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渾身猛的一震,這個聲音,熟悉的讓她驚恐!這不是變態男的聲音嗎?難道……他……就是蔣寒洲?停云用力的掙扎,想要發出聲音,奈何嘴巴被布團堵上,身體被健壯的五兒緊緊桎梏,壓藏在屏風后。
張嬤嬤嚇得手一哆嗦,她本能的往前走了兩步,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屏風后停云暴露在外面的腿,五兒緊緊捂住停云的嘴。
蔣夫人端著茶杯的手一顫,瞟了眼屏風后的位置,遮蔽的很嚴實,于是她面有不悅道:“這么晚了,你還沒睡,跑我這里問她干什么?”
蔣寒洲玩世不恭的掃了一圈,目光掠過張嬤嬤這邊,又問道:“我聽說媽這里歡實著,我也來湊湊熱鬧,人呢?拎出來讓我瞧瞧,是誰三天兩頭的作妖,讓您老這么不安生,頂好休了她,明早就趕出去!”
蔣夫人眼里浮起一絲陰冷,寒兒從未半夜來過明華臺,今日偏偏這么湊巧,居然半夜過來,張口就要見二姨太,很顯然,有人走漏了風聲……難道是小蘭……
蔣夫人沉下一口氣,緩和了神情,有些怪嗔的說,“我只是問她一些事,你若想見她,明兒個見也不遲。”
“我怕這個姨太太我還沒見過,就再也見不到了。”蔣寒洲冷不丁的說了一句,玩世不恭的臉上蘊著一絲捉摸不透的意味,他有些隨意的靠在紅木桌子邊,隨手拿起盤子里的點心扔進嘴里,皺了皺眉,含糊不清的說了句,“好膩。”
“怎么會見不到呢?二姨太雖品行不端,到底是你的人,媽心疼的緊。”蔣夫人眼尾一挑,淡淡看著蔣寒洲,道:“你現在去杏花閣,定是能見到的。”
五兒捂著停云的嘴巴,悄悄向著屏風最里面躲去。
蔣寒洲揚眉,拍了拍手上的點心粒,詫異道:“回去了?”
蔣夫人點了點頭,“我早讓她回去了。”
張嬤嬤討好的說,“是呀少爺,這間屋子里只有我和夫人在,二姨太早回……”
蔣寒洲厭惡的看她一眼,張嬤嬤嚇的立刻閉上了嘴。
蔣夫人拍著額頭,說,“沒什么事你也早些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蔣寒洲家常道:“這樣的媳婦兒還讓她回去干什么?趁這個機會趕出去,明早我就登報,省的氣壞了您的身子。”
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蔣夫人暗自揣摩蔣寒洲的心思,寒兒比誰都清楚,夫君不待見,婆婆不稀罕,將二姨太留在府中只有死路一條,趕她出府就是放她一條生路,寒兒這是在救這個女人,她之前明明探過他的意思,寒兒那時候并未對二姨太上心,為什么忽然又來救急她,她喝了口茶,徐徐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小梁站在門口,眼睛死死的瞪著屏風另一側的停云,驚得目瞪口呆,從門口的角度看去,一切盡收眼底,只見五兒捂著停云的嘴,血從她的額頭和鼻子里涌了出來。
“少爺……少爺……”小梁站在門口輕輕喊了兩聲,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屏風后,努了努嘴。
蔣寒洲順著小梁手指的方向看去,屏風后露出一只繡花鞋的鞋尖,看來是藏的有人了,難道那個小丫鬟和她的主子躲在后面。
他是出了名的孝子,從不會忤逆蔣夫人的意思,這種情況下,也不會明面上與蔣夫人起爭執。
蔣寒洲面色不變,看向蔣夫人道:“媽,你這里還有別的人?”
蔣夫人道:“沒有。”
“那就是奸細特務了。”蔣寒洲眉目一沉,冷喝一聲,“屏風后面的,出來。”
屏風后半晌沒動靜,靜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到,張嬤嬤哆嗦的說,“少爺,屏風后面沒有人了。”
“寒兒,沒什么事早點回去休息吧。”蔣夫人緩緩站起身,語氣中有幾分不悅,“媽能做主的,自會替你做主,不想讓你做主的,你就不要插手。”
蔣寒洲眉目恭順的,笑道:“兒子只是擔心媽的安危,現在已是后半夜,兒子斷不能讓歹人尋了時機。”
話音落地,蔣寒洲目光瞬間犀利,冷冷的看著屏風的方向喝道:“出來!”
屏風后依然沒有動靜。
蔣寒洲給小梁使了個眼色,小梁立刻小跑來到屏風后,將停云從五兒的手上拽了出來,“二……二姨太……”
五兒嚇得一哆嗦,滾出屏風外,飛快的看了眼蔣夫人,迅速冷靜下來,“少,少爺。”
小梁扶著停云走出來,摘掉了停云嘴里的布團,她大口大口的,緊緊的盯著堂屋中央蔣寒洲的臉,這個人……剛剛叫蔣夫人……媽。
蔣寒洲猛的一震,她果然在這里,看著她狼狽的滿面是血,蔣寒洲的臉上掠過疼惜的神情,忽然大步向著她的方向走來。
他是蔣寒洲,原來他就是蔣寒洲,停云下意識后退,忽然轉身就往外跑去,驚恐像是窒息的海水將她淹沒,他一直知道她就是二姨太,所以一直著她!她要離開,她要逃離這個充滿謊言與死亡氣息的府邸,逃離這個她折磨她將她一步步逼上絕路的男人!
“你跑什么!”蔣寒洲追出院子,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進了懷中,低怒道:“是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你主子呢?”
他還將自己當成丫鬟,難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是想貓抓老鼠一般慢慢將她玩死,冷汗從停云的額角滲透出來,她死死的盯住他,屈辱的沉下目光,咬唇道:“你……就是蔣寒洲?”
蔣寒洲微微一愣,許是騙了她這么久的緣故,他俊朗的面容上掠過一絲尷尬,語氣堅定道:“我是。”
他的手疼惜的摸過她臉上的傷口,停云謹慎的往后躲了一下。
蔣寒洲微微一愣,她在害怕他。
憤怒像是熊熊燃燒的烈火蔓延在蔣寒洲漆黑的眼眸中,照亮了停云晦澀難懂的心。
他似是真的動了怒,拉過停云的手,篤定的說,“你隨我來,我定要為你討個說法。”
停云想要甩開他的手,奈何他握的那樣緊。
蔣寒洲不由分說的將停云拉進了屋內,這二姨太實屬可惡,自己個兒惹的事,偏偏將他的心尖尖連累成這樣,他要親自會會這個未婚先孕,水性,無風起浪的女人!
一踏進屋內,蔣寒洲身上散發的寒氣如同眼中的怒意般蔓延開來,喝道:“二姨太人呢?!”
他的語氣極重,讓廳堂里的眾人全都心肝一顫,又透著古怪的氛圍。
張嬤嬤和五兒顫抖如曬,冷汗汩汩的從額角淌了下來,驚詫古怪的望著蔣寒洲,二姨太不就在他身后么?還有少爺何時對二姨太這樣稀罕了?
停云瞧著蔣寒洲的神情,不像是演戲的樣子,他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她是二姨太的身份,并非是她,心里的驚駭漸漸平靜下來。
她的手下意識往回縮,想要掙脫著他有力而又寬厚的掌心,這一刻停云忽然有些害怕,全身都在冒著冷汗,如果蔣寒洲知道自己就是他口中的那么不堪的女人……會不會對她的態度就此改變?是更加厭惡她?還是大度的接納她?
她的不安落在蔣寒洲的眼中,像是受驚的小鹿惹人憐愛。
“寒兒你在跟母親說笑嗎?二姨太不就在你的身后么。”蔣夫人看向停云,“不是送回去了么,為什么還在這里?”
停云垂下眼皮,蔣夫人這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謊言被當場揭穿,大概面兒上頗為掛不住,此刻棄車保帥,退一步緩和她與蔣寒洲的母子關系,于是停云低聲配合道:“云兒自知有錯,自行罰跪在明華臺。”
二姨太……云兒……
耳邊轟隆隆作響,蔣寒洲猛地一震,他的背脊僵硬的挺直了一下,然后緩緩回頭,深邃的略帶困惑的目光落在停云身上,有些匪夷所思。
停云有些尷尬的扯了扯嘴角,不安的笑了下,故作輕松的聳了聳肩膀,“你要休的討嫌二姨太……是我。”
聰明如他,卻也有一葉障目的時候,只是瞬間,忽然就想通了全局!聯想到第一次見面到昨夜的種種,他怎么忘了!杏花閣只有一個丫鬟,她既然自稱采靈,可是采靈突然暴斃,唯有她安然無恙,她不是他的二姨太又能是誰!是誰義憤填膺的跟他抱怨她的夫君,抱怨她的諸多不如意,那個不負責任,花心飯桶卻一度讓他嫉妒的發狂的男人——原來說的就是他!就是他自己!
剎那間蔣寒洲的眼底閃過迷茫、震驚、質疑、驚詫、洞悉、驚喜、最后轉變為欣喜若狂的神情!連著心跳都砰砰加快了,他這輩子還從未像現在這樣緊張驚喜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