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殺”字,柳蓮又是一陣驚怒,掙脫開侍人的束縛,箭步衝向慕容戰(zhàn),“這賤人究竟是誰生的?!是不是……”
話音未落,便聽得一陣清脆的耳光聲,恰到好處地打斷了她的話語,“不許辱罵修儀娘娘!”
雄厚聲音響起,柳蓮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是慕容戰(zhàn)最狠心的一刻!
見這父女搞不定這瘋婦,皇后遂吩咐一句,“還愣著幹嘛?沒聽到修儀的命令麼?拉去一個安靜的地方殺了,將屍首送去柳府,與柳老一同安葬!”
五六個侍人一同上陣,好不容易纔將瘋婦擒住,踉踉蹌蹌拖出了茵柔苑。
柳蓮的咒罵聲愈來愈遠,慕容絮心頭撩過無數(shù)次遲疑和後悔,最終還是被理智按捺而下……
就在這個大雨的日子,這個昏不見日的時辰,她殺了曾經(jīng)十分疼愛她的外祖父,也殺了這個當了她二十幾年的母親!
衆(zhòng)人皆是靜默,似在爲柳老而哀。
直到雨過放晴,太陽漸出烏雲(yún),南宮策才道了一句,“封柳老爲一等公,追諡忠,厚葬於皇陵。另封其嫡子柳彬爲景侯,賜府宅一座,喚名景侯府,以世襲制。”
小聰子遂退下擬旨,如此榮耀,可是前無古人啊!
說罷,看向依舊怯懦的罪婦,“押回大牢!”
如此,屋子裡便只是自己人了。
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皇后便拋磚引玉道,“皇上一向賞罰分明,柳氏夫人已罰,也該賞一賞面前功臣了吧?”
南宮策起身,殷情嚮慕容絮而去,輕輕握起她的雙手,“柳氏奸詐,差點讓朕誤會了愛妃,愛妃受驚了吧?”
這個時候,她也笑不出來,遂以淡色相對,“臣妾謝皇上關(guān)心,無礙。”
他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剛痛失愛臣,很快又起了愛美之心。緩緩睨向楊茜,“多虧姑娘直率進言,這頭一份功勞,無疑是姑娘的!”
這眼神魅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思,楊茜亦是不例外。遂頷首微笑,“臣女不敢邀功,但求皇上成全一事!”
他也大方,揮手便道,“但說無妨!”
她也不客氣,直截了當?shù)溃俺寂c公孫公子兩情相悅,不求娥皇女英,只求一生廝守。”
公孫……他微微凝眉,“是左相嫡子?”
見她點頭,他心下不悅,公孫楠竟敢與他爭女人?豈非活得不耐煩了?!
也沒有許口答應(yīng),他只一笑,“既是兩情相悅,怎麼能讓女方提出?再者,朕已將程氏指給了他,聖旨已下,只待擇選婚日,姑娘突然說起,倒叫朕爲難了。其實娥皇女英也沒什麼不好,朕讓你們平起平坐就是了!”
明明看出了他的敵意,不成想他竟同意了?!慕容絮一驚,“皇上不分前來後到,總該有個說頭吧?”
他點頭,依舊是笑,“愛妃說的對,是該有個由頭。今日姑娘大功,便封爲郡主。藉著大功喜上加喜,與程氏一同嫁入左相府,平爲正妻!”
沒想到他也有如此大方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皇后一眼,只見她秀眉微顰,慕容絮心下明瞭,必定另存了什麼心思!
罷了話,他纔多問了一句,“既然柳氏並非愛妃生母,那愛妃的生母是……”
見皇上惑然神色,似在質(zhì)問,卻語氣平和。慕容戰(zhàn)心下一震,故意避開他的目光而頷
首,“娘娘的生母……實在不值一提,只是個普通的商人家罷了!經(jīng)柳氏之手,已然沒了。”
原還想細問,可見他一副不堪回首的樣子,只好暫且消了心思。
慕容絮與紹一同出了茵柔苑,便見侍人們好像在擡什麼東西。
喚聲喊住他們,慕容絮終是露出哀色,上前輕問了一句,“是夫人的屍首麼?”
一旁侍人點了點頭,“修儀娘娘節(jié)哀!”
一條不長不短的白布,正好蓋住了柳蓮的周身。與柳老一同,她最厭惡的便是白色,因爲白色是喪服的顏色……
心下忽而有些懊悔,其實她也並非惡人,只是爲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罷了!慕容絮輕嘆,“夫人不喜白色,給她換一條紅色的布吧!對了,梨園居有一條新到的蜀錦,你們且派一人去取來!”
紹顯然不悅,“她是罪婦,陪葬皇陵已然是法外開恩了,怎麼配用你的蜀錦布料?”
“不礙事,”慕容絮注視著白布,苦苦一笑,“就算是我這個不懂事的女兒,爲母親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說罷,一手取出腰間的素簪,另一手拂開白布,露出死者的頭頸。本想將素簪鬢於柳蓮發(fā)間,卻忽而發(fā)現(xiàn)死者並非柳蓮!
侍人們皆是恭首不視,自是沒有認出來。只慕容絮與紹大吃一驚,互相驚視一眼,又仔細去看死者。
那死者亦是女人,卻與柳蓮的長相大不相同,顯然是另外一個人。至於這人是誰,單看皮膚便知是個粗使的侍人。
她竟敢尋人代死?!
紹立時雙拳緊攥,好似要幹架般,語氣亦跟著薄怒幾分,“什麼人行刑的?在何處行的刑?”
聽公子怒了,侍人們皆是一驚,忙答道,“回公子話,奴才們是在刑房接來的夫人。至於行刑之人……”
現(xiàn)下還行刑不久,她定然還沒走遠!
想罷,忙向刑房飛奔而去。
還未至刑房,便見一人鬼鬼祟祟從一旁掠過。慕容絮眼尖,很快便注意到那人,“哥哥,在那兒,擒住她!”
紹的反應(yīng)極快,一個躍身很快到了柳蓮面前,一招擒拿手迅速擒住了她。
此處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其中竹子的氣息清淡,夾雜著自刑房傳來的血腥味,一同襲入慕容絮的鼻間。
她微微顰眉,快步而至柳蓮面前,她果然還完好無損,絲毫沒有死者該有的慘白臉色!
想起整整二十年的操控、利用和折磨,紹怒意更甚,一把抓住她的頭髮,狠狠一扯,“說!爲何尋人代死?!”
她吃痛一喊,像是求救般,“慕容絮,慕容紹,你們都不得好死!我要殺了你們!”
聽罷,紹用勁更甚,“瘋婦,閉嘴!”
心下思忖一番,紹才恍然,“絮兒,行刑之人應(yīng)該是皇上的近侍,爹必定不會如此!”
慕容絮亦是明瞭,隨即冷冷一笑,“這瘋婦壞心思忒多,又與咱們有仇。皇上不放心咱們,便要留著這瘋婦,想著改日還可以鉗住咱們!不得不說一句,咱們的皇上,還真是深謀遠慮呀!”
只聽得柳蓮一笑,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你們慕容家猖獗太過,皇上早就起了殺心,你們是躲不過的!”
沒想到昔日溫婉嫺熟的母親,也有這樣瘋狂的一面!
慕容絮心下微痛,“你縱然不喜我們兄
妹,但爹對你是真心的。明知楊歆不懷好意,卻要迎她進門,你可知後果那麼嚴重?你會害了整個慕容一族的!”
“慕容一族算什麼?”她不屑一笑,“當初慕容戰(zhàn)答應(yīng),一生只娶我一人。即便門不當戶不對,我還是違背父親的意願、嫁給了他!
而他呢?居然一夜同娶兩位新娘?!如此不守信者,我留他命、天也不留!你們慕容一族,都該下地獄!”
想起前世的遭遇,慕容絮更是咬牙,“雖是同娶,爹也說過不可爲平妻!慕容府上,只你是獨一的正妻,你有什麼可恨的?再者,爹不是也說過他被逼無奈麼?”
“被逼無奈?”柳蓮笑意更濃,卻帶著往事的哀傷,“爲了仕途,就要委屈我麼?憑著我父親的勢力,照樣可以扶他上位,他何故娶那麼多沒用的女人?!
若真心待我,就該只寵幸我一人!那些女人何故會懷孕?還有你們這兩個賤種,又是哪裡冒出來的?!”
越說越是抓狂,原本逗留在臉上的笑意,也漸漸被恨意取代。
紹的臉上亦是蒼涼,“若換作我是爹,日日面對你這樣的女人,也不可能專寵於你!”
柳蓮又是一笑,隨即憤恨瞪他一眼,“所以說你們慕容家的人都絕情、都該死!我真後悔讓你活了這麼久,我早該辦了你!”
說罷,又瞪了慕容絮一眼,“楊茜竟會現(xiàn)身幫你?以往還真是小瞧了修儀娘娘,沒想到娘娘還有聰慧的時候,知曉拉攏有用之人!”
“並不是我拉攏,”慕容絮沉聲,“你惡事做多了,老天自然也看不下去!”
柳蓮呵呵一笑,“惡事?我做了什麼惡事?以折磨你兄長爲樂?還是玩弄你的感情?還是火燒芙蓉館?還是預(yù)謀殺你們?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不過保全自身而已,我有什麼錯?!”
見她一臉無謂之色,慕容絮不禁心寒,“你簡直無藥可救!”
看著她眼中的不忍之色,柳蓮似乎看出了什麼,又是一笑,“你還是原來的慕容絮,你殺不了我、也不敢殺我!呵呵呵,最後的贏家,還是我柳蓮!”
聽得滿腔怒意,紹一手擒著她,另一手掏出懷中匕首,“絮兒不敢殺,我敢殺!”
說再多也只是柳蓮的拖延之策,爲的就是來人救她。慕容絮心下明白,伸手拿過紹的匕首,“怎好髒了哥哥的手?反正我殺的人多了,也不差這一個!”
原還不忍殺她,可一想到她會爲南宮策所用,致慕容一族慘死,心下便狠絕了幾分。
聽得不遠處的聲音,像是救兵來了。慕容絮眼中殺意更烈,如同一柄刀劍,凌厲而視柳蓮。也不多說什麼,直接一匕首過去,正中心臟!
雨後清風,吹拂著竹葉沙沙響動,好似要掩蓋柳蓮的喊聲。
紹隨即放手,任由她最後一刻的痛苦掙扎。
“你!居然……”柳蓮一下僵直了身子,像是不願就死般,前後進退一步。
隨即死亡的氣息,自內(nèi)臟衝向大腦!她彷彿沒了意識,瞪大了雙眼,直視慕容絮而倒下。
驚起一地死寂沉沉的落花、落葉,她終是死不瞑目!
小聰子等人聞聲而來,正好看見柳蓮倒下。
一片驚然之間,慕容絮冷而上前一步,眼中盡是狠絕之色,“去告訴皇上一聲,柳氏尋人代死,已被本宮擒獲而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