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放心。”
宋雨潞微笑著說道。她的話音剛落,這個叫做清清的女子就放開清脆的嗓音喊了起來:“老頭兒,你不要那么小氣,這姑娘一看就知道不僅人長得水靈,心也水靈著呢!你還怕她差了你的錢啊?”
說著,她便熟絡地走上前來,也不管女孩兒身上臟兮兮的樣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一定是遠道逃難來的吧?一路上辛苦了。瞧瞧你弄得這么臟,跟我來,我幫你清洗一下,再給你換身衣服。我的衣服多,總有一件適合你的。”
說著,便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東廂房她的房間走去。一邊走還停不下她的話匣子:“真是太好了。這老頭兒終于肯接納其他的房客入住了,從前這個家里只有我和他,真真的無聊死了。”
姜子芮盯著兩個人離開的背影,不放心全都寫在了臉上。但他心里知道,他的小妻子對于陌生人,自然有她自己的判斷力,這個叫做清清的女子,看來人還不錯,否則雨潞不會任由她拉著自己,一直走進了她的房間。
旁邊的劉神算嘿嘿一笑:“后生,不要擔心,清清是個好女人。如果說,你的妻子與她有緣,她定會與她好好相處的。”
他的話里似乎有話,讓姜子芮聽得半懂不懂。
這邊的劉神算,又指了指他的房間:“至于你呢,就跟我來吧,你也該把自己好好清洗一下,至于衣服呢,就勉強找一套我年輕的時候穿的衣服給你吧!等到你發了工錢,再買好的。”
“多謝神算。”姜子芮謝道。
“不要客氣了,跟我來吧!”
一番洗漱之后,宋雨潞換上了清清為她選好的衣服,亭亭玉立地從房子的里間走出來,外間的清清看得傻了眼,用手捂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水靈靈的眼直直地盯著她,對著她甜甜一笑,聲音清脆,如銀鈴般悅耳。“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漂亮一千倍!”
大眼眨巴眨巴的,她的疑惑全寫在了臉上:“為什么像你這樣的姑娘,卻成了一個逃荒的?”
被她裝扮得千嬌百媚的女子淺淺一笑:“原因很容易猜,我們是私奔的。”
啊!清清激動地捧著胸口,嬌嬌地噘起艷麗的唇。“你們兩個……私奔?”
“沒錯。”
清清還是不敢置信:“為什么?你們兩個的父母,不同意你們的婚事?”
嗯哼!宋雨潞點頭贊許她的聰慧:“何止不同意。他家為他娶了七個小妾,就是不能娶我;而我家,為我選了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他連結婚證書都備齊了,只為了強迫我嫁給他。”
清清的目光中,盈盈地全是同情:“于是,你們就私奔了?”
宋雨潞點點頭。
清清上下打量她一下:“你們帶了什么走的?”
從他們走進這個院落開始,她就一直緊盯著他們,除了剛剛她身上的那一身臭烘烘臟兮兮的衣服,她沒有看到他們隨身帶著任何包袱或者是皮箱什么的。
宋雨潞不隱不瞞:“除了我們身上的那一套衣服,是在路上用我們原來穿著的衣服換來的,其他的,什么都沒有。”
倒抽口氣,清清驚愕地瞪大眼,表情顯得更夸張:“你們兩個逃婚離開家,竟然沒有行李,也沒有盤纏?”
宋雨潞又點點頭:“是的,哪怕一個銅板,都沒有。”
清清的表情又苦哈哈地無限同情:“那你們一路上都是怎么熬過來的?”
宋雨潞攤了攤手:“托了水災災民們的福,我們在路上,還真沒有挨餓。”
清清連連點頭:“我聽說了,省城組織了很多救濟災民的活動。”
看來,他們兩個勇敢追求愛情的私奔者,也被當做了水災的災民,因此得到了實惠。
“你們,好有勇氣,我聽得好感動哦!”清清情不自禁地上前握住宋雨潞的雙手,眼睛里含著感動的淚光:“你放心,我相信,你們一定會幸福的,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宋雨潞淡然一笑:“幸福必然短暫。”
挑了挑彎彎的柳眉,清清不解:“你說什么?”
她搖搖頭,不欲泄露天機:“沒什么。即便是短暫的幸福,我心愿已足。”
清清亮晶晶的眼睛里泛著激動的光芒:“感動死我了。你好厲害。”
宋雨潞從清清的房中出來的時候,門外,早已換好了衣服的姜子芮,正與劉神算齊齊地站在清清的門前等著她。出乎她意料的,兩個人的臉上,竟然都是戒慎恐懼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等待的時間過久,兩個人皆是一臉憂心忡忡。
“你們怎么了?”她不解地問道。怎么看起來,好像她是被綁架中交換的人質一樣。這樣的神情,在姜子芮的臉上出現也就罷了,畢竟,他把妻子放心交給了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女人。可是,神算的臉色,怎么看起來也那么差?
聽到有人出來,劉神算連忙向身邊的姜子芮問道:“快告訴你,你妻子身上,穿的是什么樣的衣服?”
姜子芮簡短地為神算描述著,眼睛卻一刻也離不開眼前的佳人。
一件中式雙層的上衣,淡紫色的,上面還手繪著荷花的圖案,雅致又飄逸。下身是一條純白色的長裙,穿起來的時候,落落地在他面前站著,飄然若仙,與她那不染塵埃的脫凡氣質高度契合,清新可人。
想不到,清清為她選擇的衣服,竟然如此契合她的氣質,太好看了。
呼!劉神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那么說,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潞姑娘,她將你打扮得如此完美無缺,看來,你過關了。”
兩人均不解地看著他。過關?過什么關?
神算輕嘆一聲,不用他們問,他也知曉他們的疑惑:“過‘她是否喜歡’這一關。你要是知道,從前在我這里住過的姑娘,曾經得到的待遇,就不會對我的話,有任何不解了。”
姜子芮問道:“她把從前的那位姑娘怎么樣了?”
神算再次嘆息:“如法炮制,她也送給了那位姑娘,一套非常漂亮的衣服,并親眼看著她換上。可是,她送給那位姑娘的衣服里面,放了八個跳蚤。八個呀,那位姑娘的臉,都被咬腫了。身上更是癢得整夜都睡不了覺。沒兩天,就不得不搬走了。”
兩個人聽得忍俊不禁,神算卻依然滿心好奇,忍不住對著宋雨潞問道:“這位潞姑娘,我真的很好奇,這一關,你是怎么過的?”
宋雨潞淡然一笑:“很簡單,想要得到信任,最好的辦法就是--說真話。”
輕輕松松地撂下這句話,她揚長而去。
神算在她的身后豎起大拇指:“高!當真高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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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為她選的衣服,實在是太適合她了。淡定從容,如同院落里綻放的清荷,配色之柔和,似有水汽氤氳,干凈清新,如同時光靜好,在衣服的襯托下,她的面龐更清澈,有一種一塵不染的瑰麗美好和超越了塵世的高貴風度。
姜子芮呢,沒有了平日的西裝革履,他穿著一件樸素的中式長袍,小立領,斜搭扣,讓他顯得書卷氣更足,但那清新干凈的氣質,竟也絲毫未變。
他的眼睛很亮,笑意深深:“看起來,那個叫清清的女子,很會選衣服。這套衣服,很適合你。”
她傲嬌地瞟了他一眼,大方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一樣,看起來還不錯。”
黑色的眸子認真而專注地望著她。他的眼中,一直就只有她,其他人都不值得他凝聚炙熱的目光。“怎么樣,在這里,還適應嗎?”
她自信的表情不變:“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可以適應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種生活。”
他依然專注地凝視著她,一雙深遂的黑眸里有著笑意,更閃爍著幾道跳躍的火苗。“我的仙姑,受苦了。”
她擺擺手:“哪有,分明就是置身天堂嗎!”
他勾起嘴角,溫文的一笑。那深邃的目光中,添了炙熱的溫度:“因為有我在,對吧?”
她嫣然一笑,毫不吝嗇地肯定他:“對對對,當然有你的地方,才是天堂。”
關切地看著他,她忍不住心疼他此時的落魄:“一直都是別人為你打工,如今卻要你為別人打工了,心情如何?”
他輕勾著唇角,笑意絲毫不減:“輕松愉快。”
她眨巴著眼睛,再次問道:“會不會覺得,是一個全新的挑戰?”
他自信地搖頭:“不過是一個票號,實在是不值一提,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
他的自信讓她紅唇彎彎:“我夫君那么能嗎?那就要看你的優良表現嘍?從現在開始,養活我的重任,就交到你身上了。”
夫妻間的默契由來已久,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她說的話,他永遠愛聽;而他的話,也從來都如一泓清泉,滋潤到她的心底:“能夠養我家仙姑,對我來說,求之不得。”
只是想到這個臨時的住所中,只剩下嬌妻一人,他難免擔心:“我明日就要上班,留你一個人在家里,你要一切小心。”
她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擔心她她可以理解,但若要小瞧了她,這可就不該了:“夫君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應該知道,我看人看事,一向都很準的。不說是個做算命先生的材料吧,可也差不多。”
他的目光深濃,自始至終以她為傲:“我家仙姑,自然所向披靡。”
她得意地哼哼兩聲:“知道就好。”
夫妻倆四目相望,笑得格外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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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走出房門的清清,伸了伸懶腰,放眼一望,就看到宋雨潞正站在正房的堂屋門口,她淺笑一下,搖曳著腰肢,向著她走過來。
猛然間,小四合院的大門被人撞開了,一個男人以風一般的速度沖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將清清從后面緊緊地抱住,拖入了她的房間。
宋雨潞眉頭皺緊,但看到當時被熊抱的清清,并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心中自然有了數。扭頭看了看清清那里被緊緊關閉的房門,她移動腳步,準備去把大敞四開的院門關上。
“莫要妄動。”神算突然說道。
宋雨潞笑笑,并未停止腳步。她原本也沒打算做什么,只是要去關門罷了:“是老情人嗎?”
劉神算神秘地笑笑:“那位是蘆校尉。清清,她喜歡玩這樣的游戲。”
宋雨潞皺皺眉頭。校尉?這什么年代了,還有這樣的職稱么?
“神算在家嗎?”門外,突然又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來了。”宋雨潞看了神算一眼,連忙招呼著,去院門口迎人。最起碼這個人還知道最基本的禮貌,沒有把人家的大門踹壞了進來。
門外站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皺紋和苦悶,寫了滿臉。
宋雨潞連忙將她迎進來。
老太太的步伐走得很慢,宋雨潞攙扶著她,兩個人還沒有走到劉神算房間的門口,就聽到里面的男人冷冷地說道:“我從不在家里給人算命。讓她回去,或者到我的攤兒上等著。”
老太太看了旁邊的宋雨潞一眼,連忙哆哆嗦嗦地開了口:“神算,我就是前面張家莊村的,我的腿不好,走不了太遠,您家還近些,我是今早丑時出發的,這個時候才總算走來了。要是再到您的攤子上,恐怕今天晚上都回不到家了。請您行個方便吧!”
宋雨潞攙扶著這位大娘,沒有放手的意思,目光盯著里面的墨鏡男的方向。
良久之后,才聽到劉神算不太情愿地說道:“那就請進吧!”
“謝謝神算,謝謝神算。”老太太忙不迭地道謝著,走了進來。
宋雨潞將她攙扶到椅子上,又送上了一碗茶。
老太太接過水時,宋雨潞看到她的手,格外粗糙,如同樹皮一般。可想而知,平日里從事了太多的勞動。
神算慢條斯理地開口:“老太太,你是有什么為難之事嗎?”
老太太回答:“神算,我不是要給自己算命的。麻煩您給我的小兒子算算,他這幾年過得咋樣,有沒有什么災兒啊坎兒的?我這心里呀,總是惦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