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就不能讀給我聽嗎?難道我沒長耳朵嗎?”
趙嫣嗔怪地看了蕭晴一眼,拿起紙張靠著牀頭開始閱讀起來。半晌,她才放下電文,稱讚道:
“餘樵隱真乃當世能臣,才用小小伎倆,就將王夔此賊撂倒了,若是大宋官吏個個如他這般,則韃子又有何懼?”
一聽趙嫣如此讚美餘玠,蕭晴在一旁卻只是冷笑幾聲,譏諷道:
“瞧你美得,我還聽聞,謝方叔那幫人對此事是耿耿於懷,想必是要伺機報復……對這個你可別掉以輕心!”
“他敢?我就不信,他謝方叔有董宋臣那不倒翁的本事!”看著蕭晴那憂心忡忡的樣子,趙嫣撲哧一笑,從枕頭底下拿起手機劃了劃屏幕,從設計器裡調出了一份圖紙:
“蕭晴,幫我把這份圖紙給畫出來,等會交由禁軍帶出宮去交給造船廠……”
將蕭晴支開之後,趙嫣以爲,自己終於可以獨處一下了,然而,僅僅過了片刻,謝道清卻一襲短褙,牽著趙珍珠來到了她的牀前。
“不知聖人遠道而來,還望恕罪……”就在趙嫣從牀上起身打算下拜之時,謝道清卻拉著趙珍珠小手,搶先一步對著她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妹妹,我已經不是皇后了……你又何必如此謙虛呢?你以後還是叫我謝氏或是謝婉儀吧……”說完,謝道清就將趙珍珠抱給趙嫣,想讓她再仔細看看蕭媞的骨肉。
對此趙嫣也不客氣,顧不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她就一把抱起可趙珍珠,低頭親切問道:
“珍珠,當年就是我和蕭晴接你來到世上……想必,你是沒啥印象了……”
和上回見到趙昀一樣,趙珍珠眨巴了一下小眼睛,擡頭看著她,反問了句:
“你是誰……我咋不認得你?”
“呵呵,你覺得我像誰……”看著趙珍珠天真無邪的樣子,趙嫣不禁輕聲一笑,摸著她的額頭說道:
“你不認得我,我可是認得你啊……說,珍珠,你想不想讀書認字,將來出人頭地呢?”
“當然想,我想讀書……”趙珍珠點點頭,用小手揪了揪趙嫣的衣服,說道:
“好啊好啊,你可真好,我想,早日爲我娘報仇雪恨……”
聽聞此言,謝道清卻只是搖了搖頭,對著趙珍珠輕聲細語道:
“嗯……珍珠啊,可惜你和我們一樣,只是一介婦道人家,軍國大事,都是朝廷諸公的事情,只要你能順順利利地長大成人,以後嫁個好人家,相夫教子,想必,你娘就會感到很欣慰了……”
“嗯……”趙珍珠一下子有些疑惑了,一時不知道該聽誰的,不過,最終她還是朝著謝道清點了點頭,而後朝著趙嫣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呵呵,真有意思……”
片刻過後,趙嫣端過她放在桌上的糕點和蔬果,將其放在了趙珍珠面前讓她挑選。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趙嫣這纔將謝道清拉到一邊,悄然道:
“姐姐,她還小,你就別和她說這些將來之事了……”
“哎,看著延昌公主受寵的樣子,我怎能不擔心趙珍珠重走我的路呢……”謝道清不禁嘆息一聲,輕輕地摸了摸趙嫣的肩膀和腹部,而後才一五一十地和她談起了自己的真實心境:
“道清當年在家的時候,曾和母親受盡了白眼,每日不得不操持家務,掃地做飯……沒想到,一朝入宮,卻也是受人冷落,以至於還被閹豎和姦佞欺凌,直至被送往北國受辱……”
趙嫣無言以對,看著謝道清那副哀傷無奈的臉龐,她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衣裙,低聲道:
“姐姐,我這就上表官家,將這位置歸還於你,好嗎?因爲,這也是蕭媞的遺願……且你對趙嫣有救命之恩,趙嫣必須做到……”
“不必管我……”謝道清白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悽楚的神色,接著,她一把抓住了趙嫣的手腕,悽然道:
“能夠帶著珍珠撿回性命回到大宋,我已經覺得是意外之喜了……至於其他,我也別無所求,只要能夠在宮中以宮婢的身份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我也就知足了……”
“姐姐,別這麼說……”聽聞此言,趙嫣卻是悲從中來,兩滴清淚從她的臉頰上緩緩落下:
“你放心,趙嫣是不會以皇后自居的,到時候,只要時機一到,我就會完璧歸趙,姐姐就別擔心這麼多了……”
“別說這了,上回,官家將我從一介宮婢冊封爲婉儀,就是爲了讓我照顧好你,來,我們和趙珍珠一起出去散散步吧……”
“嗯……”趙嫣應了一聲,將趙珍珠喚來之後,謝道清一手牽著她,一手扶著趙嫣,向著和寧殿外走去。
“姐姐,妾身有一大逆不道之言,不知該不該講?”
“妹妹有什麼話,就儘管和姐姐說吧……”
面對謝道清的隨意,趙嫣仍然是有些猶豫。盯著她那副左右爲難的模樣,謝道清只是嘴角一翹,嬌嗔道:
“說吧,莫非,你怕我將這些話轉頭就告訴官家,然後趁機將你陷害?”
“妾身不敢……”趙嫣尷尬地笑了笑,將自己的判斷給謝道清來了個和盤托出:
“如今呀,我軍在壽春取得大捷,而我等又從韃子手中死裡逃生,故,在氣急敗壞之下,韃子酋長忽必烈、脫列哥那等人定然會通過明裡暗裡的破壞和進攻,想要報仇雪恨……而在朝廷內部,趙嫣又得罪了謝方叔、餘晦、董宋臣等人,想必,他們定會趁機向我發起反撲,到時候,只怕趙嫣的處境會更加不堪……”
默不作聲地聽了趙嫣的言語之後,謝道清也不禁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姐姐我雖然愚昧,然而對外邊之事也不能說是一無所知……對於這些,大宋自有祖宗之法,我們這些嬪妃還是看朝廷諸公的對策吧……”
趙嫣掏出手絹,擦去臉上的淚妝,微笑著說道:
“姐姐說的對,反正我也累了,再這麼鬥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就此放棄算了,反正,朝廷自有應對之策,我等也不過在給朝廷和官家是添亂罷了……”
……
“謝大人,恭賀復職,恭喜恭喜啊……”
入夜,在西湖畔的慈明殿園內,一場盛大的宴會正在舉行。重新被任命爲太常少卿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的謝方叔可謂是志得意滿,雖說,趙嫣“費盡心機”將他打壓下去了,然而,他這回再度捲土重來,想必,那個趙嫣定然已是氣急敗壞,無計可施……
“來來來……乾杯!”
楊石舉杯,向著謝方叔和餘晦示意了一番,謝方叔和餘晦也不客氣,端起酒杯連續喝了幾杯,而後,略有醉意的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搖晃了一下身軀,接著便是拍著桌案,發出了一陣自以爲是的大笑。
“甚好……雖說沒能拿下趙嫣的產業,然而這回,只要我等一鼓作氣,就可置趙嫣和她的靠山於萬劫不復的境地……”
“是啊是啊……”聽了餘晦的意見,楊石和謝方叔不由得咧嘴大笑。過後,楊石藉著酒膽,提出了一個計策:
“眼下,趙嫣還欠趙與芮八十萬貫楮幣,若是能夠唆使榮王爺提前收回欠款,則趙嫣定將無計可施,狼狽不堪!”
“嗯,有理有據,來來來,喝!”
“就是就是,人生有酒須當醉……”
河南行省,開封府。
“哎,你說說,如今,情況危急,且範用吉此賊亦與本王的結拜安答(兄弟)孟珙有所勾結,面對如此危局,本王這可如何是好?”
“哎呀……王爺啊,宋蠻子們想必已是黔驢技窮了,你又怕啥呢?”
“你不懂!誰知道蠻子又有何詭計?一個孟珙已經沒人能敵了,再加上個趙嫣,真是令人頭疼!”
“趙嫣?她一個宮女又算啥?能和王爺你相提並論嗎?只怕,王爺這次還是擡高了她呢……”
清晨,在河南行省的所在地開封府衙,經過一夜雲()雨過後,塔察兒正懶洋洋地坐在榻上,由妓()女李亞玲侍奉著下穿上外衣。只不過,由於呂文德控制壽春,而蒙古軍又久攻不下,此時的他已經是焦頭爛額,根本不知該如何對大蒙古國朝廷交代。
“你個婆娘,又懂得什麼?”聽了李亞玲諂媚的言語,塔察兒卻只是苦笑作罷。豈料,接下來,李亞玲的另一句話卻不由得讓他大吃一驚:
“若是王爺需要,則妾身願意進入蠻子國境**策反李庭芝等人……王爺放心,只要妾身出去,定能手到擒來,將宋蠻子的攻勢瓦解在他們的內部!”
塔察兒思索片刻,忽然間嘴角一翹,朝著李亞玲重重地點了點頭:
“可!亞玲啊……此事若成,本王就上報大朝朝廷,冊封爾爲誥命夫人……並賞汝全家黃金千兩!”
“多謝王爺……”李亞玲媚笑著向塔察兒拜了拜,而後再度準備脫衣侍奉……見此情景,塔察兒卻只是擺了擺手:
“罷了罷了,本王今日還有政務,你先去準備準備吧……”
事實上,塔察兒也只是將李亞玲當成了閒棋冷子和加以利用的傀儡罷了,對她也並不信任。若是能成也可,若是敗露了,亦無所謂,只不過像是死了只螞蟻一樣,對大蒙古國根本就沒有任何影響。
這天清晨,位於江陵府的京湖制置司如同往常一樣打開大門供官民進出,一切看起來顯得並無異常。然而,當東邊的太陽升起之後,一個衙役急匆匆地跑進正堂,向著正在批閱公文的孟珙稟報了句:
“報——孟大帥,有貴客來訪……”
聽聞此言,孟珙連頭都沒擡,只是擺擺手,對著那個衙役說道:
“請他進來……”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