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停云指著一家商城的方向,“等一下,在那里停一停?!?
律斯祈看了看手表,“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等我三分鐘。”待車子停穩,停云下車走進了百貨商場內。
律斯祈無聊的等待著,雖然陪女人逛街對他來說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他從未這樣單獨焦灼的等待過誰,他目光一瞟,看著停云坐過的位置,遲疑的緩緩伸手過去摸了摸,果然皮椅上有氣的太太小姐們,從她們笑顏如花的面容上尋求些許這一刻真實的感覺,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那仿佛百花盛開的大廳中央,明媚的眸子微微凝起……
因為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溫錦懿。
只見他穿著昂貴優雅的禮服,碎發梳的一絲不茍,俊美干凈的面容讓眾多養尊處優的少爺都黯然失色,他的身邊站著一名披著波浪般長發的嫵媚女子,女子眉眼驕傲清冷,面龐絕美高貴,她親昵的挽著溫錦懿的胳膊,兩人耳鬢廝磨,儼然是珠聯璧合郎才女貌的一對兒璧人。
眾多公子小姐圍在一旁嬉笑的低聲說著什么,連著律斯祈也不例外。
停云唇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意,可被她逮住了!
她就說嘛!溫錦懿每回來武漢的時候都會拿著一束花,卻從來不是送給她的,她早察覺溫錦懿有女人!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是律家長女律聘婷!律斯祈的親姐姐!
停云微醺的眸子晶晶亮,像是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那般,貪婪的落在溫錦懿身上。
溫錦懿笑容燦爛的與律聘婷說著什么,抬首間,目光有意無意的掠過停云這邊,隨后一手扶著律娉婷的腰身往人群之外走去。
那是二樓的拐角處,雖然看不真切,停云也知道那兩人去干了什么,左不過是見不得人的事情。
停云臉上有微醺的潮紅,她從沒有見過溫錦懿這樣燦爛的笑容,他也從未那樣對著她笑過,雖然看不透那笑容里有幾分真情,可是心里莫名的酸楚,作為朋友這么些年,還是頭一次看見他的笑容可以這樣舒朗自然,幾許纏綿,幾許曖昧,幾許寵溺的純摯溫柔、
艾停云,你真的是很失敗啊。
她早知道溫錦懿不止一個女人,沒想到啊沒想到,律家行走的金算盤律聘婷居然也掉入這小子的陷阱了!
停云雖然沒有與律娉婷直接接觸過,但是來律家的這些時日,她大概對這個精明厲害的女人心懷敬畏,據說律娉婷19歲便接手了律家兩處皮草公司,不僅打理的井井有條,還在短短一年時間里,在武漢開辦了三家藥房,如今25歲還未結婚,從未傳過任何緋聞,追求者如過江鯽魚數不勝數,這兩年律老爺子甚至將家族賬目都交到了律娉婷手中,外人都稱呼她為律家行走的金算盤,儼然坐上了律家產業管轄權的第一把交椅!
連著大少爺和二少爺都被比下去了!
而停云對律聘婷的第一印象便是冷艷!如此冷艷的女人,居然對著溫錦懿露出那樣含羞溫柔的神色……
停云不自覺的又給自己倒了杯紅酒,不疾不徐的抿了口,唇角溢滿了笑容,既然抓到了溫錦懿的狐貍尾巴,看她以后怎么捉弄他!
她似是不勝酒力,坐在角落里托著腮,半閉著明眸漸漸對全場行云流水般的奢華閃耀無知無覺,直到一陣轟動聲傳來,身邊仿佛有熙攘的人聲,時而低低絮語,時而熱烈的掌聲傳來。
她側耳傾聽,離她最近的一個女聲低聲與另一人交談。
“我以為軍人都五大三粗的,剛剛在花園里見了一位,還沒見過這么俊俏的軍人,哈哈……”女聲嬌滴滴的議論著。
另一人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說的誰,這次來的人總共也就那幾個,也只有那位樣貌風姿卓越,這人的來頭你不知道吧?聽說他可是從奉天的講武堂出來的!張學良一手提拔破格錄取的他,只讀了一年就投入中原戰場了,這不最近又調來武漢了?!?
“我的天,講武堂?就是張學良親自擔任監督的那個軍事學校嗎?那可是將才輩出的學府啊!出了不少領袖將軍吧!哪兒的人?什么出身?”
“地方軍閥出身,好像從遼寧錦州出來的吧!可不是,這位年紀輕輕的少督統一被投入中原戰場,東北那位王的心思便天下皆知了,很明顯表態站在南京國民政府那邊,閻錫山、馮玉祥那起子軍閥定是必敗無疑了!”
“怎地?律家真把那位督統也請來了?”
“能請得動是給了律家多大的臉了?!绷硪蝗肃芰艘豢诰?,低聲道:“張學良投入中原戰場的將才有好幾個,唯有這一個是最低調的,也是讓人過目不忘的啊,我可是記得真真的,這人不茍言笑,一舉一動都透著軍人風姿,巧得模樣帥氣,唉吆,多少姑娘們的夢中情郎吆?!?
“……”
兩人低低議論著,接著歌舞搖曳的大廳中忽然傳來一片唏噓的聲音,接著是一片窒息的安靜,一連串整齊的腳步聲從門口響起,那是軍靴拍打漢白玉地板的聲音,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大廳里靜悄悄的,連那惱人的音樂也停了,律家老爺子客氣的寒暄傳來,接著是女人們艷羨的嘆息聲。
停云心下頗為好奇,于朦朧中翹首向著大廳中央看去,只見五六個軍人依次從門口的紅毯走了進來,他們身著藏藍色軍裝,腰間挎著槍套,雄姿英發,渾身上下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肅穆之氣,仿佛一陣清水逐雨從門外吹了進來,吹散了大廳渾濁的銅臭氣息,氛圍變得清爽起來,總是與這豪門奢靡之風格格不入。
停云的目光落在為首的軍官身上,她只瞧見他挺拔的背影微微出神,待他微微側臉的時候,停云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氣,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如一座石雕僵硬在原地。
為首的軍官目不斜視,自是渾然天成的貴氣與倨傲,他徑直來到律老爺子的面前,揚了揚臉,身后的副將便奉禮物上前。
為首的軍官語氣平穩,淡笑道:“這是給令公子備下的禮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律老爺子大喜過望,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現今的時代有金錢固然體面,可是金錢萬不及這些軍人權勢的萬分之一,振臂一呼,群眾百應,社會地位讓人望塵莫及,能與他們攀附結交,相當于給律家的生意加了一層固若金湯的保護傘,今日能把他們請來,已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得足了臉面。
“哪里哪里,斯祈,還不過來!”律老爺子客氣的寒暄一聲,隨后轉臉對著小兒子低聲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