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玠……若有機會,老子一定要將汝剖腹挖心,方能解心頭之恨……”
在遂寧府附近,本來王夔接到余玠的命令之后就準備率軍前往成都府,然而,不到一天之后另一個士卒從重慶趕來,向他傳達了另外一項幾乎是南轅北轍的命令:
“余大人有令,如今大理國勾結韃子入寇四川,故命王夔所部即刻掉頭出發前去拱衛瀘州,以保重慶!”
本來,王夔以為這道命令并無惡意,只是出于對戰略布局的一次普通調整,豈料,命令下達到軍中之后不久,一騎快馬趕到,向他報告了一個內線探聽到的絕密消息:
“王大人,余玠和孟之經因為不信任你等,才將你們調往瀘州……”
剎那間,王夔暴怒,下馬拔劍沖著路邊的大樹就是一陣狂砍,發泄了片刻之后,狗頭軍師劉益勸他先不要急著行動,還是等余玠疏于防備之時再突襲重慶一舉將其誅殺,若是朝廷追查下來,不如就以重慶府和東川地區為大禮,將整個川蜀全部獻給大蒙古國,到時趙昀那頭蠢豬在臨安府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此計甚好,然趙嫣奸詐狡猾,若是此計被她發覺了,我等就皆無生理也……”
面對主子的擔憂,劉益倒是恬不知恥:
“哈哈哈……趙嫣那個婊()子算啥?老子倒要讓她知道,誰才是天下第一謀臣……”
“出發!”
“盧公公,這是楮幣兩千貫、珍珠一壺、和田美玉若干。不成敬意……”
在臨安府南端靠近錢塘江的侍班閣內,面色偏藍的丁青皮(即丁大全)正在將箱子里的珍珠楮幣美玉一件件地擺到桌面之上供大宦官盧允升過目。而盧允升則是來者不拒,將精美絕倫的和田玉在手里把玩片刻之后,他這才傲慢地對丁大全保證道:
“丁大全,你就放心著吧,有我盧允升在,就絕不讓你喝稀飯!”
“謝謝盧公公,謝謝盧公公……”說著,丁大全又提出了一個對于盧允升似乎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請求:
“還望盧公公向趙女史替下官美言幾句……到時定有重謝……”
“這……”霎時,盧允升就面露難色,手里拿著的玉石也被他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
“丁大全,不是我不愿意幫忙啊,趙皇后一向厭惡于你,若是我去勸她,則不免適得其反啊……”
“也是……”對于自己已經是過街老鼠的事實,丁大全也不得不承認,不過為了麻痹趙嫣,他還是和盧允升商量了片刻,決定裝出一副“改惡從善”的模樣,以便于到時候“迎合”趙嫣。
“別哭了……節哀順變吧……”
“蕭媞自幼就和我在一起……如今卻……”
自從來到孤山之后,蕭晴就在御花園附近找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站在這里,可以看見整個西湖。選好了地點之后,蕭晴拿起鋤頭和鐵鍬,親自開始挖掘墓穴……雖然一會兒之后,她的手上已經滿是血泡,身上也沾滿了污泥和汗水,但是她卻依舊沒有放棄。就在這時候,趙嫣卻不請自來……
“哎,終究還是我對不住她……”說著,趙嫣撿起地上的鐵鍬,跳到墓穴之中就開始了挖掘。
“你這是做什么?”蕭晴驚訝地張大了嘴,看著趙嫣在坑里用盡全力地挖掘著。片刻之后,她才反應過來跳進墓穴之中,將趙嫣手中的鐵鍬一把奪下:
“皇后快走,這里太臟了……”
“你走開……我……我今天就非在這不可……”趙嫣依舊不依不饒。
“快給我走!”一聽趙嫣這么說,蕭晴氣極,狠狠地將趙嫣一把推倒在坑里。趙嫣倒也不生氣,滿身是泥和汗的她只是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就準備繼續挖掘。
傍晚時分,趙嫣總算將墓穴給挖完了……至于蕭晴,她則一臉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個和她一樣渾身臟兮兮的“皇后”,眼里滿是不滿:
“都這么晚了,你還不走?”
“晚上我特地來陪陪你……”趙嫣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然而,很快微笑就隨風而逝,代之以無奈和哀傷:
“要是蕭媞還在,或許我們就可以聽趙珍珠牙牙學語,一邊和她說著臨安府的市井故事……而今,我真想再見見她,向她學學廚藝……”
聽了趙嫣的話,蕭晴不由得閉上了雙眸,往事從她的眼前飛快略過:
“哎……在23世紀,蕭媞還在世的時候,她經常做些宋式菜給我們吃……我還記得,她最喜歡做的菜就是蟹釀橙和拔霞供了……”
趙嫣搖搖頭,兩滴清淚從她的臉上滑了下來,再看看放在一旁的紫檀棺木,她不禁說了句:
“我也記得,蕭媞曾經說,除了歷史和飛行之外,她最愛的就是做菜和歌舞……真想再聽聽她的歌聲……”
“先睡吧……”蕭晴走到樹下,整了整早已準備好的被褥和毛毯,趙嫣則生了火,將兩個冷饅頭用筷子刺成串,然后給輕輕地放在了火上。
蕭晴撫摸著棺材板,一邊自言自語道:
“我打算把蕭媞的首飾和禮服連同她的一縷青絲一起埋了,只留下了她的玉佩作為回憶……到時候,我每年都會來這里祭奠她……等趙珍珠回來了,我就會帶她過來,讓她永遠都不要忘記自己的生母……”
“還是別這樣,傷痛就讓它過去吧……”
半夜,趁著趙嫣和蕭晴都睡著的時機,丁大全帶著幾名衙役悄然摸上了孤山,在繞過御花園之后,他們徑直就來到蕭媞的衣冠冢前,幾下子就將墓穴里的土給全部清理得干干凈凈,接著,他們還將蕭媞的“棺材”給推進了墓穴之中,并將封土給蓋上了。
“誰?”
聽聞聲響,一向神經緊繃的蕭晴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丁大全等人的所作所為一時被她盡收眼底……
“你們……你們為何要打擾蕭媞?難道她還不夠慘嗎?”
“在下丁大全,聽聞皇后在此,特來……”不等丁大全好好解釋,蕭晴就起身掀開被褥,走上前去沖著丁大全那張惡心的藍臉就是一記耳光。
“丁青皮,你給我滾……”
“這……”
聽聞動靜,趙嫣也被驚醒了……看著一臉憤懣的蕭晴和裝作無辜的丁大全,她一時之間也搞不清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臣聽聞蕭媞不幸離世,特來吊唁……”
聽了丁大全的“解釋”,趙嫣只是搖頭冷笑一聲,同時,一臉狐疑地打量著他,說道:
“丁大全,你是何來的善心呢?”
面對趙嫣的質問,丁大全的回答卻是牛頭不對馬嘴:
“臣只是……前來吊唁而已,絕無惡意……”
“呵呵,既然這樣,那你就請回吧,因為蕭媞可不會接受你的好意……”
這次,本來想趁機“討好”趙嫣的丁大全卻撲了個空,還挨了蕭晴一記響亮的耳光。只不過,擅長諂媚權貴的丁青皮是不會放棄任何機會的……除了一面暗中讓人繼續盯著趙嫣不放之外,他還托人給趙嫣送去了一壺珍珠和一雙白璧,并稱自已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趙嫣幫他在圣上面前美言幾句,好讓他升官發財……
“收起你的那一套吧……”對于丁大全的諂媚,趙嫣依舊是嗤之以鼻,在吩咐手下人將丁大全送來的禮物送還之后,她特地告誡宮中的侍衛,切莫再讓丁大全的人送禮過來,否則她必將嚴懲。
八月十三,紹興府,蕭山縣衙。
“丁大人,趙嫣……趙嫣她不愿與我等和解,還有置你于死地的想法……”
“是這樣啊……”聽聞手下報告,丁大全掃視了他一眼,笑著從桌案上拿起了一封信,將其交給了這個手下:
“這是本官寫給趙嫣的信,汝只需將它轉交給盧允升即可……”
“大人,小的遵命!”
再過兩日就是中秋節了,若是平常時候,宮中和民間一樣都會舉行“賞月延桂”活動,并在清冷的月光下設宴,在小西湖畔的倚桂閣、秋暉堂,宮女和樂師還會演奏清樂和吹笛,多的時候甚至還有二百多人……只不過,和趙昀與賈貴妃母女“闔家團圓”的氣氛不同,這個時候的趙嫣似乎是有意避開節日的氣氛,她將自己鎖在臥房里茶飯不思、夜難安寢,任憑徐姈和楊蓁她們把門敲得噼里啪啦地,她都始終不愿走出一步。
“哎,去年的這個時候,就是我去救蕭媞的時候吧……”
每每想起自己的沖動,趙嫣都垂淚不止。當初,若不是自己去救蕭媞而身陷囹圄,恐怕謝道清也不會因此陷進去吧……她覺得,如果當初,她趙嫣能夠再冷靜一些,或許蕭媞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吧。
“趙皇后,臣求求你了,你就行行好開個門吧……”
忽然,一陣尖刻的聲音從木門外傳進了趙嫣的耳中。她一聽便知,這個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與董宋臣幾近水火不容的大宦官盧允升。
“怎么了?”
“丁大全……給你寫了封信……”
“走開,你給本后走開!”盧允升話音剛落,臥房內就傳來了一陣瓷器摔碎的聲響,里邊的趙嫣正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你們……你們就不能放了我嗎?他要升官,就讓他去吧!”
“趙皇后……請聽臣一言……”
聽聞盧允升所言,趙嫣氣極反笑,隨口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以官家的名義送他饒州通判之職吧,叫他別來煩我了……”
“多謝皇后……”
盧允升興高采烈地離開之后,趙嫣當即癱軟在地,不禁陷入了沉思。為了不再讓丁大全纏著自己,趙嫣選擇了妥協,將他由一介從九品的縣尉直接升為了從五品的通判。不過心里她也清楚,她這次的行為顯然是打開了一個“潘多拉魔盒”,以后,或許會有很多奸佞小人會來纏著她要官要權,為了達到目的或許他們還會不擇手段……
想到這些,趙嫣不禁感到高處不勝寒,她懷念當初自己還是一介女史之時,根本沒有人會來向她索要什么。那時候,她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