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嫣……你覺得,我們這麼做會招來災禍嗎?”
“哎……如今,我才知曉,爲何謝皇后要忍氣吞聲,而不去與賈貴妃董宋臣之流爭風吃醋……只怕,她一心想著的是自己的家裡人吧……”
深夜,在和寧殿的一條走廊裡,身著睡衣、披著斗篷的趙嫣長髮披肩,抱著李清照的古琴不知該彈奏什麼樂曲。而在她的身旁,蕭晴則穿著喪服,頭上還纏著孝布,仿若死了丈夫的寡婦一般。
“蕭晴,給我彈曲廣陵散吧……”
“嗯……”蕭晴輕輕地點點頭,從趙嫣手裡接過了古琴,經過略微思索,她終究還是回憶起了琴譜,於是,悠揚悲愴的樂曲從琴絃上傾瀉而下,在一瞬間緊緊地抓住了對方的心。
“罷了……”
“怎麼了?”蕭晴疑惑地停止彈曲,再看看趙嫣,卻發覺,她已經是淚流滿面。
“蕭晴……我也覺得,這次,是我害了你們……終究,我還是太傻了,根本就不是那個閹人的對手……若是,我挺不過這一關,還請你照顧好自己……”
“別想這些了……”蕭晴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她,一時之間也是愕然無語……這時候,一陣穿堂風吹拂而過,帶來了秋夜的寒意,同時也讓蕭晴的感到更加不適。
“我得回去睡覺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我離去和蕭媞團聚也不遠了。”
“好的,我扶你回去……”
次日清晨,一份來自福寧殿的公文被送到了李毓之的桌案之前,而被用於密封公文的竹筒上還用封條貼著,上邊蓋上了“緝熙殿寶”的印記,而這個刻著“緝熙殿寶”的玉璽,趙昀平日從不離身,只有遇到緊急公文或是鑑賞名家書畫時纔會使用,因此看起來,就讓人知道這份公文非同一般。
“這個趙嫣,這回得罪趙昀和董宋臣,可又有她哭了……”
啓封之後,李毓之只是瞄了幾眼公文,當即就將其狠狠拍在桌案之上。大約思索了半個時辰過後,他這才叫來劉蘊,對他吩咐道:
“劉兄,你替本官去一趟宮中,即刻查查趙皇后的底細,記得,必須好好照顧她,即使她與泄密之事真有牽連,你也得將證據全部毀掉,別讓朝廷知曉!”
“這……”劉蘊面露難色,不知該如何是好……然而,在李毓之嚴厲的目光中,他也只能向著他拱了拱手,而後帶著幾個士卒,硬著頭皮去了皇宮。
“劉蘊啊劉蘊,你怎麼會攤上如此大事呢……”進入和寧門之後,正當劉蘊自言自語,不知所以然的時候,一個年輕女子卻叫住了他:
“劉大人……”
“你是……”劉蘊看了看她,只見,眼前的這個女子面如出水芙蓉,手指如同蔥根一般白皙……看著她那副美豔的樣子,劉蘊不禁嘴角一翹,想要上前抓住對方的手腕好好撫摸一番……然而,年輕女子的下一句話,卻讓他馬上就收起了這個念頭:
“大人,妾身是官家的寵妃閻婉容……妾身有一要事要向大人稟報……”
“請說吧……”
看著劉蘊鄭重其事的樣子,閻允兒卻只是報以輕輕一笑,而後,故作隨便地說道:
“劉大人,趙皇后勾結韃子,出賣朝廷機密一事,你可知曉?”
“那是當然,在下已經接到官家旨意,率皇城司士卒,特來宮中調查此事!”
“那……大人可有發現?”
劉蘊冷笑一聲,搖頭晃腦地將李毓之讓他前來之事對著閻允兒來了個和盤托出……聽聞此言,閻允兒只是低聲沉吟片刻,而後,拉著劉蘊的衣袖,悄然來到了一個角落:
“劉大人,妾身略微知曉此案的來龍去脈,若是說出此事,而給趙皇后知道了,則妾身命不久矣,還會連累家人,故,還望大人做主,保護妾身滿門無事……”
“說吧,本官自會稟報官家,保證你平安無事……”雖然,劉蘊顯得有些猶豫不定,但是,他還是向閻允兒做出了保證……而後,閻允兒看似猶豫了許久,才故作哀痛地說出了自己所知曉的“情況:
“劉大人,趙嫣曾經以和議爲名,將皇上的談判底線寫在一本《孟子》上,然後將其交由趙璧帶走呈交韃酋忽必烈,隨後,由於此事被一介宮女察覺,她就和廢后謝氏將其誘騙至和寧殿後苑勒死滅口,並將屍體就地掩埋……之後,趙璧又用十萬貫楮幣從她買得各式火器軍艦圖紙,將其帶回北國獻給忽必烈!”
聽了閻婉容的這一席話,再加之臨走時李毓之的囑咐,劉蘊的心裡確實是“咯噔”了一下,半晌,他才搖搖頭,故作無奈地反問了對方一句:
“這……口說無憑,還望小娘子拿出憑據,好讓本官斷定此事……”
“是嗎?”閻允兒冷笑幾聲,修長的眉毛輕輕地抖了抖。只見,她將手伸向了隨身的包袱之中,掏了片刻之後,從中摸出了一張便條:
“大人,這是趙嫣親筆所寫的字跡,是和趙璧進行圖紙交易是留下的……還望大人明鑑!”
“茲以火器軍艦圖紙爲憑,特予楮幣十萬,面交……”
讀完了這些字眼,劉蘊的臉霎時就如同寒風中抖動的白紙一般,好一會,他才朝著閻允兒拱了拱手,焦急萬分地說道:
“此事甚大,下官需赴福寧殿直接稟報!還望小娘子隨同前去!”
……
“哎,敢問恩師,壽春之戰焦灼不下,朕究竟該如何是好?”
“陛下勿憂,當今之計,唯有再度派遣水師攻略山東甚至燕京,才能迫使韃子退兵解圍……”
此刻,在福寧殿內,握著前線傳來的戰報,趙昀的心裡可以說早已經是焦急萬分。眼下,壽春告急,楚州危急,海州(今江蘇省連雲港市)陷落,淮南岌岌可危……面對如此危局,趙昀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將老謀深算的鄭清之召來商議對策,以圖後舉了。
“啓稟陛下,提點行在皇城司劉蘊求見……”
趙昀不動聲色,對著御座旁的宦官擺了擺手:
“傳朕旨意,召劉蘊覲見!”
“陛下……臣方纔從閻婉容那裡得到了一張趙皇后親筆所寫的便條,還請皇上明鑑!”
趙昀半信半疑,從宦官手裡接過了劉蘊呈上的便條。雖說,這張紙條上的字跡是趙嫣用鋼筆寫的,但是,由於曾經看過她的毛筆手書,趙昀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字條確實是由她親筆所寫……在他猶豫不決之時這,閻允兒卻又是一陣煽風點火:
“陛下,此物乃是趙嫣寫給趙璧的憑據,蒼天有眼,讓她的奸計大白於天下……”
“卿勿多言,此事,還需查實,方能處置發落……”說著,趙昀就盯著閻允兒看了一眼,示意她別再干預此事。對此,看起來閻允兒也是心領神會:
“陛下,臣妾告退……”看著趙昀的眼神,閻允兒也只得先行離開。只不過,離開福寧殿的那一剎那,她的嘴角閃過了一絲詭譎的笑意,對此,誰也沒有察覺。
“臣以爲,此事尚有蹊蹺,若是要查明此事,則需讓趙嫣親自前來辨認,方能知曉實情!”
對於鄭清之這一完全合理的勸諫,趙昀當然不好當面反駁。只能當即拍板同意了他的意見:
“盧允升,去給傳旨,召趙嫣前來,朕有話要問她……”
半個時辰過去,趙嫣這才急匆匆地趕來。當她走進視野的那一刻,看著她的衣著,趙昀卻是一陣詫異,緊接著便是一陣怒斥。
“趙嫣,看來你真是爲所欲爲了啊……竟然連羞恥和儀規都忘得一乾二淨!”
“陛下,趙嫣怎麼了?”
面對疑惑不解的趙嫣,趙昀卻只是冷哼一聲,指了指她的衣服:
“看看你的衣著吧……朕從未見過,身爲母儀天下的皇后,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放蕩不羈!”
聽聞此言,趙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當即就是瞠目結舌。原來,由於出來得匆忙,她竟然忘了自己還穿著露膝露肩的連衣裙。至於腳上,她則套著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再配上她那外露的美腿玉足,在趙昀看來,的確是有傷風化。
“妾身著裝不整,還望陛下饒恕……”趙嫣拿起外衣,將其披上之後,她就脫下鞋襪,光著腳跪在地上向趙昀請罪……豈料,看著她的那副可憐相,趙昀卻裝作視而不見:
“罷了……朕只想問問你,這紙條究竟是何神也?”
“紙條?”趙嫣的心裡不禁“咯噔”了一下,心裡卻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盧允升將紙條交到她手裡之後,她才發現,這張紙條的確是她親筆所寫,至於何時所寫,她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陛下,妾身不敢撒謊,這張紙條,卻爲臣妾所寫,至於何時何地,臣妾早已忘卻了……”
“忘卻了?說得真對,朕還望你老實交代!”
面對趙昀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和語氣,趙嫣卻是方寸大亂。一會,她說這張紙條是她寫給李毓之的,片刻之後,又改口說這是她寫給蕭晴的……
面對趙嫣蒼白無力、驚慌失措的解釋,趙昀卻只是搖頭冷笑。不等她繼續“回想”紙條的來歷,他就冷冰冰地衝著她說了句:
“趙嫣,還是讓朕替你叫來人證替你你好好說說吧……來人,傳閻婉容!”
經過時候不長的等待,身著趕上裙的閻允兒矜持著再度走進了福寧殿……瞄了趙嫣一眼之後,她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當著鄭清之和劉蘊的面說出了她所知道的“情況”……最後,她還淚流滿面地看著趙嫣,眼裡露出了怨毒的目光:
“陛下……趙皇后曾經威脅臣妾,若是說出此事,定要派遣細作前往妾身家鄉鄞縣(今浙江省寧波市鄞州區),將妾身全家殺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