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打量了他一番,記得上回見他還是完人,聲音也不似現下尖細。不過一月就變了,未免太過突兀了。
葉槿呵呵一笑,“小邵子?那你敢不敢上宗祠驗明身份?不以真實身份入宮為奴,可是殺頭的大罪!”
堂堂邵家三公子,自然不能入宮為奴。之所以不以真實身份入宮,便是這個原因。
周圍已然圍了一圈人,有看熱鬧的,也有好奇來瞧的,個個都是指指點點。有的說葉槿何必為難一個下人、有的則說這下人似乎不若太監柔弱。
邵漣低垂著頭,盼著葉槿以為認錯了人,“奴才確不知邵漣為何人,夫人不要污蔑奴才呀!”
一旁有提醒者,向葉槿輕言道,“這位夫人冒犯了,這位邵公公可是曦昭媛身邊的紅人。咱們平時都是敬之三分,夫人怎的唐突呢?”
“曦昭媛……”葉槿漫念出聲,眼角更多憤恨,“那曦昭媛可是廷尉丞的妹妹?”
聽得周圍一聲“正是”,葉槿才怒不可遏。那便是上次對她用刑者,還斗膽將她拖去廷尉院,害得她吃了不少苦!
自廷尉院出來的一刻,她便發誓要殺了那曦昭媛,現下好不容易受邀來了行宮!看來是時候對付她了!
慕容絮這才聞聲而來,向四周人一笑,分外端莊,“諸位聚于此處,可是有什么樂懷之事?”
只見邵漣不安于內,葉槿卻是咄咄逼人之勢,她方收了笑意,“這位夫人眼熟得很!”
雖只見過一面,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仇人。葉槿遂一福身,“昭媛娘娘萬福!許久不見,還未恭賀昭媛晉封之喜!”
靛藍的裙角微起,慕容絮上步,擋于邵漣身前,“看夫人的樣子,不像是要恭賀,倒像要傷人呢!本宮的小邵子,何時惹得夫人不悅么?”
本宮的小邵子,這可笑的六字,一下挑起葉槿的笑意,“妾身不過問候邵公公幾句,哪知遭了誤會!”
說著,行至一旁酒桌,倒了兩杯淡酒,“妾身敬娘娘一杯,算是賠罪了!”一聽是誤會,諸人也都漸漸散去。
葉槿先干為敬,卻不見對方借酒,只聽著邵漣一聲,“娘娘從不飲酒。”才尷尬放回了酒杯,諂媚一笑,“娘娘既不愛飲酒,妾身便不為難了。”
也不知是否深意,忽而凝眸于邵漣,又復舉起就酒杯,“邵公公,方才多有冒犯。既然娘娘不愛飲酒,不如由公公代勞吧?”
親自端了邵漣面前,由著他細細一看,杯沿已然涂上了毒物。
正是邵家獨傳的毒物,喚名紅姿,乃由夾竹桃花粉所制。配以化物,呈無色無味的膏物。控制藥量,可用于鎮痛等效。
可眼前這紅姿藥量純足,服食者半日之內,便會心悸而死。顯然是特地準備的,至于準備的目的,也是顯而易見了!
既是家傳的寶藥,邵漣自然一眼認出,接過酒杯一笑,“奴才對酒極是挑剔,這酒乃給夫人等外來客準備的,還是由夫人代喝吧!”
不僅不喝酒,還給了她一個下馬威!葉槿冷冷一哼,這分明就是邵漣!
還說什么小邵子,根本就是扯謊!現下他主子在,也不能拿他怎么樣。唯一的辦法,還是要從宗正院下手!
時辰方至,便又是一陣爆竹之聲!
紹心下微有波瀾,不由緊攥住妹妹的手,“忽而要成婚
了,我倒緊張了。”
想是未孕之事還未告訴他,慕容絮也不多言,只反握住他一笑,“香卉是位好女子,今后不管發生什么事,還請哥哥疼惜她!”
凝著妹妹的笑,紹才安心了不少,會心微微一笑,“愿娶香卉,并非一時沖動。既然當晚有了結果,我便不會讓它鑄成大錯!”
聽得結果二字,慕容絮微是一愣,只不自在地笑笑,“本宮相信哥哥的成熟穩重,必能寬容萬事。行了,快出門去迎新娘吧!”
由著宮中一步步規矩而來,新娘才得以入了宮門。兩人面對南宮策、高堂,圍坐諸位貴賓,聽得太監一聲“一拜天地”!
緊接著便是外頭一聲通報,“太后娘娘駕到!”
眾人皆是一驚,目光都不禁聚集大堂殿門!
忽而有種不妙的預感,慕容絮輕咬下唇,同楊茜對眸一眼,輕聲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早前常在暖宣宮中陪著太后,楊茜便聽說太后十分看重廷尉丞,現下要他娶一位婢女,估計……隨即顰眉幾許,“只怕要出事了!”
雖以喜帕擋著,卻也能準確感覺到香卉的緊張。紹第一時間感知,伸以大手以暖之。
香卉心下一震,對上他溫情的眸子。忽而十分珍惜這一刻,除了面對妹妹,便再沒見過他這般關心一個女子。
喜帕下一滴淚珠,滾燙十分,也不知他是否感知。這頭是溫暖備至,另一頭卻是冷漠萬分!
太后一襲暗紫色的衣衫,揚袖而入大堂,進門便是怒然神色。經過香卉時,不由一陣鄙夷,好似在傳達一句:區區賤婢,豈配得上廷尉丞?!
慕容戰立時讓出座位,同眾人一同下跪,“拜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斜睨他一眼,太后隨即一笑,卻滿是諷刺意味,“慕容大人這高堂之位,哀家可不敢坐!”
說罷,還想著兒子的顏面,先是支走外客,才質問道,“這樣的喜事,皇上真以為瞞得住哀家么?!”
南宮策這才一拜,“并非兒臣瞞著母后,實在是路途遙遠,不忍母后勞累趕來。”
“是么?”太后又是一陣鄙夷,隨即睨了香卉一眼,“竹音,讓哀家好好瞧瞧這新娘子,是何等嬌美!”
竹音肅然應了一聲,幾步上前而至香卉身前,直接伸手過了紹,一把扯落了喜帕!
喜帕落地一刻,仿佛有一陣巨響,一下震顫了香卉的心神!
眾人驚呼之間,只見香卉慘白了面色,怔怔看著眼前一臉肅顏的太后,立時軟跪在地上,“臣女......妾身......奴婢參見太后!”
太后丹鳳眼一斜,滿是傲然神色,“知曉自己是奴婢就好,還敢高攀廷尉丞、高攀慕容世家,這是要造反么?!”
婚時來攪局就罷了,竟還教唆宮人扯下喜帕,簡直欺人太甚!掌心不由一緊,慕容絮剛要發作,卻被楊茜按住,眼神示意她先不要輕舉妄動。
這才暗暗忍下,只看著太后的姿態更是令人厭惡,逼問似的抬高了語調,“說!何時接近的廷尉丞?是否你故意勾引?嫁入慕容家,有何目的?!”
太后目光觸及之處,威嚴自生,眾人皆是不敢言語,連南宮策也理虧得沒了話。
香卉不過區區奴婢,自是不能傲過太后,只輕顫著語調,“回
太后的話,奴婢沒有勾引公子,也沒有目的,還請太后明察!”
“是么?”好似收到了什么風聲,太后笑意頗有幾分深意,隨即吩咐一聲,“竹音,帶她下去驗明女兒身!”
聽得這話,紹才忙擋在香卉身前,“不必驗明,新婚之夜臣自會親自驗明的!”
看著紹堅持的模樣,太后才換了一臉憐憫,“傻孩子,你一向無心情愛,難免懵懂一些,受了欺騙也不得知。哀家是為了你好,不必太固執了!”
紹卻不聽,緊拉住香卉的手。此時若是說出有孕一事,自己的名譽倒是無事,只是香卉......
于是閉口不說,只給了太后一個堅定的神色,“并非臣固執,臣也沒有受欺騙,還請太后成全!”
原是要撮合楊茜與他的,可惜被兒子捷足先登。現下好不容易又物色到一位大家閨秀,卻聽得紹要成婚的噩耗!
成婚也就罷了,納個小妾哪個男子不喜?沒想到竟要娶一位婢女為妻,還在宮中大擺筵席,簡直不成體統!
越想越是怒然,太后一個眼神過去,直接讓竹音給了香卉一巴掌!
清脆之聲落定,慕容絮終是按捺不住而起身,“太后未免欺人太甚了!香卉是皇上親封的襄主,并非什么婢女!又是臣妾說親,嫁入慕容家的,何來目的之說?”
所謂恃寵而驕,無非就是曦昭媛這般了!不過依仗著南宮策對她一點好奇之心,便這樣恐嚇婆婆?她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太后這才睨了她一眼,不由輕笑,“就算是皇帝親封的襄主,做個側室也算是抬舉她了!”
側室......慕容絮一笑,“與其說是香卉另有目的,還不如說太后另有所圖!哥哥一向不喜三妻四妾,留著正室的位置何用?再者這是兩廂情愿的事,臣妾懇請太后不要插手!”
先不論紹的政功,就算是這幾年下來的戰功,也是赫赫無疑。再加上長相俊俏、心性溫和實在,太后甚是喜歡,還一度想認作干兒子。
只是過于溺愛妹妹一點,一直是她的不滿之處。唯恐認作干兒子后,漲了外人的氣焰,才一直沒有下旨。
既是兒子要娶媳婦,她豈有不管之理?
只是這曦昭媛甚是可惡,竟敢當眾反駁她?!閨閣之中便被紹寵著,出閣后又被皇帝寵著,實在是把她寵壞了!
太后心下甚為不悅,跟著眼神也狠了幾分,好似威脅般,“曦昭媛,哀家已然縱容你許久了。你若膽敢忤逆,就休怪哀家不客氣了!”
迎眸對上她惡狠的目光,慕容絮依舊自若面色,“若是太后還這般胡鬧,就不要怪臣妾忤逆了!”
百善孝為先,甚為兒媳自然不能這般同婆婆說話。南宮策隨即提醒一句,“咳咳,曦昭媛定是喝多了,還不下去醒醒酒么?”
除了放縱的那夜,她便從不飲酒,何來喝多一說?
只見南宮策上前一笑,“母后莫氣,曦昭媛畢竟年輕,一時沖動也是情理之中。母后既要驗明女兒身,只顧喚人驗就是了!”
皇帝也發了話,竹音自然沒了忌諱,眼神示意幾個手下人,又向慕容絮洋洋一笑,“皇上已然下了口諭,昭媛娘娘就不要阻攔了!”
慕容絮一驚,直接將香卉拉于自己身后,不要命地逼視南宮策一眼,“若是臣妾不讓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