才明白,紗宛來這一趟似乎並非完全是因爲一時興起。
萊納稍微思考了下便說:“抱歉,看來今天沒時間陪你了。”
“那也不一定。”紗宛眨了眨眼繼續說:“之前雖然聽你提起過,一直沒機會認識這位被你推崇備至的高手呢。”
“這個……”萊納有些尷尬地轉開視線。
“怎麼了?有什麼困難嗎?”
“這……倒不是說有什麼困難啦……”
見萊納吞吞吐吐的,紗宛忽然像是發現什麼似地又笑了起來,然後逕自像是認同似地點點頭後說道:“這樣啊。”
雖然萊納不可能清楚紗宛在想些什麼,但他覺得紗宛大概猜到了他的顧慮,於是便像在掩飾般地牽起紗宛的手一面走一面叫道:“我知道了,我帶你去見他!”
得到肯定的迴應後紗宛便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其實萊納的顧慮很單純,甚至都顯得有些俗氣了,可就算在萊納這同性的眼裡,烏澈也毫無疑問地──是個大帥哥。
看到萊納的反應,紗宛並沒有像平時一樣拿來做開玩笑的材料,而是一邊跟著萊納的步伐一面說:“我啊,其實真的很好奇呢。”
“……好奇什麼?”
“明明萊納就不是個熱情外向的人,爲什麼獨獨會去纏著烏澈呢?”
“……”
見萊納沉默,紗宛不在意地繼續說:“其實烏澈在王城裡小有名氣呢,不過主要是性格方面就是了。”
然後,紗宛便沒有繼續說話,而像是在等待萊納開口一樣。就像兩人剛認識時,年幼的紗宛也是這樣耐心地等待當時十分怕生的萊納。
萊納依舊維持著同樣的速度走著,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後回答:“第一次見到烏澈,我就覺得他有一種讓人無法置之不理的感覺。正確來說,應該是……若不管他,那個人就會慢慢墮入黑暗深淵的感覺。”
“不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或許我還不會鼓起勇氣去接觸那個冷冰冰的人吧。”萊納苦笑。
“老實說我真的很佩服他,或者說都有點仰慕了──那種爲了達成目標而忽略周圍、不計一切代價的勇氣。”
“如何才能像他一樣呢?每次看到烏澈時我都會這麼想;說不定我接近他的目的只是想模仿呢。”萊納自嘲地說道。
直到這時,安靜聽著的紗宛才輕輕笑著說:“萊納根本不可能模仿他嘛。”
“而且……萊納只要這樣就好了。因爲降臨在自己身上的重任而苦惱、因爲自己的不成熟而求改變;雖然現在的萊納也很好,不過你一定會讓自己變得更堅強的。”
認真說出那些話的紗宛,讓萊納莫名地感到有些害羞:“……爲什麼你說得出這種話啊?”
紗宛並不回答,只顧著笑。
兩人就這麼牽著手繞過半個王城,來到了接近城牆的邊界處。萊納也沒說目的地,只是牽著紗宛在附近四處繞著。
忽然,萊納停下腳步並擡頭叫道:“烏澈──”
“什麼事?”直到這時,紗宛才注意到那盤坐在屋頂的人影。
雖然他們現在的位置位於王城邊陲地帶,建築物的風格多少和中央有些區別,但烏澈所在的那棟建築物很明顯就和周圍格格不入。
灰色的方正外觀、除了正門之外沒有任何窗戶或通風口。比起“居所”,這棟建築給人的感覺更像是監獄或要塞,是棟不斷散發出“拒絕”氛圍的建築物。
畢竟來過不少次,萊納也早就習慣了那棟突兀的建築,因此很普通地說明了來意:“薩京先生說有事想找我們過去一趟。”
“嗯。”烏澈從屋頂一躍而下,紗宛這纔看清他的樣貌。
現在的烏澈沒有穿著平時那套厚重的鎧甲,不過似乎把較爲輕便的皮甲當作居家服的樣子。他的外貌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是特別精心打扮,只維持了整潔的程度,但萊納先前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
烏澈的皮膚和頭髮呈現一白一黑的對比,身材稍微削瘦但十分精實,臉上是剛硬的劍眉、高挺的鼻樑和一對毫無血色的薄脣。本來這些都還是會出現在普通人身上的特徵,但那深邃且銳利的雙眼卻讓他整個人籠罩在利刃般的危險氣息中──既危險、又極具誘惑。
躍下屋頂的烏澈一如往常地保持著冷漠,對於紗宛突然出現似乎並不感到訝異。
“她也是?”烏澈看了紗宛一眼。
“呃,她──”
萊納話還沒說完紗宛便插嘴:“我只是順道來看看萊納的好朋友而已,我們應該算是初次見面吧?你好。”
“嗯。”烏澈的回答一點都不像是一個皇家衛隊面對王族時的反應。
不過紗宛可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冷淡的類型,因此一點都不在意,而是繼續說道:“要和萊納好好相處唷。”
“……”烏澈沉默,但紗宛似乎認爲這代表著同意,所以很開心的樣子。
過了一小會,烏澈直接催促萊納說:“走了。”然後便逕自邁開步伐。
“啊,噢!”
回去的路上,三人沒有多聊,只有紗宛在萊納耳邊說了一句:“不用擔心,好嗎?”
那句話讓萊納怔了一會,回過頭來卻看到紗宛若無其事地催促他追上烏澈。
真是贏不了這個人啊──萊納再次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