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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院后的第五天,方蓓蕾把自己的主治醫生找來,開門見山地問:“我到底什么時候能出院?”
主治醫生很為難,依著方蓓蕾這種情況,住五天是她,住五年也是她。這種婦女疾病,單靠醫療,作用不大,全是靠平時的調養為主。
只是這話,主治醫生沒有辦法和方蓓蕾說。
誰叫送方蓓蕾來的那天,卓凡就拍下狠話,如果沒有經過他的同意,擅自叫病人出院,以后再發生類似情況,他一定把醫院告的連被單都不剩一條的。
別人說這話,主治醫生或許不信,但卓凡那氣勢,凌利得可以把玻璃生生刮透,主治醫生哪敢不信啊。
欺軟怕硬這事,在當今社會并不希奇了,而且在主治醫生來看,方蓓蕾這身體狀況,在醫院多呆幾日,也沒有什么關系——在哪兒不是養呢。
方蓓蕾瞧見主治醫生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就猜到了主治醫生的意思,心里大罵卓凡是混蛋,他要是一輩子不出現,自己難道還要在醫院這種地方,做一輩子牢不成嗎?
方蓓蕾氣得腮都鼓起來了,但她想強攻,卻又拿不下那位高級陪護以及外面的醫生和護士,她不可能玩飛越中心醫院,這種高難大戲啊。
這天晚上,她沒睡。糾結著的神經,被心中的怒火燃燒著,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她必須要找一個幫手進來,這個幫手不能是薛瑞,更不能是展雁北。
如今這時候,這兩個人都在風口浪尖上,如果她把他們兩個找來,沒等他們在自己的病房呆上五分鐘呢,卓凡就能拿著菜刀殺到。
所以,這個幫忙之人,即使來了,也必然是卓凡不會起疑的。
方蓓蕾掰著指頭,算來算去,最后悲哀地發現,除了李曉琳,竟沒有第二個了。
李曉琳的性格,同吃同住六、七年,方蓓蕾最是清楚了。
李曉琳是個要強倔強的女生,長得美不勝收,心自然也比一般女孩子高許多。
游戲著感情這么多年,可下有一個看入眼的,這人竟還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牽牽扯扯,有說不清楚的關系。她事先還一點兒不知道,怎么能不氣呢?
但是這樣的人,也有一點好處。她記仇,卻也更容易化解仇恨。性格爽直,不像那些陰柔之人,難以掌控。
眼瞧著如今是無路可走、無人可用了,也只有李曉琳了。就算沒有這事,做姐妹這么多年,方蓓蕾也不想和李曉琳存什么誤會,該解釋的還是要解釋清楚才行。
早上吃完早餐之后,方蓓蕾給李曉琳打了電話,多一句寒暄的話都沒說,只說了一句,“你過醫院來,我想你了,你知道我要說什么的。”
因著身邊有高級陪護,方蓓蕾說完,也未等李曉琳多說,立刻掛了電話。
方蓓蕾相信,憑著李曉琳那么聰明,定然明白她話里的意思。這幾天里,李曉琳過得也一定不好。她那般驕傲的人,在許多人面前,流露出了對展雁北的意思,卻被展雁北當場卷了面子,怎么能不抑郁。
方蓓蕾如今肯說,李曉琳還不巴巴地過來才怪。依著李曉琳對于感情的個性,這個人得不到、這段感情品嘗不及之時,都是最好的,至死都不會放過的。至于品嘗之后,那就她是否真心實意,還得看對方是否有手段了。
李曉琳來的時候,正是上午十點左右。
方蓓蕾剛喝完上午茶,繼續擺弄著筆記本。公司論壇里,處處飛揚著卓凡與應仲騏的緋聞,當然都是匿名發的。還得是快速瀏覽,才能有幸看到。
李曉琳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方蓓蕾滿眼放光的紅果果八卦模樣,唇角挑得如新月一般,很有些上大學看H漫時的沒心沒肺樣了。
方蓓蕾聽到了門聲,抬頭正對上李曉琳看她的眼神,渾不在意地笑了笑,“曉琳,你來得正好,給你看好東西。”
李曉琳并沒有接話,卻還是順著方蓓蕾的意思走了過去,然后就從方蓓蕾擺給她的筆記本電腦里,看到了令她爆眼球的圖片。
還未等她緩過去呢,這張圖片就消失了。和諧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這……”
李曉琳瞠目結舌,反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只知道應仲騏是方蓓蕾的上司,并不知道應仲騏的長相,所以,她是不知道圖片里,卓凡抱著的那個男人就是應仲騏的,狗血感減少了些,卻也不影響圖面的刺激效果。
“有意思吧?”方蓓蕾面色喜人,李曉琳更不知該說什么了。自己的男朋友摟了一個男人,還能笑得出來,除非……
“坐吧,”方蓓蕾指著沙發椅,又看了一眼高級陪護說:“這是我同學李曉琳,那是卓凡請來照顧我的張護士。”
兩個人誰都知道,方蓓蕾這絕對不是真想做介紹的,不過是讓兩個人都清楚對方的身份。
“你去吩咐外面,今兒中午,加幾道菜,我同學好不容易來一次看我,還有,我們兩個說點以前的往事,不想別人聽,你出去吧。”
方蓓蕾一點不客氣,言語犀利直指高級陪護,意思很簡單,要請她出去。
經過這幾日的相陪,高級陪護也放松了警惕,又一看李曉琳不過一個女子,且卓凡與她交待時,只吩咐過,不許男人單獨與方蓓蕾在一屋,女子卻是沒有提的。
她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卻也沒有消災到處處都管的地步。
既然是不違規的,她又何苦在這里享受人家的白眼和冷語呢,她又不是受虐狂。
“那我先出去了,方小姐,你有什么需要按鈴就行了,我就在護士站,隨叫隨到的。”
對于高級陪護的乖覺,方蓓蕾還算滿意。
在高級陪護離開后
,她又等了兩分鐘,才說:“我和展雁北,不像你想的那般的。”
李曉琳沒有想到,方蓓蕾竟會如此直接與她說了這事。又一想競標宴的當天,方蓓蕾在那種情況下,被卓凡抱住,送進醫院,而自己這么多天,竟然都沒有來看她,不夠有些愧疚。
她這個姐妹做得有些失職。
但是,她并不后悔。沒有人知道,展雁北在她心里有多么重要,她一生僅對這一個人動心,她怎么能不在意、不吃醋、不記恨呢?
見著李曉琳不說話,卻坐到了對面的沙發里。
方蓓蕾心里清楚,這是李曉琳對自己認可了。她就知道她們姐妹之間,那層堅冰,怎么都不會如她與卓家那般你死我活,解釋清楚就會消融下去。
“你不是一直問我,我和薛瑞是什么關系嗎?”
提到薛瑞,方蓓蕾的目光柔和起來。
李曉琳的眼睛卻瞪大,“你……你終于肯和我說了?”
“之前不是不肯和你說,是想不起來,失憶了嘛,”這個借口,如今真是越用越好用了,“經過這么多的事,失了什么樣的記憶,也都找回來了。”
方蓓蕾長長地嘆息,引來李曉琳心頭一陣悲憫。她們朋友之間的感情,必竟是真的。方蓓蕾有多少秘密都是和她說的。比如方蓓蕾因為車禍,不能再生育這件事,都沒有隱瞞過她的。
“薛瑞與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他喜歡我,你應該能看出來吧,但我卻喜歡卓凡,年輕的時候,真傻。”
方蓓蕾實話實說,隱下去一些該隱的細節,只留下這個悲催事情的梗概。
“卓凡的母親不喜我,派人來暗害我,卻把薛瑞的腿撞折了,我回家去給薛瑞取錢看病,回來的路上,遇到暴雨,再次被撞,”
這么多的陰差陽錯,方蓓蕾卻把她所生孩子是卓凡的事隱瞞下來,只說是當時被卓凡辜負后,心灰意冷才與薛瑞發生關系,有了身孕。
做為母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除了薛瑞,方蓓蕾誰都不信。她兒子的身世,只要她活著,她死也不會承認出去的。
“這口氣,我吞不下,”
方蓓蕾仰起頭來,“同我一樣吞不下這口氣,還有展雁北。”
前面方蓓蕾細細碎碎地說她自己的事時,李曉琳也是聽著,心里卻說不出的羞澀,但聽方蓓蕾忽然提到展雁北,心頭頓時快速跳動了一下,整個面部表情都弦動起來。
“展雁北的愛人叫小蝶,你可能不知道吧?”
這是展雁北與自己說的。這也是為什么展雁北會對她一見鐘情的原因。據展雁北說,她的模樣,與小蝶有幾分相像。
“什么?”李曉琳聽到展雁北有愛人,整個身體都從沙發里騰了出來,“不可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也沒見他身邊有什么小蝶。”
方蓓蕾覺得這一刻的李曉琳很悲哀,明明知道展雁北不愛她,還執意要愛下去。
方蓓蕾苦笑一聲,“你自然沒有見過,那人已經亡故多年了,是展雁北初中、高中時的同班同學,也是同桌。”
那是很美好的一段初戀。像純潔的白桅子花一般。如果小蝶沒有死去,展雁北也不會如此模樣地浪蕩情場,畢竟心中那塊缺口,怎么堵也堵不上了,空缺會是一生一世。
展雁北今年三十有二了。大學都畢業十年了。提起初中、高中的事,確實稱得上許多年。
李曉琳又默默地坐回了沙發里,“他告訴你的?”
方蓓蕾知道李曉琳為什么要這樣問,她坦然道:“因為我告訴他一段我的事,公平起見,他自然也要告訴我,他的一段事。”
當時互相說自己的情事時,兩個人都沒有隱瞞,就是為了這公平兩個字。別說他們兩個是合作關系,就是展雁北主動纏上她來時,就是有什么想與她說的。
一個人不可能承受太多,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這份感情,如殤,在展雁北的心頭壓了太久,不說出去,也抒發不出去了。
方蓓蕾何其有幸,就因為長得和展雁北的初戀有些像,就被迫被展雁北挑選中,成了傾訴之人。還被迫也和展雁北說她的過往。
——若說卓凡是個混蛋,那展雁北絕對是無賴。
這家伙一旦賴上誰,就不肯松手。方蓓蕾就覺得自己的運氣,絕對好不到,讓一個堂堂總裁對她一見鐘情的。果然,這個總裁精神不正常。
李曉琳被方蓓蕾爆出來的內幕,驚住了,她的聲音發顫,“你所說的合作,就是……”
方蓓蕾點頭,“是啊,我故意的,我寧愿弄殘了自己,也要拖卓凡下水。”
怪不得,那場競標宴,最后的結果,會是那般的。
李曉琳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了方蓓蕾,“這樣,值得嗎?你那么恨卓凡嗎?”
必竟曾經深愛過啊。即使不愛了,那也是少年時期的一段回憶,青澀未果。何苦于恨到如今。
“不,我不恨卓凡,”方蓓蕾的眼里攏上一層憂郁,“我恨得是卓凡的母親,我那場車禍與她有直接關系,她若是撞殘了我,我不恨,偏偏她撞殘的是薛瑞。”
這一別經年,再回首,她和薛瑞回不到從前。卓母這是間接斷送掉了她的后半生,她怎么能不恨。
“你就那么肯定,你的車禍與卓凡家有關系嗎?”
李曉琳覺得這事有些不可思議,明明方蓓蕾已經和卓凡分手了,為什么卓家的人還要斬草除根呢,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啊。
“一定是的,”
方蓓蕾肯定地說,她還沒有傻到什么都不知道就去冤枉別人的地步。
這件事,就算不是卓母做的,也一定逃脫不開卓凡口口
聲聲說不愛著他的那個未婚妻影后仲優荷的。
方蓓蕾自問她這一生,除了與卓凡糾纏出孽緣一段,就沒和誰結過仇。
誰會那么狠心開著車子,一定要撞死她呢?
她恢復記憶后,想起當天發生的事情,每一處細節,都回想得一清二楚了,特別是對比了她第二次發生車禍,她更加確定前一次的車禍,就是一場謀殺了。
“我讓卓凡這里出亂子,卓凡的母親一定會來的,她護兒子護得緊。”
只是奇怪,為什么會把應仲騏派了來呢?
“你找我來,只是想說這些嗎?”
聽完展雁北的事后,李曉琳煩燥了幾天的心思,終于沉淀下來,有心情做過多的思考了。
“只是不想你誤會,我們多年的朋友,不值得為了一個男人斷了,何況這個男人與我,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方蓓蕾語氣越發柔和誠懇,看李曉琳的目光也越來越依賴。李曉琳想起了她們大學里,那些美好的日子。
“曉琳,我們好了那么久,像親姐妹一樣,我不忍你被傷害,我只想提醒你一聲,展雁北不是良配,你對他慢慢淡了吧。”
說了這么多,方蓓蕾并沒有說展雁北有多不好,但展雁北心中有座墳。和誰爭,不和死人爭。這是最簡單不過的道理。因為那人死了,你在他的心里,就算再好,也好不過去了。
李曉琳何嘗不懂這個道理。可她若非真是喜歡展雁北,又怎么會看到展雁北與方蓓蕾在一起,就嫉妒得失常了呢?
叫她放棄,儼然是不可能的。
總算她還不笨,哪怕跌進了愛情的深淵里,不可自拔,卻也知道問一些該問的。
“那個小蝶,是怎么死的?”
方蓓蕾聽到李曉琳問到點子上了,眼睛微微彎了一下,她就知道她這個姐妹,絕對不會有了愛情就沒有智商的。
據展雁北說,小蝶的死就如同她所遭遇的車禍一樣,看似是來得莫明其妙的意外,但其實卻是有跡可尋,能猜得到為什么的。
不同的是方蓓蕾可以一下子肯定誰是兇手,但展雁北卻只有絲許證物,而不能確定兇手。
“溺水,”瞧著李曉琳皺起秀氣的眉,一副不信的樣子,方蓓蕾又補充說:“展雁北不信,但等他回去的時候,小蝶已經入土安葬了,留給展雁北的只有一個粉色小包,里面有一件絕對不屬于小蝶的東西,還有幾片殘存的日記,具體內容展雁北沒有和我說。”
全世界每天因為這個意外,死亡的人數絕不在少數,但這里面,不應該包括活潑的小蝶。她更不會無緣無故,去那片水池,會游泳還被淹死。那水池,真沒有多深的。
那時,展雁北剛去外地念大學,小蝶因為高考失利,在老家復讀。就是這分開不到的半年里,兩個人就成了永別。
展雁北這么多年,都沒有放棄過尋找,用那一點點支離破碎的東西,終于查到了些線索。
很巧合的是,竟和傷害方蓓蕾的卓家,有著莫大的關系。
這是在兩個人開誠布公地聊了許多后,神奇地發現了這一點。
小蝶日記里,出現的一個字,可能是卓姓,而在此之前,展雁北一直以為是名字里帶的字。
方蓓蕾肯定的是展雁北給他看的那個玉佩圖案,她曾經在卓凡的身上看到過。
方蓓蕾還記得卓凡曾經說過,那種圖案是他們卓家的家微,很古老的,流傳百年了。
方蓓蕾和展雁北說完,展雁北的雙眸里,綻出來的是狼一樣兇殘的目光。
他為此仇,尋了十年,一旦有了線索,怎么能不急切呢?恨不得立時咬斷仇人的咽喉,斷了對方的血脈。
“他沒收我的打火機,他說他沒有生日。”
李曉琳長長地嘆氣,目光里有了瑩瑩閃動的東西。用如此借口來推掉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呢?自己只不過想在他的生日里,給他一份驚喜罷了。
瞧著李曉琳如此傷心,方蓓蕾心中不忍,她忽然想起那天在競標宴會的衛生間里,展雁北曾經和她說過的話。
難道那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不成?
“他……他可能真沒有生日,他說他是孤兒,身份證上的生日是他被送去孤兒院的日子,不是他的生日。”
方蓓蕾吞吞吐吐地說完,李曉琳的表情再一次目瞪口呆中,震驚得連嘴都忘記閉了,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
“你,你說得是真的?”
李曉琳兩只手,糾纏在一起,幾乎可以打個蝴蝶結了。
“他自己說的,”
方蓓蕾攤攤手,“他這個人啊,看起來流里流氣的,一副不著調的樣子,其實還挺執著的,你若喜歡他,他若喜歡你,你們兩個兩情相愿,必定能成為一對佳偶的,但……他若不喜歡你,就很為難了。”
方蓓蕾開解著李曉琳,又怕她這樣說完,李曉琳會誤會,連忙又說:“我是旁觀者清,我自己經歷了一場,我不想你也受同樣的傷害,哎,若是當年我明白這個道理,和薛瑞也蠻不錯的。”
話是這樣說,但女人又怎么會不了解女人的心思。
李曉琳幾乎是立刻就說出來,“縱使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缺乏那如火如荼,熾烈的愛戀,歸于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年輕人,有哪個肯甘心呢。
不管受了什么樣的傷害,那都是青春時的付出,沒有這段付出,人生好像是不圓滿的。
方蓓蕾是經歷過了,才會放手,說愿意與薛瑞平安渡日了。李曉琳是從來沒有經歷過,才會在嘻笑感情,最后折在展雁北這里。
不過,是因為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