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便是之前的德妃,封號慧莊)不曾訝然,妙修媛卻被嚇了一跳,一下從椅上驚起。見是慕容絮,驚色亦是不減分毫,手忙腳亂地一福身,“昭媛娘娘萬福!”
重生后算是初次面對,便是這樣驚愕失措的樣子,正如前世初次相見。
回憶浮現(xiàn),她們何曾投緣,慕容絮一笑,先向貴妃行禮才扶起她,“既是有孕,就好好坐著,別累著孩子、累著自己!”
傳聞言語犀利、手段狠辣的曦昭媛,沒想到會是這般溫和。妙修媛臉上又有了不同的驚愕,惶然起身還來不及微笑,“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嬪妾不敢僭越。”
前世的她,亦是這般端莊守禮,慕容絮也早習(xí)慣了,遂笑,“那規(guī)矩行過了,修媛總可以安坐了吧?”
雖是這樣發(fā)話,她還是等慕容絮坐下,才安然回坐。
貴妃也算是舊相識了,之前便出手幫過多次,她笑得也是可掬,“稚戈不必惶恐,本宮同昭媛也算是親近,知昭媛并非多嘴之人,定能替咱們保守秘密。”
稚戈便是妙修媛的閨名。
這話算是肯定,亦算是試探。
慕容絮自然聽得出,面上維持一分笑容,“貴妃娘娘所言極是,修媛盡可放心,本宮定然守口如瓶。只是云妃未免太過大膽了,連龍嗣也敢謀害,實在不能輕饒了!”
提及云妃,貴妃便是極冷之笑,“打從污造什么孩兒不保開始,那云妃便不安好心了!上次天師一事,更是她同惠妃的陰謀,本宮早該防著她!”
慕容絮斂眸一笑,“現(xiàn)下防著也不遲,若只有防,未免太遜色了。貴妃娘娘足智多謀,定然不只防這一招吧?”
雖是幫過她多次,貴妃心下總歸還是有一次忌諱,笑意亦是有幾分深深,“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昭媛!若本宮是足智多謀,那昭媛就算得上是明察秋毫了吧?”
“豈敢?”慕容絮慚愧地笑笑,“只不過是嬪妾同娘娘想之一處罷了!方才苦思冥想,嬪妾終得一法,以除云妃禍患。現(xiàn)下諸人皆以為修媛小產(chǎn),便讓太醫(yī)說是藥物為之。正好,云妃娘家擅用毒物......”
嫁禍一法確實妥當(dāng),貴妃卻也只是一笑,“原來昭媛不僅明察秋毫,還聰慧難得!太后一向喜愛昭媛這般嫻靜、聰慧之人,改日本宮親自去說,讓太后真正認(rèn)識認(rèn)識昭媛!”
話題成功被她一轉(zhuǎn),慕容絮心下也已然明了。前世今生皆是善良的她,亦存有深宮心計,便是對任何人的戒心。
即便出手幫過這么多次,貴妃還是免不除對慕容絮的戒心。說好聽些是戒心,難聽些便是殺心。
深宮女子,兩相利益不沖突者,可以結(jié)為盟友。盟友自然不同于好友,一旦利益沖突,只一瞬便可成為敵人。
前世一再對慕容絮的生死不顧,想來也是貴妃心下的戒心了!不過這也怪不得她,深宮險惡、人心更是難測,她有戒心也是為了保護自己!
離了相玥宮便是正午,太陽當(dāng)空真是格外灼熱。來來往往的人,皆如熱鍋上的螞蟻,匆匆而過、一下便沒了蹤影。
今日晨時還好,尚有幾分涼意,現(xiàn)下卻是炎熱得不行。慕容絮喊了一頂轎輦,由著轎夫抬著自己回去。
上頭是高架起的綢布傘兒,下頭卻也是大汗淋漓,夸張而言,簡直連氣都難以喘過。不
停搖著手中的扇子,卻還是抵不住烈日照射,這才不過半個時辰,就已經(jīng)中了暑。
也不知這金簪何用,原怎么曬也是不中暑,今日怎么中了邪似的,一下就病倒了?捂著發(fā)痛的頭,躺在雅梨宮的大床之上,總覺怎么躺也是不適,全身也都乏力得很。
邵漣已然去請?zhí)t(yī)了,楊茜急得亦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走著只怕要把那地踏破了,“這太醫(yī)怎么來得這樣慢?不知絮兒身子弱,拖不得時辰么?”
看著還有好友為自己著急,慕容絮才欣慰一笑,“茜兒不必急切,小邵子不過出去才一刻鐘,哪個太醫(yī)來得這般快的?”
楊茜卻是急得停不下來,“一刻鐘了,還不把太醫(yī)請來,早知我就親自去了!”
摒退了一旁宮人,慕容絮才拉過她的手,“不過中了暑氣,哪里這么嬌貴,躺躺也就好了。再者,你不是給我準(zhǔn)備了涼毛巾么,用著已然舒服許多了!”
涼毛巾雖是有用,可對于她這種弱身子,只怕也撐不了多久。
楊茜遂嘆氣,“以往都不見你中暑,怎么今日就病了?定是皇上一早喚你出去的緣故!皇上也忒粗心了,明知外頭太陽烈,有什么事不能在屋里說?”
晨時也沒什么炎熱,這自然就怪不得南宮策。只是奇了怪了,以往戴著金簪,幾乎是百病不侵、百毒不擾,怎么今日......
金簪之事早已經(jīng)告知楊茜,自然也不必藏著掖著,遂將怪事告知于她。
提起方意識到,楊茜亦是怪然,忙去仔細(xì)看那金簪,“你日日戴著金簪,皇上也有言語賞贊。會不會是有人生了嫉妒之心,調(diào)包了這金簪?”
伸手將涼毛巾反了一面,慕容絮才點頭,“我連夜里歇息,都是金簪不離。只是沐浴之時,擱在梳妝臺上。前日晚膳后,我沐浴出來,那金簪好似變動了一些位置。我也不知是否錯覺......”
楊茜疑然面色,“是否錯覺,咱們驗一驗便知了!你且等著,我去小邵子房里,拿一瓶毒汁出來!”
不過多時,楊茜便拿著一只小瓷瓶而來,正是邵漣用來裝用毒汁的器具。
那并非傳統(tǒng)的毒物,而是他自制的汁液,乃用毒草、毒蟲所致。雖不到劇毒無比,但也能惹得滿身都是紅疹,效果十分顯然!
取了發(fā)上金簪,置于那毒汁中半晌再取出。楊茜伸手,取下自己發(fā)上的銀簪,以銀試毒。一瞬,銀色竟成了黑色!果然不是真正的金簪!
一甩丟了那支銀簪,楊茜隨即憤恨而起,“來了一批宮人就是不穩(wěn)當(dāng),不過兩日便出這檔子事!”
慕容絮取下涼毛巾而起身,細(xì)細(xì)倒出毒汁一瞧,依舊是那毒毒的顏色。再看那金簪,雖是絲毫無損,卻也不若原先的光彩。
仔細(xì)對比,才確定了調(diào)包!
楊茜不滿一哼,“你還有什么可確定的?那支銀簪便是鐵證如山!定是那幫新來的宮婢所為,說不定就是那個裘梳!真是膽大包天,當(dāng)著主子的面,就敢偷主子的東西!”
原還只是猜想,現(xiàn)下看來,吳秋麗確然起了二心!
心下再是不悅,慕容絮也不愿做過多表情,只冷了面色,“茜兒莫氣,咱們有的是應(yīng)對的法子!”
帶著太醫(yī)來,便覺寢殿內(nèi)氣氛怪異。邵漣往殿內(nèi)一掃,只見金簪至于梳妝臺之上。
現(xiàn)下那支銀簪已然處理,他自然就沒瞧見。
心下怪之,既然金簪有防病之效,主子為何不戴之?難道是主子的什么計策?如是這樣想,便也沒有吱聲,只由著太醫(yī)斷脈。
太醫(yī)的神情泰然,須臾便是一笑,“娘娘的病沒有大礙,只是身子孱弱,許要多服幾帖藥。微臣便先給娘娘開五日的藥,若沒有好轉(zhuǎn),再換稍烈的藥。至多十日,這病也就除了!”
雖同醫(yī)術(shù)不是甚懂,卻也聽得出其中的荒謬。楊茜不由一驚,“不過小小中暑,為何要五日、十日之久?”
庸醫(yī)二字愣是忍住沒說,便聽他答道,“回充容娘娘的話,昭媛娘娘雖只是中暑,卻也引發(fā)了頭風(fēng)。
頭風(fēng)可不是小癥,需要謹(jǐn)慎療之。娘娘身子弱,不得亂用烈藥,遂先用柔藥,再配以調(diào)理之方。”說罷,便在一旁寫方子,由著小童前去抓藥。
楊茜心下疑之,便跟隨小童而去,好似要盯著他抓藥。
送了太醫(yī)去,邵漣才問了病情。
慕容絮點頭,“本宮確覺頭痛的厲害,以往雖未有頭風(fēng),可也免不了現(xiàn)下染病。許是身子太弱,一有個小病,便動輒大病纏身。也不礙事,至多十日也就痊愈了!”
看著他眸中的心疼,慕容絮心下又是一動,面上只是欣然一笑,“本宮都說了只是小病,茜兒急得匆匆,你就不必急了!”
見她笑得勉強,邵漣免不了還是心疼,遂取了她額上的毛巾,“一下便是燙了,奴才這就打水,給主子換涼!”
得父兄愛憐、好友關(guān)心、仆人忠誠,還有澈的摯愛。重生一世,還有什么遺憾呢?或許前世所受之苦,并非命中劫難,而是因禍得福了!
久久才見楊茜回,進門便是聲聲腳步,響聲一下驚醒了慕容絮。
邵漣無奈,也不知這病能不能用安神的藥物,只好先停了香、藥。好不容易照顧得主子入睡,這一下下腳步可好,方才的工夫都白費了!
楊茜尚沒意識到,只是一味急切道,“方才那小童鬼鬼祟祟,硬是不讓本宮進藥房。小邵子,你通得幾分醫(yī)藥,且看看這藥材能否治療暑氣!”
他確是個制毒高手,可這醫(yī)藥哪里算是通?無奈上前一看,才是驚然,“這......這其他藥材我倒不識,只是其中這草......這草......”
小心捻起那草細(xì)瞧,雖是極力掩飾了本身的毒性,卻還是一眼就被邵漣認(rèn)出,“這是烏頭草!乃是烏頭之中,毒性佼佼!”
楊茜一驚,“果真?”
邵漣惶恐點頭,“我雖接觸毒物甚多,可這毒性最高的烏頭,卻是不敢輕碰。一者毒性太大,二者其花粉厲害,稍有不慎便會沾染。
一旦染上,至多一個時辰就斷了命!只是這烏頭不夠量,尚不致死,頂多就是四肢麻木、全身乏力、頭昏眼花,同中暑的癥狀相似!”
恍然意識到了什么,楊茜方問,“你說這天氣炎熱,即便打了傘也是滿身大汗。這兩日給你打傘的,可都是裘梳么?”
許是因為病著,慕容絮這才反應(yīng)過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是裘梳,這中暑之癥,也并非一日就成的。如此......”
楊茜隨即拍案,“如此,便是她故意叫你病了!又弄什么烏頭草,致你染毒亦是癥狀無異中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