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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就像一粒生命力極強(qiáng)的蒲公英種子，頭頂著白羽毛似的降落傘，隨風(fēng)飄蕩，不管飄到哪裡，只要接觸了土地，就能落地生根，就能頑強(qiáng)地生存下去。有了寶王爺賜給他的一箭之地，虎子就能蓋起自己的土坯房，有了一個安身的小窩。虎子的小泥房蓋成後，蒙古族人紛紛拿著禮物前來道喜。布赫奧勒（意爲(wèi)結(jié)實(shí)）抱來一隻羊羔。娜日託婭趕來了幾隻羊。

幾個年輕人拉著馬頭琴，大夥載歌載舞，草原一片歡騰。虎子手腳笨拙地跟著大夥學(xué)跳蒙古舞。娜日託婭展示歌喉，唱起了蒙古長調(diào)。

衆(zhòng)人熱鬧過後，紛紛散去，只有娜日託婭留下沒有走，她從蒙古長袍裡掏出一個荷包，雙手捧著逞到虎子面前，充滿真情地說：“虎子哥，羊是阿巴吉和額吉送你的，這是我繡的第一個荷包，送給你吧。”

虎子被感動了，忙雙手鄭重地接過荷包：“娜日託婭格格，謝謝你，可是我拿什麼送給你呢？”娜日託婭說：“我不需要你的禮物，只是希望你永遠(yuǎn)和我們蒙古族兄弟姐妹和睦相處。”停了一下，她用清澈美麗的大眼睛盯著虎子問，“虎子哥，你會永遠(yuǎn)在草原呆下去嗎？”

虎子望著草原的遠(yuǎn)處，沉默了好一會，才悲憤地說：“娜日託婭，我母親在山東死了，我和三個姐姐到關(guān)東找父親，父親打日本人戰(zhàn)死，三個姐姐在‘九·一八’那天被炮彈炸死，這個家只剩我了……”

娜日託婭呆呆地看著虎子，淚水汩汩而下。她爲(wèi)虎子的悲慘遭而悲痛，對虎子也更同情了，二人的情感無形之中又拉近了不少。

二人進(jìn)了小泥屋，虎子把自家的全家福照片拿給娜日託婭看。娜日託婭看著照片：“虎子哥，你的三個姐姐都很漂亮。”

虎子問：“娜日託婭格格，你有哥哥姐姐嗎？”娜日託婭說：“虎子哥，以後咱們單獨(dú)在一起就不要稱呼格格了。”她有點(diǎn)神色黯然地說，“阿巴吉原先有個福晉，在一場草原大火中，福晉和他的孩子們都燒死了，額吉就生了我一個。”

虎子說：“怪不得他們都拿你當(dāng)寶貝，你是千頃田裡的獨(dú)苗苗。”娜日託婭問：“你看我是嬌生慣養(yǎng)嗎？我會打槍，你會不會？”

虎子說：“我不信，你一個姑娘，爹孃怎麼會讓你舞刀弄槍呢？”娜日託婭說：“阿巴吉和額吉雖然就我這麼個寶貝，但是從來不嬌慣我，尤其我的額吉，我小時候，她教我讀書識字，教我?guī)旨覄?wù)活。剛會跑的時候，我就喜歡舞弄刀槍，額吉還鼓勵我，親自教我打槍。”

“你的額吉真好。”虎子十分羨慕。

娜日託婭頗感驕傲地說：“那可不，額吉在北平念過書，還參加過‘五四’運(yùn)動。額吉通曉蒙文、滿文，經(jīng)常給我講蒙古族民間故事。我十歲練就一手好槍法，像男孩子一樣馳騁在科爾沁草原。”她越說越興奮，“額吉一直在家裡教我，說再大一點(diǎn)送我到北平讀書。額吉說了，雄鷹有了翅膀才能凌空飛翔，淵博的知識，就是能讓人翱翔藍(lán)天的翅膀。”她越說話越多，而且會突然改變話題。“哎，你不是想要有一隻鷹嗎？”

虎子說：“唉，我到集市上看了，買不起。”娜日託婭說：“你不會自己捉一隻嗎？”“我不會捉鷹。”虎子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答。

娜日託婭笑道：“你真笨，我見過布赫奧

勒怎麼捉老鷹。這樣吧，現(xiàn)在是雛鷹練飛的季節(jié)，過兩天我和你去捉老鷹好不好？不過你得準(zhǔn)備捕鷹的網(wǎng)具。”

第二天，虎子就到市場上去買捕鷹的網(wǎng)具。他路過很熱鬧的牲口市，碰見布赫奧勒牽著一匹高頭大馬來賣。虎子把他的這匹馬遛了一圈後告訴他，這馬蹄子里長了筋包，叫“滿蹄星”，既不能走遠(yuǎn)道，也不能幹活，所以不能賣。布赫奧勒十分驚奇虎子的懂行，老實(shí)承認(rèn)這馬是有問題。虎子得意地對布赫奧勒說自己的姥爺是牲口行的經(jīng)紀(jì)人，這套識馬的本事是姥爺教的。布赫奧勒不知拿這匹馬咋辦纔好。虎子靈機(jī)一動，說可用自己的幾隻羊換他的這匹“滿蹄星”馬，換過以後，他還可以給這匹馬醫(yī)治。布赫奧勒相信虎子，就把馬交給虎子走了。

虎子牽著這馬在牲口市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要把這匹馬賣掉。碰巧來了一個要買馬的漢人，這漢人看虎子的馬不錯，想買正在猶豫呢，虎子誇開了他的馬：“這是純種蒙古馬，你看這身架，多粗壯！頭多大，額頭多寬多平，眼眶多突出，耳小直立，鼻樑平直，鼻孔大，背平直，四肢粗壯，你到哪兒找這麼好的馬？不是急著等錢用，我纔不捨得賣掉呢！”漢人買了這匹馬。

虎子好高興啊，羊是王爺送的，他用羊換馬，又用馬換成了錢。哈哈，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嘛！自己略施小計，就有了不少錢，他真爲(wèi)自己的聰明高興。他馬上在市場上買了一套不錯的捕鷹網(wǎng)具，又買了一些其他當(dāng)用的東西，高高興興地回到他的小泥屋。

誰知他剛回到家裡不大一會兒，就有一幫漢人騎馬追來，團(tuán)團(tuán)圍住小屋。原來買馬的漢人發(fā)現(xiàn)受騙上當(dāng)，追來找虎子了，漢人們用皮鞭猛抽虎子。緊急時刻，娜日託婭和布赫奧勒領(lǐng)一夥蒙古族人騎馬奔來，雙方劍撥弩張，大有一觸即發(fā)之危機(jī)。

娜日託婭對蒙古族人喊：“大家都把刀收回去！”蒙古族人把刀收回去了。娜日託婭對雙方的人說：“自古蒙漢一家，有理說理，理是風(fēng)，會吹散滿天的烏雲(yún)，咱們不應(yīng)該用刀槍說話！”

一位老者急急從後面趕來：“姑娘，我看出來了，你是個懂道理的人，我們這個弟兄對馬是外行，按理說看走了眼是他自己的事，不過他咽不下這口氣，做出過火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說的對，咱們不能爲(wèi)這件事傷了蒙漢兄弟的和氣。”

娜日託婭說：“虎子哥，算了吧，咱也不能做虧心事，你把錢退給人家。”

布赫奧勒不同意退錢：“那他們打人白打了？不行，他們這是欺負(fù)人！”

娜日託婭說：“布赫奧勒，不要爭執(zhí)了，蒙古族人和漢人都是朋友，大家應(yīng)該友好相處，老人家，我說的對吧？”

老者說：“這位姑娘看事兒真大氣，馬我們不退了，就當(dāng)花錢買教訓(xùn)吧。”

虎子面帶羞愧地說：“老爺爺，我該退錢，可是錢我已經(jīng)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錢都給你們，馬我也不要了。”說著把剩下的錢全交給了買馬人。

老者說：“好吧，你到草原來闖蕩也不容易，我們可以原諒你，以後要向蒙古族兄弟學(xué)習(xí)，做人要講誠信，心胸要像這大草原一樣寬闊。蒙古族人拿你當(dāng)朋友，我們更沒有理由不幫助你，以後遇到困難可以找我們。”買馬人拉著虎子的手不好意思地告別。

但是，事情並沒有到此爲(wèi)止，

虎子的磨難爲(wèi)此事纔剛剛開始。那些漢人剛走，虎子就被叫到了王爺府。寶王爺滿臉怒氣，質(zhì)問虎子幹了什麼虧心事，險些惹出一場械鬥。虎子兩手垂立，低頭老老實(shí)實(shí)地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真心承認(rèn)自己的過錯。但是寶王爺怒氣難消：“虎子，不是我不原諒你，科爾沁草原你是實(shí)在呆不下去了今天你惹了事，我原諒你沒有用，漢人原諒你也沒有用，因爲(wèi)這件事像風(fēng)一樣地會傳遍整個草原……”

虎子跪下說：“王爺，我知罪，你別讓我離開草原，我已經(jīng)離不開草原了，你讓我?guī)质颤N都行，你把我當(dāng)牲口養(yǎng)都行……”

寶王爺斬釘截鐵地說：“不行，你必須離開草原，現(xiàn)在就走！”“我死也不離開草原！”虎子苦苦哀求道。娜日託婭說：“我不讓虎子走！”

虎子一下子趴在地上，哭喊道：“寶王爺，你就饒了我吧，我沒有家啊，我爹戰(zhàn)死了，我三個姐姐也死了，我到處流浪，沒有一片地能站穩(wěn)，是你把我?guī)У竭@裡，科爾沁草原就是我的家，我不能離開這個家……”虎子哀聲慟哭，他的哭聲傳遞出無限的悽苦悲愁，虎子的苦難不是他一個人的苦難。

寶王爺轉(zhuǎn)過身子，在虎子的哭聲中思索良久，他終於開口了：“好吧，按我們蒙族的規(guī)矩辦吧，你出去跪在栓馬樁前，如果有人把刀子插在馬樁上，再用鞭子把刀子抽下來，你就可以留在草原了！”

虎子只能這樣做了。他跪在馬樁前，臉上沾滿泥土。一個騎馬的過路人停下來，望著虎子，虎子艱難地睜開眼睛，渴望地望著行人，希望他把刀子插上馬樁，但是，行人騎馬走了。又一個騎馬的人過來，虎子可憐地望著行人，行人看了一會兒，又騎馬走了。太陽落入地平線，草原的黑夜降臨了，虎子仍然跪著。太陽從東邊升起來了，草原一片金黃，虎子還在跪著。百靈鳥在天上飛，駿馬在草原上奔馳，虎子還是一動不動地跪著。虎子已經(jīng)癱倒在馬樁前。忽然，一陣馬蹄聲響，虎子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又有一個騎馬人走到馬樁前了。這個人會把刀子插入馬樁嗎？虎子絕望地望著那人。那人的頭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虎子看到救星終於來了，那人抽出刀子插在馬樁上。啊，謝天謝地！虎子的淚水模糊了滿是泥土的眼睛。那人抽出鞭子，一鞭子把刀子抽下馬樁！虎子看著那人騎馬飛馳而去，他無聲地哭了……

虎子蹣蹣跚跚地邁步來到王爺府，心中充滿了希望。他面見寶王爺，等著王爺開尊口赦免了他。但是他看到的王爺仍是滿面怒氣。寶王爺說：“你還得離開草原！”虎子不服氣地申訴道：“王爺，你說話可是要算數(shù)的！”寶王爺招了招手。娜日託婭低著頭走了過來。寶王爺說：“是娜日託婭裝扮成行人，用鞭子把刀子抽下了馬樁，我還要懲治娜日託婭，你就走吧！”

虎子叫了一聲：“娜日託婭！”娜日託婭眼含淚水望著他。虎子說：“謝謝你，我現(xiàn)在就離開草原，可我走到哪裡也忘不了你！”他決絕地朝外走去。娜日託婭深情悲苦地呼喊著：“虎子哥……”

“站住！”一句清脆響亮的話傳來，虎子一回頭，是福晉站在背後。

福晉對王爺說：“再給他一次機(jī)會吧。讓他抓住一隻雄鷹，他能把雄鷹馴服就留在草原，訓(xùn)不服雄鷹再走。”

寶王爺終於鬆口：“好吧，但是得有時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