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章 人鼠大戰

羣鼠猙獰，作勢預撲未撲。

戰鬥中，當敵對的一方在數量上已經達到可以無視敵我之間質量差距的程度，人們所感受到的就已經不僅僅是壓迫感，而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無力感。好在君蘭等人俱是身經百戰之人，此刻雖然呼吸有些急促，卻依舊各自保持著警戒狀態，只是眼神中的死氣卻暴露了內心中的慌亂。

大人物依舊不急不緩地說道：“你們退開一些，站在那裡看著就好。這些老鼠打敗我之後，自然會帶你們去該去的地方……”

我聽見大人物直言失敗，忍不住大聲喝道：“你說什麼！就連你也無法打敗這些老鼠？”

大人物從容不迫地答道：“是的，它們將殺死我。”

我還想再問，忽然間耳邊中響起一陣如同海嘯般的叫聲，頓時淹沒了一切的聲音——鼠羣，終於開始攻擊了！

本來明亮的頭頂驟然一黑，無數老鼠高高躍起，猶如一片片烏雲般蓋了過來。天上、地下密不透風，彷彿掀起了一股由老鼠組成的海浪，驚濤拍岸一般涌了過來。

君蘭驚叫一聲，早就把大人物說過鼠羣不會攻擊我們的斷語丟到了九霄雲外。舉起槍來當先開火，幾乎看也不看就是一頓掃射，手中的衝鋒槍在黑暗中綻開出一排炫麗的花朵。

老三和醫生略微沉著一些，只是擡起槍來點射了幾下，很快停了下來。

除了幾隻在半空中被擠落的老鼠外，其他羣鼠果然對我們四人秋毫無犯。奔流而來的滾滾鼠潮就好像被巖石劈開一樣，徑自在我們四周兩米的地方一分爲二，留出一片圓形的空間後又重新匯聚成流，直奔著大人物方向衝去。

我見鼠羣的確沒有攻擊的意圖，暫時放下心來，朝著大人物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驚呼道：“意念實體化！”

大人物及其隨從已經被鼠羣包圍，原來所在的地方只剩下直徑三米左右的橢圓形球體，由一層層老鼠覆蓋在外面。我一眼就看出，這是有人用超能力形成的實體化能量層！這種超能力的運用，在異能界僅僅是理論層面上的一種說法。因爲在實際使用中所需要消耗的能量，以及控制力方面的要求，均達到了驚人的程度，幾乎不可能在個人手中展現出來。

據記錄，異能協會曾經聚集了72位異能者試圖挑戰這一目標，結果在其中一半的異能者幾乎被吸成人乾的情況下，也僅僅維持了5分29秒的時間。而此刻大人物及其隨從僅僅二人，就用出了這種傳說中的異能，所展現的實力駭人聽聞之極！

鼠羣一層一層籠罩在能量罩上，發出“吱吱”的叫聲，然後漸漸被異能消融，冒出刺鼻的青煙。前仆後繼，彷彿永無止息。

大人物淡然自若地聲音在羣鼠間清晰地響了起來：“你們不要著急，我最少還可以支持一個小時……這一次我約你們見面，一是爲了把這些應該告訴你們的事情告訴你們，二也是爲了消耗掉惡魔的一部分實力。”

我自問沒有在喧天的鼠鳴中把聲音清清楚楚傳過去的本事，只好扯著脖子喊道：“那然後呢？”

大人物淡淡答道：“然後我和我的隨從會在鼠羣中自爆，你們可以向3點鐘方向移動，活下去的老鼠會給你們帶路……不用擔心我，我的生命形式與你們不同。這裡死去的只是一具肉體而已，咱們還會見面的。”

君蘭忽然大聲喝道：“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難道就是爲了告訴我們這些事情嗎！”

大人物依舊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是的。我僅僅是希望你們在面臨選擇的時候，可以多一些思考……”

君蘭看了我一眼，顯出一絲猶豫，低聲問道：“要不要，問問姜大和金城山的事情？”

我立刻明白，君蘭因爲眼前所看到的情景而產生了動搖，開始相信大人物所謂的遠古惡魔，而產生了幫助他的意思……事實上，我對大人物雖然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對時光之心的主人同樣討厭至極。如果要我選擇的話，最好是他們之間兩敗俱傷纔好！看了一眼前仆後繼的鼠羣，我緩緩搖頭，低聲說道：

“不能問，現在他們仍舊有餘力控制我們！”

君蘭自然明白我心中的顧慮，如果大人物是故意裝成這種捨己爲人的樣子，一但被我們揭穿了他控制姜大和金城山的秘密，難保不會惱羞成怒，進而暴起殺人……到時候以我們四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抵擋。君蘭想了想，最終還是接受了我的決定，低首不語。

我們四人就這樣警戒著四周，一邊看著無窮無盡的老鼠紛紛跌落在大人物腳下。老鼠的屍體漸漸堆積成一座小山，已經徹底將大人物埋了進去。只有最高處偶爾彈起的幾隻老鼠，才能讓人知道他們的能量罩依舊在起著作用。

現在看起來，似乎只是大人物對鼠羣的一場單方面的屠戮。但是我知道，當他們能量用盡之際，就是二人屍骨無存的時候。

我嘆了一聲，提聲叫道：“閣下剛纔所說的事情，我們已經牢記在心裡。如果沒有其他要囑咐的，我們就先走了！”

大人物的聲音依舊淡然無波，就好像正在靜靜欣賞著風景的遊人一樣：“走吧，我自爆的半徑大概有一公里……希望你們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人類的命運，就交到你們手中了！”

從頭到尾，這位大人物除了告訴我們一些有關遠古惡魔的情報外，居然沒有說出一句威脅或者懇求的語句來。而是就這樣平平淡淡地把所有情況擺在我們面前，然後任憑我們自己選擇……這樣的手段，遠比威逼利誘要有效的多，幾乎可以說是最佳的選擇！再加上最後他臨別寄語，慨然赴死的行徑，無一不給人一種品德高尚的感覺，令人高山仰止。

老三和醫生在緊跟著我們移動之際，看著由屍體堆積出的高高鼠山，已經露出滿臉崇敬的表情。而君蘭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住拿眼睛瞄著我。

我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我也無法確認他究竟是不是裝的？”

君蘭嘟著嘴說道：“那你爲什麼不讓我問清楚？”

我回頭看了一眼高高的鼠山，答道：“他的話雖然不可全信，但是一場涉及到全人類的大禍已經迫在眉睫這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在這個時候，咱們不能冒失啊。”

君蘭聽到全人類的大禍，總算冷靜了下來，皺眉問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我看了一眼腳邊依舊奔流不息的鼠羣，答道：“現在咱們回到飛機上也影響不了戰局，只有按照他說的，去找那位上古歸來的大巫問個清楚了！”

君蘭順著我的目光看到鼠羣，臉色又難看起來，自語道：“不知道這位大人物自爆的威力能消滅多少老鼠？真希望他可以殺光這些東西！”

我輕聲答道：“他自己說是一公里，咱們走遠一些。”

我們四人加快腳步破開鼠潮，大概走了20分鐘的時間，這纔看見鼠羣漸漸稀少起來。不再是一隻摞著一隻的景象，鼠與鼠之間也拉開了一定距離。

君蘭嘆了一聲，說道：“不知道那上古的惡魔用了多長時間聚集這些老鼠？如果他製造戰士也是這樣的速度……”

我想到在時光之心中的炎族戰士，如果也像這羣老鼠一樣鋪天蓋地涌出的情景，不由打了個寒戰，喟然說道：“這樣的事情，真是連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正說話間，我感覺腳下突然一震，就好像踏在了一臺全速運轉著的跑步機上，被一股大力拉扯著不由自主地傾斜著倒去。正巧君蘭也同時向我撲了過來，我們二人互相伸掌一借力，總算站穩了身子。

我急忙朝著大人物所在的方面看去，遠處既沒有爆炸時的強光、更沒有蘑菇雲，甚至連爆炸的聲音都沒有，看起來十分平淡無奇。我剛想輕嘆一聲，忽然發現遠處的一片天空卻黑了起來，好像聚集了無數的烏雲。

眨眼間那片烏雲越壓越低，已經落了下來，吱吱有聲，赫然是由無數老鼠組成——那二人自爆的威力，竟然把方圓一公里內的鼠羣都震上了高空！

開始還只是零零落落的幾隻，隨後就是一陣密密麻麻地老鼠雨，甚至夾雜著只有大型重物落地纔會發出的轟鳴聲。讓人不禁懷疑究竟要多少隻老鼠抱成了一團，纔可能發出這樣震耳欲聾的聲響？

這樣的情景實在不亞於小型火山噴發，自爆之威，一致若斯！

我們四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天上的老鼠雨，無數倖存的老鼠四散奔逃，都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彷彿喪失了語言的能力。直到有一隻慌不擇路的老鼠跳到了君蘭身上，她纔回過神來尖叫一聲，一揚手把老鼠遠遠甩了出去，擡起衝鋒槍就是一陣狂掃！

看見受驚的鼠羣已經顧不得鼻菸壺的威懾力，開始攻擊我們四人，我急忙拍了老三和醫生一把，各自舉槍掃射起來。幸好殘存的老鼠已經不多，而且仍舊對鼻菸壺有所顧忌，我們四人暫時還可以應付。

醫生大聲叫道：“注意節省彈藥，這羣畜牲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退開！”

老三一手持槍，一手拿出寒光閃爍的匕首劈斬著，凡是碰到他匕首的老鼠無不身首異處。最後殺的興起，索性把搶往背後一掛，改持雙匕舞的密不透風，居然比用槍還有效。醫生和君蘭都沒有老三這種用起匕首出神入化的手段，只能老老實實用槍點射著。

君蘭的臉色已經開始泛白，顫聲說道：“咱們能在彈藥耗盡之前走出去嗎？”

我看了一眼鼠潮，剛想開口安慰幾句，忽然聽見頭頂破風之聲傳過，張玄天那熟悉的大嗓門響了起來：“咦！李大哥，真的是你們？”

應聲望去，只見張玄天腳踏著飛劍凌風而立，正悠哉遊哉地浮在頭頂看著我們。我忍不住怒從中來，喝道：“我還以爲你去喂鳥了呢！還不下來幫忙！”

張玄天嘿嘿笑了幾聲，袍袖一揮，四周的鼠羣就好像收到某種命令一般，紛紛退去。

我心中一動，朝張玄天問道：“你見到仙境的主人了？”

張玄天點點頭，答道：“是啊，就是他叫我來接你們的。”

我動容問道：“他知道我們在這裡？”

張玄天理所當然地反問道：“連當初的使者都能看見仙境裡發生的一切，他這個仙境的主人又怎麼會不知道？”

我沉吟著問道：“他既然知道我們在這裡，爲什麼不阻止剛纔的事情？”

張玄天一咧嘴，答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一會你自己問他！”

君蘭自從張玄天出現就一直沉著臉沒有說話，這時突然插口問道：“那仙境的主人，一定給了你不少好處吧？”

張玄天微微一愣，反問道：“什麼好處？”

我這時也反應了過來，張玄天既然能夠指揮羣鼠，自然是從那位上古大巫手中拿了什麼東西。開口問道：“你是用什麼辦法指揮老鼠的？”

張玄天從袖子中取出一卷白紙晃了晃，答道：“祖師爺的古畫。”

我這才恍然，古畫和鼻菸壺同樣都是仙境出品，自然具有一樣的效果。想必是仙境的主人告訴過他可以用古畫驅逐鼠羣。

張玄天收起飛劍輕輕落地，朝天空看了一眼，變色道：“咱們快走吧，那邊要打起來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遠空中赫然分成了兩種顏色。頭上是晴空萬里，遠遠地方向卻烏雲密佈，而且那烏雲竟猶如活物一般，不斷翻滾著、變幻著，將天空渲染成犬牙交錯的黑白二色。

君蘭首先反應過來，叫道：“是鳥！是那羣鳥！”

我**道：“不是一羣，而是一片！”

醫生瞪大眼睛看著遠天，喃喃自語道：“如果那一片東西全都是鳥的話，豈不是光靠鳥屎就能把咱們活埋了！”

這個比喻也許非常接近事實，就是未免太讓人沮喪了一些！老三沒好氣地給了醫生一拳，擡腳就走。

張玄天當先帶路，怪叫道：“快走快走，那羣鳥馬上就要過來了。”

話音未落，一聲震耳的轟鳴聲從天空中傳了下來，就好像打響了一道悶雷，又似乎拉開了演出的序幕，無數爆響一聲接一聲地接連響起。我們舉目看去，天空中如同被小孩子塗鴉過的畫布一樣佈滿了無數光點，和各種奇形怪狀的軌跡。

世界飛行聯軍對上古大巫飛鳥部隊之戰，開始了！

由於距離太遠，我們只能隱隱看見無數黑點，圍成飛機的輪廓。在火花四濺中，如同下雨一般紛紛隕落。間或伴隨著飛機爆炸的巨大光團，以及無數子彈劃破漆黑的天空時短暫的光芒。

看了幾眼，醫生叫道：“別看了，戰場在朝咱們轉移……快走！”

說話間已經有稀稀落落的鳥屍從天空飄落下來，夾雜著漫天飄灑的羽毛，如果不是遠天轟轟隆隆的炸響聲不斷提醒人記得這是殘酷的戰場，幾乎讓人感覺如夢似幻，似乎身處一場詭異而美麗的夢境。

越來越多的飛鳥漸漸覆蓋了整個天空，猶如黑夜提前降臨。而多國機羣在羣鳥中劃出的一道道裂痕，彷彿撕天！不斷噴射的子彈則如同黑夜中的流星雨，稍縱即逝……直到失事飛機在不遠處撞擊地面彈起巨大的火雲，我們幾人才醒悟過來，跟著張玄天開始逃命。

戰場轉移的飛快，不住有彈殼和羽毛從天上揮揮灑灑地落在我們四周。

醫生接連被彈殼敲了幾下，抱著腦袋怪叫道：“看來不用鳥屎，光是彈殼和羽毛就快把人埋了！”

我拉著君蘭，緊跟在張玄天之後，開口問道：“咱們得跑多遠？”

張玄天咧嘴道：“我不知道，往常都是御劍在天上飛……估計一個多小時吧。”

我想起張玄天私自出行的目的，大聲問道：“你找到你祖師爺了嗎？”

張玄天點頭答道：“找到三祖師了……不過他的情況很不好，和二祖師一樣變得瘋瘋癲癲的！”

姜三也出問題了！？

我和君蘭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一聲。一件件噩耗無休無止，已經讓人麻木了。

遠遠看見使者居所的罩子，依舊高高地聳立著，時光之心確實已經重新啓動了！只是不知道在原來的主人手中，將會發揮多大的威力。

君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建築，忍不住驚歎了一聲，說道：“好高大！”

我朝她笑道：“人說望山跑死馬，你看著那東西很近，其實還得走好久呢。”

張玄天當先而行，忽然驚喝道：“那是什麼？”

我們幾人立刻警戒著四外望去，各有所覺，同時驚呼一聲。只見從幾個方向都出現了零零落落的人形，以驚人的速度朝著我們包圍過來。

君蘭從揹包中拿出望遠鏡看了一眼，臉色急變，徑自把望遠鏡遞給我道：“你看看是不是那個人？”

能讓君蘭大驚失色，而且我也認識的人似乎不多！我遲疑著結果望遠鏡，朝遠處看去，不由心中一顫。望遠鏡中，一顆閃閃發光的禿頭出現在視野，赫然是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