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到應仲騏口口聲聲地說著,他如何能娶到方蓓蕾,而自己卻沒有資格時,卓凡只覺得心口被什麼東西戳開,痛得呼吸都有些停滯了。
他來B大區域時,聽到的那些關於應仲騏和方蓓蕾之間的流言。他站在辦公區過道,看到應仲騏與方蓓蕾坐在對面咖啡廳時的親密,還有每一次他在方蓓蕾面前,提起應仲騏時,方蓓蕾那閃閃爍爍的目光。
八年前,有一個薛瑞,方蓓蕾走在哪裡跟在哪裡。總算方蓓蕾把薛瑞忘了,薛瑞有了別人的女人,這回又出現了一個應仲騏。
在卓凡看來,應仲騏比薛瑞難纏得多,有危險得多。
應仲騏要是想得到哪個人,小小動動心思,那個人就無處可躲了。何況之前,方蓓蕾還對應仲騏有過那麼一點暖昧的意思,
卓凡那一拳是如何打過來的,應仲騏根本沒有看清楚。
論做生意,他不如卓凡。論讀人心理,卓凡不如他。論打人,抱歉,整個CM公司裡,也沒有人是卓凡的對手。
卓凡的童年、少年成長史,就是一部現實版的衙內養成記。他從小又好武,喜歡練習跆拳臺。這一點,又得到了其母的大力支持。
卓母覺得男孩子,多學點武術沒有什麼不好的,以後萬一真用得著,自家孩子總不會吃虧,把別人打了,他們家也不是賠不起,若真把自己的孩子打了,那才叫心疼呢。
由於卓母這護孩子的思想,從小到大,一路敗在卓凡拳頭下的人,數不勝數,這一次,終於輪到了應仲騏。
應仲騏的身體,從出孃胎開始,就不算太好。這麼多年,無論如何調養,始終是不好不壞,與卓凡這種如牛似虎的體格子相比,不值一提。
卓凡那一拳湊到他的臉上,他才意識到卓凡是真的動手了。
——諸葛亮遇到猛張飛,是躲還是躲……,
當然是有多遠躲多遠。
應仲騏還沒有傻到被人揍了左臉,會把右臉送上去的地步,所以在卓凡飛起一腳,踢過來時,應仲騏一個翻身,躲到了凳子後面去了。
卓凡正欲破口大罵,順便把應仲騏躲著的那個凳子搶過來,再打幾拳踢幾腳時,總裁辦公室的大門,忽然被人大力地撞開了。
能在三更半夜,闖進CM公司,B大區域公司總部辦公樓,還是總裁辦公室的人,全公司上下,也沒有幾人了。
上一個這麼貿然闖進來的人,已經被卓凡降級處理,要不是方蓓蕾求情,連帶著一串無辜被波及。
此理反推,在這種高壓管制下,能闖進來的人,自不是一般人物。
那大力開門的聲音,實在太醒目了。
卓凡手中拿著的、剛從應仲騏那裡搶來的椅子,高高舉起,還未及落下,便被這聲音打擾了。
他轉頭,剛想去訓斥,卻被那從門口,如風似火、大步走進來的人,驚住了一下,連舉過頭頂的椅子,都忘記何去何衆了。
“卓凡,幾日不見,你又長本事了,連我哥哥都敢打了。”
來人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吊帶長款連衣裙。上身捏緊,下身裙襬很大。大步走來時,好像一朵移動的火豔花。
豔麗的顏色,把來人白析的皮膚,硬襯得如玉雕一般,泛出淡的清輝。
配以那張絕美的臉孔,簡直像是夜色裡,走出來的仙子。驚人心魄,霸道張揚。
“小荷?”
卓凡還有些不太確定,以爲自己是被應仲騏氣花了眼,出現了幻覺。
“是啊,不是我還能是誰?或者……你又希望是誰呢?”
仲優荷說話不留情面,眉目裡豔色極重,卻也不能給人半分溫暖。
這也是爲什麼卓凡喜歡不起來的原因。哪怕這個女人,美得驚天地泣鬼神。
對於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來說,青梅再美也有看夠的時候。卓凡更喜歡那清純白嫩的溫柔解語花。
卓凡被仲優荷問的一時失語。兩個人身後,被卓凡打倒在地的應仲騏也扶著旁邊的沙發,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刺目的鮮紅,嘴角周圍的皮膚已經紅腫,泛出青紫來。
臉上的疼痛,卻沒有抹去應仲騏臉上慣有的淡笑。
那笑容,像是可以嘲諷世間的一切,在此時,對於卓凡,絕對是一種強大的刺激。
礙於仲優荷在場,這個發作註定是不可能了。
卓凡強忍著心頭沒有發泄完的怒意,把雙手舉著的椅子,氣惱地扔在了地上。
仲優荷笑語盈盈,往前逼了一步,“卓凡哥哥,你見到我,很不開心吧?”
卓凡沒有回答忡優荷這句話,這種問題,他們心知肚明,何苦說出來,傷感情呢,他拉了拉脖子上因爲動作過猛而有些緊的領帶,躲開仲優荷的步步緊逼,坐回了應仲騏站著那處沙發對面的沙發裡。
仲優荷的突然出現,讓剛纔烈火焚石的氣氛,稍稍的放鬆了些,也讓卓凡冷靜了許多。
卓凡一下子就清醒地明白了,爲什麼這幾天裡,應仲騏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原來應仲騏早就知道了仲優荷會來的事。
若說仲優荷有多愛他,別說卓凡自己不信,怕是連仲優荷都不信吧。
他們兩個之間,說協議婚姻都有些好聽了,不過是CM家族內部聯姻的犧牲品罷了。
這麼多年來,CM內部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三大家族不管如何聯姻,孕育後代,三大家族的姓氏需要輪流坐到主位去。同一姓氏不可以連任。
也就是說這一代的家主是仲景天,下一代的家主就不能出自仲家,需要從應家和卓家兩姓裡出。
在這種制度面前,三大姓氏之間的聯姻,就顯得越發重要了。
除去這一代家主的仲家,卓家和應家都有希望成爲下一代家主,卓家這一代只有卓凡,而應家……當然,應仲騏不算是應家的,哪怕他姓著應家的姓,那也只是他對母親的一種哀思祭奠,誰也無法否認,他其實是姓仲的。
卓凡如果和這一代沒有家主繼續資格的仲家聯姻,無疑拉動了他成爲下一代家主的籌碼。
這也是卓凡那位鐵血手腕的老媽,爲他千方百計謀劃出來的。
仲優荷還沒有出生,就有了這份指腹爲婚,當事雙方誰也不能擺脫的婚姻了。
在這種情況下,兩家都以爲,誰敢碰這場聯姻,誰就是罪無可涉了。
卓凡不喜歡也沒有這份膽量,而仲優荷的思想就有些複雜了。
如卓凡所想,仲優荷談不上有多愛他,但愛這種感情,仲優荷從出生開始,除了給自己,就不會再給第二個人了。
仲優荷出身豪門,千金小姐的身份,入了娛樂圈後,又奮鬥爲影后,可見其心性之高。
這些年來,與她接觸的男性裡,她不乏有幾個喜歡的,但僅限於喜歡而已,玩過鬧過,也就散了,沒有一個長久的。
她很清楚,她最後還是要成爲卓凡的妻子的。這樣才附合她高貴的出身和她絕美的姿容,不負她這一生——沒有愛,卻要達到世界的最頂端。
當這種理所應當受到挑戰,當這種世界最頂端,被別人頂登以後,仲優荷極不平衡起來。
從小到大,誰也不能搶她的玩具,從小到大,只有她不要的,不能別人不要她。就算她不要了,也不會給別人,她寧願毀掉。
除了她自己,這世間所有都是。卓凡無疑也在這個範圍裡。
“卓凡哥哥,我們結婚吧,我們父母已經商量了好日子,我大哥就是來替你完成這個項目的,你們交接完手續後,你和我一起回美洲,商量我們的婚禮。”
到手的鴨子要飛,應該怎麼辦?仲優荷大膽地選擇拔毛,折了鴨子的翅膀,讓他想飛也飛不起來。
她這次來B市的目的,就是擒郎回去的。到了結婚的年齡,就該結婚,沒有必要便宜別的女人,斷了自己的後路。
卓凡坐在沙發裡,一動不動。
他陰鬱的眼神,在仲優荷和應仲騏兄妹之間遊走,“不是說好了,三十歲才成婚的嗎?小荷,你急什麼呢?你不是總唸叨你的事業重要嗎?新戲不拍了嗎?”
卓凡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像此時這麼窩囊。
任何一個男人被逼婚,都會覺得心裡不舒服吧,何況還是如仲優荷這般的強勢,之前,又被應仲騏連翻算計,導致公司裡流言,傳他好男色,弄得名聲狼藉。
此時看來,逼婚是一頭,應仲騏來此取代了,是另一頭了。
應仲騏猜到卓凡心裡想什麼了,他可不想卓凡誤會,憑白多一個敵人,該承認的事他承認,該背的黑鍋他認了,但這不該是他頂包的,他纔不願意。
“阿姨叔伯們,這麼按排,自然有他們的深意,你以後的前途無量,B區域這點小麻煩,成爲你的污點就不好了,我正好閒來無事,替你接下來,無傷大雅。”
應仲騏這話說得風輕雲淡,聽在卓凡耳中,卻分外刺痛。
這是他苦心經營來的生意,是他看中,明明能在B市打響第一炮的,這時,卻成了他的把柄,還要被應仲騏品頭論足,還想叫他領情,做夢去吧,簡直要被氣出內傷來了。
“污點嗎?我不這麼以爲,給我一年時間,這個項目一定會
有輝煌成就的。”
卓凡氣憤得一拳砸在沙發扶手上,額上青筋,跳了三跳。
奈何他對面坐著的是仲家兄妹,鐵石心腸一向是這個家族的標誌。兄妹兩個無一動容。
應仲騏伸出右手拾指,左右搖了搖,“一年時間太長了,相信家族的大佬們,更願意你們這一年時間能造出個小孩兒來,他們一定會覺得比你弄的這個什麼項目,更輝煌。”
像他們這種近親血緣關係,成就出來的家族,傳宗接待纔是排行第一位的,其他次之。
——卓凡和仲優荷這對金童玉女的聯姻,已經被家族內部矚目很久了。
“這個項目不完成,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何況卓凡這種性格根本不是泥性的,他要是犯起倔來,這世上,還真沒有幾個拿他有辦法。
仲優荷卻絕對是那幾個裡的一個,她亳不在意地冷地笑一聲,“這可由不得卓凡哥哥了,上面的調令明天就會下來,伯母明天會到,陪我一起,請哥哥回去,”
邊說,仲優荷邊擺弄了幾下,她長長豔豔的紅色指甲,在總裁辦公室裡品味高雅的燈光裡,泛出醉如紅酒的光芒來。
“婚禮,人一生中只有一次,卓凡哥哥不從最開始就陪著我,我會覺得惶恐無依的,你說我們是先看禮服呢,還是先看鑽戒?”
仲優荷不管卓凡面部表情多麼猙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有恃無恐。
應仲騏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默默在旁邊,不言不語。
剛纔也沒見他這麼消停,這時候裝啞巴了,該死的時候不死,不死的時候裝死。
“別拿我媽壓我,我不想回去,誰也帶不走我。”
卓凡拿出來從未有過的強勢,反擊回去。至於仲優荷所說的婚紗以及婚戒,根本不在卓凡的構想之中。
這個急切的催促,他什麼事也不能做的。甚至沒有辦法按排方蓓蕾。
他和方蓓蕾之間的關係,剛有所緩和。他還沒有享受到第二春的到來,就要跨入到寒冬了,他怎麼能甘心?
他要是這麼快就和仲優荷結婚,那和他要拿什麼去和方蓓蕾解釋。
想想方蓓蕾因爲他變得殘破不堪的身體,他的心口一陣痠疼,那畢竟是他真心愛過的女子。
如今因爲他,變成了那副樣子——腦子失憶、身子不孕,自己若是不彌補她,別說這一輩子於心難安,做什麼都會沒有一點成就感了。估計連面對仲優荷時,都會下半身無能,傳宗接待無力了。
這一瞬間裡,卓凡的大男子主情緒,膨脹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在應仲騏和仲優荷兄妹面前,態度堅決,談不上據理力爭,卻也是不容更改、不容置疑。
仲優荷氣得咬牙切齒,直磨後牙,一張美豔之極的臉上,卻沒有半分顯示,只在眉眼微微垂下時,流露出那麼一瞬間的陰冷險惡。
憤怒之中的卓凡,沒有觀察到。
應仲騏是不屑於觀察,他太瞭解自己這個妹子了。但凡她想得到卻沒有得到的,她一定會毀掉。但凡是想和她爭的,她一定會讓對方,不得好死。
應仲騏在聽到李曉琳說,方蓓蕾在與卓凡分手之後,遭遇報復性車禍後,就猜到這個幕後主使,最有可能是誰了。
“你們小夫妻兩個慢慢聊,我的任務完成大半了,也該好好休息了,”
別看卓凡敢對自己對手,但他對仲優荷是沒有膽量的。
就算他動了手,他打得過打不過仲優荷還是另一種說法。
應仲騏可是親眼見過,仲優荷把一個跟隨著她的保鏢,揍得倒地不起,口鼻穿血的。
原因不過是那個保鏢弄壞了一件她得意的戲服。
“哥,麻煩你了。”
應仲騏此時提出離開,正合仲優荷的意思。她與卓凡的私房話,也不想被別人聽去,親媽都不行,何況是同父異母的哥哥。
應仲騏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起身慢步出去,還很體貼地幫著卓凡和仲優荷,關好了之前那扇被仲優荷踢爛的門。
仲優荷和卓凡說什麼,應仲騏沒有興趣知道,他大多都能猜出來。聽壁角這活,他是不屑乾的。
白天和李曉琳見了面之後,他也覺得意猶未盡,似乎差了點什麼,應該和方蓓蕾細細談纔好。
親自駕車,出了CM公司B大區域的辦公樓,應仲騏速度極慢地行駛在妖嬈的夜色裡。
現下顯示的時間是晚上九點五十。眼看著就要十點了。
這個時間段,方蓓蕾肯定沒有睡。估計著她的房間裡,應該也沒有別人。他要不要給方蓓蕾打個電話過去呢?
其實,應仲騏剛回來的時候,下飛機後,打的第一個電話,就是給方蓓蕾的。
奈何,那時方蓓蕾的手機,因著她自己在競標宴上的一摔,徹底成仁。
無論誰打,都是中國移動的提示音:你所拔打的電話號碼已關機。
應仲騏這才選擇給方蓓蕾發的電郵。
至於,應仲騏爲什麼知道方蓓蕾的私人郵箱。這再簡單不過了。方蓓蕾上大學的第一天開始,就是應仲騏的接應,她有什麼私事,能瞞得過應仲騏。
說句齷齪些的,應仲騏甚至知道方蓓蕾的三圍以及右側大腿裡面有一顆黑色的痣。
那一場雨夜裡,他開車撞了方蓓蕾,成了兩個人必須糾纏在一起的開始。
方蓓蕾昏迷期間,是應仲騏親手照顧的。他是在方蓓蕾醒了之後,才退隱到幕後的。
方蓓蕾身體的每一寸,他都摸過,方蓓蕾還有什麼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呢。
今天白天,李曉琳把方蓓蕾的新手機號,給了應仲騏。
那個手機是李曉琳自己兩部手機中的一部。也是私人號碼,知道的甚少,除了家人和極親密的好友外,沒有人知道,而李曉琳的家人和極親密的好友,沒有方蓓蕾不認識的。
這部私人手機,給了方蓓蕾是再合適不過的。即使被人發現,也可以說是李曉琳來看她時,不小落在這裡的。絕對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就在應仲騏想著要不要停車給方蓓蕾打個電話時,方蓓蕾也再擺弄著李曉琳留給她的那部手機。
這部手機,通訊錄很有意思。
排在快捷鍵第一位的人,用‘親愛的’三個字標註,看了號碼以後,方蓓蕾哭笑不得。
她之前還以爲會是展雁北呢,沒想到,竟然會是自己以前的號碼。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心頭軟得無懈可擊。
她知道她在李曉琳的心中很重要,就如李曉琳在她心中同樣重要一般。她們兩個是最佳閨蜜,最佳好友。實在當得起‘親愛的’一說。
快捷鍵第二位的號碼就是展雁北了。展雁北在李曉琳通訊錄的名稱是‘灰太狼’。
真的很喜感有沒有?方蓓蕾眼裡含著的感動的淚水,瞬間憋了回去,變成了捧腹大笑,揉著肚子,竟笑得有些疼了。
之前想好的正事,都被李曉琳通訊錄裡的這兩個聲稱,攪得忘記了。
應仲騏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進來的。
方蓓蕾看到那一串電話號碼後,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
號碼沒有名稱標註,方蓓蕾也清楚地知道這是誰的,白天,她還憑著記憶,把這串號碼寫給李曉琳的。
說來可笑,方蓓蕾的記憶力很神奇,總有一些東西,她看過一遍就會記住,比如應仲騏留給他的私號和展雁北給她過幾眼的金裝名片。
有些東西,她卻怎麼也記不住,哪怕那些號碼她天天都在用,比如應仲騏的工作號和卓凡的電話號碼。
手機來電設定的震動,並沒有來電提示意,方蓓蕾一直不接,他就一直在方蓓蕾的手中,頑強地震動著,發出並不美妙地‘吱吱’聲。
明明心裡盼著能與應仲騏聯繫呢,可真接到應仲騏的電話,卻又是這樣一種反應,方蓓蕾也暗暗嘲笑自己,沒骨氣。
苦笑了一聲,方蓓蕾沒再猶豫,按了接聽鍵,她想著是叫應仲騏‘應經理’還是‘應仲騏’時,電話那端的應仲騏卻大方地叫了她一聲,“蓓蕾,”然後又問:“沒睡吧?”
這麼紛亂的時候,哪裡能睡得著。
方蓓蕾被應仲騏那一聲‘蓓蕾’,叫得心中升起了五味雜沉的滋味,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苦是甜是鹹是酸,明明剛剛壓下去的淚水,此時,竟又有漸漸往上涌的趨勢。
方蓓蕾勉強壓了壓後,才順著應仲騏的叫法,開口道:“沒,沒睡呢,應仲騏,你呢?在哪裡?”
都說這幾天裡,應仲騏與卓凡形影不離。卓凡之所以把自己送回公寓,晚飯都沒得及吃,就走了,也是因爲應仲騏打來的電話。
應仲騏這時會給自己打電話,一定是沒有和卓凡在一起的。
依著應仲騏這幾天和卓凡的關係,怎麼會忽然捨得離開卓凡的左右呢,難道是有人替代了應仲騏的位置,守在卓凡身邊去了?
這一秒裡,方蓓蕾的頭腦反應得特別快。是卓凡的影后未婚妻仲優荷,還是卓凡那不講道理的媽呢?
“在外面,”應仲騏瞄了一眼車外,他的車子停在了路邊,路口標著小路的名字,“什字
街”。
自從八年前,他開快車,不小心撞了方蓓蕾之後,他的車速都如他的心跳一般平穩了。遇到接打電話的事時,還會把車停在路邊,久而久之,都成了習慣了。
“什字街?你怎麼去了那裡?”
方蓓蕾在B市住了這麼久,時而還會路盲,別的路她或許不記得,但什字街她卻是十分清楚——那什字街就在她所讀的那所大的對面裡。
是一條小吃街,聽說最近被整頓了,有了城管的幾次衝鋒陷陣後,所有的小吃,都搬家了,成了空空的一條鄉子。
這麼晚了,應仲騏去那裡做什麼呢?
“夜深人靜,無事可做,只能開著車滿市遊蕩,你呢?在做什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應仲騏從車裡下來,走到了什字街路口,倚到一顆樹上,望著什字街對面,那所大學裡,時而走出進去的大學生們。
他倚的這棵樹,方蓓蕾或許永遠也不知道。在方蓓蕾上大學的四年裡,他會在每個月,都來這裡一天。
那時,他工作的區域還不在B市,卻會專門搭飛機過來,默默無聲地出現在這處不起眼的角落,只爲看方蓓蕾一眼,看到方蓓蕾健康活潑,他就會覺得無比滿足。
倚在這裡,看著方蓓蕾和李曉琳勾肩搭背地走出來,經過他的身側時,還會聽到李曉琳低低的竅語,“有個帥哥啊!”
那時,方蓓蕾對食物的熱情,遠遠超過於帥哥。還未等李曉琳看清楚倚在樹邊的他後,就會被方蓓蕾拉走,衝進小吃街裡吃涮串去了。
不知道方蓓蕾和李曉琳的神經有多麼粗壯,四年時間裡,他們幾十次的相遇在這裡,四年後,方蓓蕾出現在CM的人事部應聘時,竟沒半分想起他來。
真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設了震動,剛纔沒聽到。”
方蓓蕾找了一個最好用的藉口,敷衍著看到應仲騏打來電話時的凌亂心情。
“噢,這樣啊,”應仲騏也沒有深究,他一條腿向後搭在了樹身上,頭朝上仰起,樹葉斑駁,卻也沒有擋住星光的泄下,伴著夜晚涼爽的清風,難得的安寧。
應仲騏的回答,斷得沒頭沒尾,方蓓蕾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她很想問應仲騏今天見到李曉琳,覺得怎麼樣?又覺得這麼問出口,不像是商量合作,反到像是牽線搭橋,搓合人家相親了。
電話裡,持續一分鐘的沉默後,兩個人卻異口同聲地開口。
方蓓蕾說:“那個……”
應仲騏說:“卓凡……”
兩個人不開口時都不開口,如今開口,又都搶著開口,兩個人都有一些尷尬,默了三秒鐘後,應仲騏對方蓓蕾說:“你先說吧。”
有些話,早晚是要說的,藏著掖著也不是辦法。
方蓓蕾派李曉琳來找他時,並不知道他和卓凡以及卓凡未婚妻仲優荷的關係。在他像李曉琳坦承後,方蓓蕾一定已經知道了。想問的想說的,一定與這個有關係吧。
應仲騏讓她先說,方蓓蕾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曉琳說,卓凡的未婚妻是你的妹妹,對不起,我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不會叫曉琳打擾你,叫你爲難的。”
方蓓蕾由衷而說,她在應仲騏面前,不像是在卓凡面前,哪怕她已經知道了應仲騏與卓凡以及仲優荷的關係,她對應仲騏也是一片坦承的。
方蓓蕾始終記得,應仲騏對她有知遇之恩,在CM行政部時,又對她百倍照顧。
不管應仲騏對她有什麼樣的心思,至少在行動上,應仲騏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更沒有趁人之危地站過她的便宜。
這實在難得啊。
別人對她有恩,她不能做到滴水相報,也不會恩將仇報的。這點善良之心,方蓓蕾還是有的。
聽到方蓓蕾如客氣地說,應仲騏的嘴角浮上一絲苦笑,“我沒有什麼爲難的,你也沒有對不起我,到是我讓你爲難了,我對不起你。”
這麼多年過去了,車禍那件事,一直折磨著應仲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和方蓓蕾說了,卻又怕說了之後,方蓓蕾會記恨他一輩子,那樣他也會痛苦一輩子。
本來,他是個感情寡淡之人。母親死得不明不白之後,對什麼人都沒有情感寄託。
成人離家後,無論對誰都是淡淡的。說到朋友,也有,但沒有深交過的。所有與他接觸過的人,都覺得他像是不可深度觸摸似的,點到爲止可以,更深層次的走下去,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麼多年,因著這性格,應仲騏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
當然,這麼多年來,也有不少女孩子追求他,但他卻從來沒有動心,他不喜歡那些主動來之的,他要是喜歡誰,那肯定是他自己甘願付出的。
比如:方蓓蕾。
撞到方蓓蕾,純屬應仲騏人生的大意外。他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意外,會幫他打開他久久封閉的情感大門,讓他在照顧方蓓蕾的過程中,久而成習慣,喜歡上了方蓓蕾,漸漸不可自拔了。
這樣的事,說給外人,一定沒有信,但應仲騏的感情世間就是這樣的,複雜又簡單,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應仲騏這樣說,令方蓓蕾更覺不安,手指扣著身下的被單,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原本一肚子的問題和想法,問也問不出,說也說不出了。
感覺到了方蓓蕾的不安和冷場,應仲騏輕咳了一聲,倚在樹上的身體挪了挪,正想說些安撫方蓓蕾的話。
電話那端的方蓓蕾卻說話了,“我和卓凡認識的時候,並不知道他有未婚妻,之後,才告訴我說,他有未婚妻的,我不是故意要與你妹妹搶男人的,我還沒淪落到那麼不堪的地步。”
這些話,白天的時候,李曉琳或許已經替她說一遍了,但她必須親口再與應仲騏解釋一下,他不想應仲騏誤會她。
“我知道,卓凡那種人,也不值得你去搶的。”
應仲騏冷笑了一聲。他們那種家族的產物,在外人看來,光鮮無比,其實呢,腐爛不堪。沒有哪個是特別有人情味的。連他自己都瞧不上的。
“我要是早認識你就好了,你告訴我,我或許會聽的。”
方蓓蕾鼻子一酸。
提醒她的話,薛瑞說過好幾次,只是當時年少,她只當薛瑞是嫉妒。
哎,吃了虧、撞了南牆,才真正看清楚,哪是好哪是壞,也不算太晚吧。
“是啊,你一向聽我的話,”應仲騏深有感觸,“做我的助理時,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傻傻的。”
那些日子多麼美好,轉眼即逝了。
應仲騏要是早知道,他調走B大區域,調來的卓凡與方蓓蕾有那種關係,他又怎麼會把方蓓蕾調去總裁辦呢?不,他又怎麼會調離開B大區域呢。
原以爲是短短半年,等參加完這個家族內部必須的培訓後,他就回來,娶了方蓓蕾,放棄家族的一切,在B大區域安心做下去。
憑著他的資歷和出身,CM公司上層不管怎麼調動,他也能穩座中層管理幹部的位置,養家餬口絕對沒問題,安安穩穩妻愛子的過日,多好。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終究還是失去了一切,沒有了退路。
“我真想傻一輩子,”
發過無數次願望,這是方蓓蕾最大的願望了吧。傻了沒有什麼不好,像之前自己失憶,就沒有這麼多的煩惱不是?
傻卻不能傻一輩子,只能傻一時,纔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這幾天卓凡都不會去煩你了,但你要小心,我妹妹來了,”
應仲騏不知道怎麼和方蓓蕾說,他妹妹的殺傷力和終結者有一拼的,只能提醒方蓓蕾,叫方蓓蕾分外的小心,千萬別大意。
方蓓蕾如何不知道仲優荷的殺傷力,雖然從來沒有和這個傳說中的正牌交過鋒,可一想到那輛撞向自己的車,還有薛瑞的殘腿,她就忍不住心有餘悸。
應仲騏能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給她,足可以說明,應仲騏在仲優荷和她之間,選擇了站到她這一邊。
方蓓蕾咬著嘴脣,感激地說:“謝謝!”
應仲騏想聽到的卻不是這句。對於一個你喜歡的女人,爲她做什麼都是應該,聽到‘謝謝’則更像是一種侮辱了。
只是這話,應仲騏說不出來,他也不敢說。‘喜歡’兩個字,往往比說任何詞彙,都艱難,特別是在這個時候。
“明天開始,我要接手卓凡在這裡的生意,等我妹妹和卓凡走了以後,你也應該可以來上班了吧,我把總裁助理的位置給你留著。”
應仲騏多麼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他現在的回來,只是他半年培訓期後的迴歸,方蓓蕾還是一如繼往的單純,等著他的歸來,繼續在他的身邊,在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護佑下,犯一點毛毛燥燥的小錯,然而,時光無法到流,更無法處處如人願。
方蓓蕾如何不知,她再也不可能回到CM公司去做什麼助理了,即使卓凡和仲優荷離開,CM對於她來說,也是是非之地了。
而且,方蓓蕾對於仲優荷來了的事,考慮的並不樂觀,她覺得仲優荷絕不會那麼輕鬆地來、輕鬆地走的。
若是這麼簡單,這麼忍氣吐生,那就不是仲家的千金大小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