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柔和的雨水,驟然傾盆而下,隔著衣裳打在肩頭,仿若千金巨擔。她憤然取下披風,怒極直接甩在他臉上。罷了,才拂袖離去。
雨越下越大,仿若在極力掩飾方才不為人知的一幕,嘩啦啦啦,依舊那么清晰。
無辜挨了一巴掌,北冥澈只覺莫名其妙,獨身立于雨中,干愣了半天。方才為何會想吻她?金簪置于發間時,那股暖意又是怎么回事?
鼻間原本的堵塞,好似真的痊愈了,風寒之癥竟如此去了?
兩把雨傘倒立于雨中,時不時被雨點打得一晃。北冥澈收起雨傘,才想起紙條上的事。當務之急,還是找回玉佩比較重要!
大雨不停,路上行人幾乎渺茫。慕容絮快步往棲鳳閣而去,只覺大雨愈是傾盆,打在身上仿若受了鞭刑,幾乎皮開肉綻的疼痛。
至棲鳳閣門口,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落湯雞……
門口的宮人見之,忙上前去扶,“奴婢見卉姑娘只身回來,還以為娘娘出了事,怎么淋成這般樣子?皇上在里頭呢!”
皇上?!不禁想起北冥澈的話,說是濕漉接駕、別有新意。真是烏鴉嘴,竟真的要濕漉接駕了……
慕容絮無奈,“你且去主殿通報一聲,就說本宮先去沐浴更衣、再行接駕!”
話罷,也不給宮人回話的機會,直接往寢殿而去。
單腳剛踏入寢殿,便迫不及待地吩咐道,“來人,替本宮沐浴!”
“是。”應聲者既非宮女柔然細聲,也非太監尖細之語,而是男子粗獷不羈、又略帶邪魅的聲音,一下驚住了慕容絮。
下意識想要逃離,南宮策卻已經發現了落湯雞一名,巧笑而緩緩向她走來,“愛妃淋漓全身,是要給朕一個驚喜么?”
還未從剛剛的吻中晃神過來,現下又來這么一出。慕容絮忙福身而跪,“臣妾儀態有失……”
南宮策卻不以為意,只一心想著她美好無瑕的樣子,魅惑一笑,“愛妃不必沐浴更衣,朕喜歡愛妃這副樣子。”
又是一個下作之人!慕容絮心下咒罵一句,面上還有未消的懼色,與身上的濕漉映襯,確然別有一番風味。
但凡嬪妃,哪一個不是按捺著大家閨秀的端莊氣質?像慕容絮如此開放者,宮中恐怕唯她一人了!
雖說習慣了他魅惑的神色,可今日似乎格外邪然,看得慕容絮渾身不舒服,只悶聲道,“臣妾濕漉全身,皇上也不怕病了臣妾?”
周圍的宮人早被他遣走,偌大的寢殿只剩下他們夫妾二人。
這才覺出寢殿的寂靜,就連彼此的呼吸聲都那么清晰。南宮策微微一笑,“有朕在,愛妃怎么會病了?若怕冷了身子,動動筋骨也就暖和了。”
心下覺出不妥,慕容絮抬眸而視,故作不明地一笑,“皇上的意思是?”
他的神色分明,其中一抹危險之意更是顯然,低頭向她耳畔而去,“朕與愛妃心意相通,愛妃定然明白。打從見愛妃的第一面起,朕就對愛妃的舞姿甚是好奇。”
他的話語頗有深意,總覺沒有那么簡單。慕容絮心下明了,亦點頭而笑,“臣妾記得皇上賞了一副《美人起舞圖》,正是描
繪臣妾舞姿。臣妾這就讓她們去庫房取來,于皇上欣賞。”
這話說得調侃,又似在耍弄圣上。南宮策隨即不悅,“曦修儀,你應該明白朕晉封的理由!不要懂裝不懂,反惹朕厭惡!”
移目間神色頗是不屑,慕容絮清寒一笑,“臣妾只是想沐浴后接駕,不至于有失儀態、亦不致患病!皇上也不要懂裝不懂,反逼臣妾下逐客令!”
別頭之時,發上的雨水跟著一甩,直接甩在南宮策的臉上。竟敢如此不敬?!
南宮策頓然暴怒,“這兒是朕的后宮、朕的地盤,哪有你下逐客令的道理?!要下也是朕下!”
慕容絮隨即叫板,“遲早要下逐客令,何必選秀時又逼臣妾入宮?難道只許皇上玩弄女子、便不許嬪妃玩弄皇上么?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是朕逼你的么?朕何時逼你了?”南宮策依舊怒然,“若不是慕容愛卿多番向朕求情、一定要你入宮,你早在殿選之前就落選了!”
慕容戰心知女兒心儀皇上,所以放下身段來求,這倒成了他的把柄了?慕容絮呵呵一笑,“這么說皇上其實不屑臣妾?那皇上現在在做什么?”
看來她已經被慣出性子來了!南宮策怒眉緊擰,上前一步直接扛起她,“朕今日不將你正法,你就永遠不知朕的厲害!”
他的肩膀甚是結實,死死抵著她的腹部,只覺有些透不過氣。這種感覺,就好像被吊在大樹之上,沉得讓人幾乎窒息。
胸口一陣悶意,反應過來時,自己已被他置于嬌床之上。
他的動作極快,也不顧她的反抗,想直入正題,忽聽外頭一陣通報聲,“太后娘娘駕到!”
救星來了!趁著他一陣松懈,慕容絮直接給了一腳,一下將他踢下了床。
“大膽!”南宮策吃痛,立時怒斥道。
慕容絮立時整理好衣物,不屑一哼,“已然踢了,有什么大膽不大膽的?皇上愈是多話了!”說罷,直接沖進了浴室。
太后可不比皇上,失儀便是大事了。
香卉反應極快,馬上召集了足夠的宮人,以最快伺候慕容絮沐浴更衣。既然是接見太后,自然要穿正式一些的衣裳,遂擇了一件蘇繡山茶的黃綠色衣裙,正是修儀的正裝。
約是一柱香的時間,慕容絮便正裝而至主殿。雖說是最快的速度,卻也等得太后有些不耐煩,緊鎖著眉頭,也不喝桌上的普洱。
前世便因請安來遲而不受太后待見,今世又是如此。慕容絮心下無奈,只保持著端莊的姿態,恭然向她福身,“臣妾棲鳳閣曦修儀,拜見太后娘娘。”
“棲鳳閣,呵呵。”她出口便是嘲意,“區區修儀,也配用鳳字么?”
南宮策只在一旁看熱鬧,想著憑借太后她老人家的威嚴,定能替他教訓教訓這個桀驁不馴的曦修儀!
誰知慕容絮一臉無辜之色,“臣妾亦覺鳳字不妥。可太后娘娘生得皇上口若懸河,臣妾笨嘴拙舌,實在說不過皇上。”
這推卸得,哪里是笨嘴拙舌?
南宮策正要發話,卻見太后一陣怒眼,好似在質問般,忙辯解道,“花明棲鳳閣,珠散影娥池。飄素迎歌上
,翻光向舞移。兒臣覺得曦修儀舞姿甚美,故……”
話還沒說完,便又受了太后一陣冷眼,“讀的什么書?都把你讀傻了!一句詩便要賜鳳字,皇帝未免太草率了!”
世上最難吵辨的便是母親,南宮策只好頻頻應聲,“是兒臣草率了。”
雖是這樣說,可旨意已經下了,君無戲言、一諾千金,也不能讓他收回圣旨。太后也不予計較,只移目向慕容絮道,“哀家聽說修儀先前是貴人,何故幾日之內一躍跳了五級?修儀可是有龍嗣了?”
連侍寢都還沒有,哪里來的龍嗣?再者這才過去幾日?就算侍寢了,也沒有這么迅速懷喜的。
慕容絮故作慚愧道,“臣妾無用,沒能盡快替皇上繁衍子嗣。”說到繁衍時,她故意屏氣,使得雙頰微微暈紅,呈害羞般。
看這一言一行,也算是個端莊的孩子。見她還跪著,太后才虛扶了一把,“你且起身吧,別跪壞了膝蓋,反叫皇帝心疼。”
“謝太后。”膝蓋雖已酸麻,可她的起身還是規矩得體。
于一個武將世家而言,能做到端莊舒雅著實不易。太后顯然有一絲滿意之色,“賜座。”
坐定,太后才訓道,“哀家這是第一回來,修儀便讓哀家等了長久,著實不成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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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太后也知自己兒子的脾性,干脆把錯都退給他!慕容絮又是一面無辜之色,“皇上說……說喜愛臣妾濕漉之樣,臣妾實在不敢濕漉接見太后。”
建國都年余了,還是不改愛美之心!隨即又是一陣冷色,“皇帝,哀家記得吩咐過,讓你少看些無關緊要的書!大家閨秀就該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總如書中女子般……”
說到這兒,她竟也有些難以啟齒,“哀家回去便下旨,斷了帝青宮的書源!你要看什么書,到哀家的暖宣宮借!”
這可惡的女人,居然能令太后斷了他的書!他也不好分辨什么,只能頻頻應聲,“是,此事確是兒臣的錯,日后不再碰那些書便可。”
太后依舊抱怨,“你父皇如此廉潔,怎么生出你這么個不務正業的兒子?”
這話說得,慕容絮偷偷笑著,父皇廉潔、兒子不潔,那就是像母后了?這太后真是越發逗趣了。
在母后面前,南宮策總是一副無奈的樣子,少有地分辨一句,“男子本色,母后該理解兒臣才是。再者前朝政事,兒臣也沒耽誤呀!”
也懶得理會他無力的辯解,太后只一心道,“曦修儀晉封得唐突,但圣旨已下,也不能變化。哀家已經安排了皇家佛寺的人,叫他們準備接駕!”
南宮策微微一震,“接駕?接何人的駕?”
太后沉穩著臉色,“自然是皇帝和皇后的駕。如此唐突之事,必要由你們親自告訴佛祖和祖上才行!”
又是皇后,南宮策無奈,“母后安排如此妥當,要兒臣待在佛寺幾日?”
也不看他一眼,太后略略一思,“皇帝不是講究十全十美么?那就待十日吧!奏折自會送去佛寺給皇帝過目的!”
十日?!南宮策更是一驚,也耍起了小聰明,“母后,其實兒臣一直講究一心一意,所以,去一日就回,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