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趙嫣她們正在爲製作軍艦和飛機日夜忙碌之時,她們還得忙裡偷閒在和寧殿裡開設“學校”繼續教她們的學生學習基礎知識和飛行技術,這次,除了蕭媞上回發現的、頗具飛行天分的徐姈之外,另外兩個小宮女的才華也被蕭晴給發現了,她們的名字分別是:楊蓁、楊蔳,還是一對姐妹。
楊蓁和楊蔳姐妹來自淮南東路的楚州,自打金國末年以來,由於金兵和李全叛軍的襲擾,再加上蒙古軍南侵,這裡早已經是屍骨遍野、民不聊生。爲了生存,當地民衆紛紛四散南逃,有的去了揚州、還有的去了鄂州、江陵府……而更多的倖存者則渡過了長江,來到了兩浙東路和兩浙西路謀生……
而楊蓁她們永遠忘不了嘉熙三年(西元1239年)四月十五的那一天,那時,楊蓁年僅七歲,而她的妹妹楊蔳則只有五歲。那天,幾個蒙古兵闖進了她們家,不由分說就燒了她們家的房子,還殺害了她們的父母和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只有她倆躲在了草垛之中,才得以僥倖生還……並最終就落到了臨安府,在這裡,爲了活下來她們才進入了皇宮。
楊蓁姐妹的戰爭,似乎就從那一天開始了。自打父母家人被殺之後,已經懂事的姐姐楊蓁就發誓要找機會替父母弟弟報仇……然而亂世之中,她們這兩個小女孩能活著就不錯了,又有什麼辦法去找韃子討還血債呢?……直到有一天,當蕭媞在物色大宋空軍的人選之時,出於對這位溫柔近人的尚宮女官的信任,再略微知曉蕭媞和趙嫣的計劃之後,她們這才決定把給親人報仇雪恨的希望放在了蕭媞她們的身上。
“趙女史……我倆可以和你談談嗎?”
淳祐元年二月中旬,楊蓁和楊蔳忽然找到了正在皇宮後苑散步的趙嫣,在猶豫了許久之後,楊蓁小心地向她提出了一個要求:
“聽蕭晴姐姐說,你曾在京湖殺過韃子……可否給我們講講此事?”
“這……”楊蓁的這個要求著實讓趙嫣愣了好一會兒……從她的話中,趙嫣已經有了初步判斷,看來這兩個稚氣未脫的小娘子竟然現在就想找那幫劊子手討還血債……而眼下按照宮裡的規矩,她卻不能和這些小宮女們提那些關於前線的戰事,更不能直接教她們如何用飛機轟炸韃子,否則萬一言行暴露,這些言語將會給他人以口實,從而必將使她名節不保,淪爲過街老鼠。
“這些還是少提吧,我在京湖不過是幫忙製作火器,並無做出其他事情,況且,朝廷早有規矩規定後宮不得干政……等有機會我再帶你們坐飛機去轟炸韃子,如何呢?”
“多謝了……”
“陛下……此次韃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擄走蕭司言和小公主,此非皇城司之失職,而是其缺乏應變之能事!”
與此同時,一個關係到大宋皇城司的廷議正在大慶殿裡舉行,這次廷議的參與者只有數名朝廷重臣。而主要負責向官家陳述改變皇城司理由的人則是臨安知府趙與蔥,以及武功郎李毓之。
面對李毓之的陳述,趙昀一臉嚴肅地端坐在御座之上並沒有立刻表態。相反,李毓之的提議還引起了鄭清之和史嵩之的質疑……鄭清之雖然贊同對皇城司進行徹底改變,但對於皇城司的下屬機構該如何設計,以及各機構具體人數問題,他和李毓之還有不少不同意見;至於史嵩之,他則明確提出了反對意見,認爲皇城司乃朝廷之毒瘤,必須給予限制,對皇城司進行大規模改變無異於明知故犯……
“陛下……皇城司改制,應設提舉皇城司一員,下有提點皇城司兩員。同時,在其下設立探事務、執行務、冰井務、殿前務、潛伏務、策反務、反間務、電訊務。同時,爲了將其活動完全控制於陛下之手,臣以爲,應在大宋全境設立皇城司據點,如能按各路劃分則爲最佳。至於韃子國境,皇城司的活動則可分爲:嶺北路、河南路、河北路、山東路、女直路、吐蕃路、西夏路、西域路、京兆路……而對新歸附之勃泥,三佛齊等地,則亦應設立皇城司據點,以監察叛亂、宣慰當地!”
“這……”在李毓之進一步說清自己對於皇城司的規劃之後,史嵩之霎時不知還說什麼來反駁他的說法。而對於李毓之的提議,趙昀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目光中似乎也透出了一絲贊同之意。
“陛下……李毓之之言也不無道理,臣以爲可行!”根李毓之早已經是“一條線上的螞蚱”的臨安知府趙與蔥此時也不得不站在了李毓之一邊,這時候,這場廷議的天平已經開始倒向了李毓之一方,只要參加廷議的另一個關鍵朝臣——尚在行在述職、準備改任湖南安撫使的淮東制置使兼刑部尚書趙葵公開表態支持自己,那史嵩之就沒理由繼續說不了。
趙葵,字南仲,號信庵,又號庸齋。是大宋軍隊中僅次於孟珙的名將,在早年他曾經和他父親一起參與抗金戰爭,並在金軍棗陽、鄧州、蘄州等地與金兵交戰,以功授承務郎、知棗陽軍。歷任廬州通判、將作監丞、知滁州等職務。紹定四年(西元1231年),就是他擒斬叛將李全,爲大宋軍民剷除了一大禍害,爲此,趙昀任命他爲福州觀察使兼任左驍衛上將軍,其後授淮東制置使兼知揚州……在端平入洛(西元1234年)時,他是主將之一,在收復開封府、洛陽府、歸德府之後旋即又敗於蒙古軍,因而遭到了彈劾被降職……到了嘉熙元年(西元1237年),爲了更好地在淮南對抗韃子,他又以寶章閣學士銜和淮東制置使之職兼任揚州知州,並率領宋軍於嘉熙二年(西元1238年)取得安豐大捷,重創了韃子軍隊,因此得以升爲刑部尚書、端明殿學士……在揚州期間,趙葵加固城防、休整軍備、鼓勵農桑,刺探敵情,使得淮東各城防備甚嚴,固若金湯……因此,在與蒙古軍作戰的過程中戰功卓著的他已經在無形中成爲了前線將領中最具發言權的人物之一,無怪乎李毓之會將內心的期待全部壓在他的身上。
“趙南仲,對李毓之的意見,卿又有何高見?”
“啓稟陛下……臣亦早有此意!據臣所知,韃子一向重視對我大宋的細作及襲擾,以探邊關及行在之軍情。前日,臣亦聽聞陛下皇女被劫走之事,臣以爲,大宋境內如今已有無數韃兵細作以及大宋敗類。故皇城司之職能改制,勢在必行!然爲人心向背,亦須抑制其冒犯王法之行動,方可爲社稷萬民所受也!”
“甚好……便依卿意!”聽了趙葵的建議,趙昀終於下了改組皇城司的決心,爲了保證這一切的順利進行,除了加緊生產電報機和在禁軍中物色人選之外,其他重大事項趙昀都交給了他的恩師鄭清之去辦,對於細作用間之事,在朝堂上,也只有鄭清之是個老手,所以將這些都交給他,趙昀才能夠放心……不過,這個消息還是不脛而走,被趙嫣的一個侍女給探聽到了。
“來……我再教你們一招……”在和寧殿的後花園,經過一下午的學習之後,趙嫣開始教自己的學生們學習製作蛋糕。在大宋,本來這應該是蕭晴的“獨門絕技”,甚至蕭晴還想借此技藝來“拴住”趙昀的心以替趙嫣穩住貴妃的位置……可當她跟趙嫣說出這個計策之時,趙嫣卻沒有答應,相反她還覺得,把蛋糕的製作方式教給徐姈她們,讓它作爲大宋空軍賺取外快的手段豈不是更好?
“蕭晴……你過來一下……”
“來了……”不知趙嫣要玩什麼把戲的蕭晴放下手裡的活,走到了她的面前。就在這時,趙嫣忽然伸手抓起了一大把麪粉,對著蕭晴的臉就扔了過去。
“呵呵……”
“呸呸……你好過分啊……”在宮女們的鬨笑聲中,被趙嫣冷不防地變成了一張小白臉之後,蕭晴一面忙著用袖子和手絹擦拭清理自己的臉,一邊又開始責怪趙嫣了:
“沒想到你也欺負我……難道董宋臣之流還把我踐踏得還不夠嗎?”
“抱歉……”一看蕭晴還以爲自己是在欺負她,趙嫣不禁有點想笑:
“我只不過想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你別太介意……”
“趙女史……”
正當趙嫣準備動手繼續將蛋清和蛋黃分離之時,一個身著對襟襦裙、梳著高髻頭戴珍珠髮飾的侍女悄悄走到了趙嫣身旁,在她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這李毓之,竟然想學戴老闆當特務頭子了……對了蕭婈,等會你再去福寧殿一趟,就說我這有個糕點秘方要獻給官家……如果行的話,再替我旁敲側擊一下以探聽皇上口風!”
“是……”蕭婈向著趙嫣屈身行禮之後就轉身離去了。待她離開之後,蕭晴指了指她的背影有些不解地拍了一下趙嫣的肩:
“趙嫣……方纔那個宮女叫什麼名字?”
“她叫蕭婈,今年已經十五歲了,是我從謝道清那兒要來替我洗衣做飯的粗使宮女……”
“蕭玲?莫非她和蕭媞她母后同名?”
“不不不……”眼見蕭晴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趙嫣用食指沾了點水,藉著指甲在沾滿面粉的木桌上這下了一個“婈”字。
“哎……我覺得呀,你得讓她留下讀書認字,而不是把她當成婢女驅使……否則最後她還不就只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老宮女?”
“嗯……等她回來再說吧……”趙嫣只是笑了一下,並沒有繼續說些什麼。不過爲了不給宮正司和尚書內省說閒話的理由,蕭晴揹著蕭媞給趙嫣出了個主意:
“我想讓蕭婈她冒充是蕭媞的表妹,你看如何?”
“這個主意不錯……就這麼辦吧!”
趙嫣一邊說著,握著筷子的右手還不斷地在攪拌著瓷碗裡的蛋清。據她估摸,大約再過一盞茶的功夫,這些蛋清就可以變成奶油狀蛋清了,到時候只要等蕭晴和徐姈把蛋黃和牛奶麪粉的混合物攪拌完成後對它們來個合二爲一。而到了這步,只缺再將其放進蒸籠蒸上一盞茶的時間,一切就可大功告成。
“嘿,蕭晴姐姐……我們和寧殿是不是該換個匾額了?臉上滿是汗珠的徐姈放下碗筷,用衣袖擦了一下汗津津的額頭:
“這裡乾脆改叫大內糕點局算了……還有,大宋空軍也可以改叫糕點營了……”
“機靈鬼……”徐姈的調侃顯然把蕭晴給逗樂了:
“呵呵……要真是這樣,等蕭媞回來,我們就告別官家,去外邊開個店面……反正有此秘方,我們可不愁吃穿……”
進入三月之後,隨著南北方大地回春,天氣也漸漸地開始暖和了起來。這時候,爲了“便於”蕭媞研製所謂的無線電報機,忽必烈索性命令韓文林把她安置在了原來金國的都城中都城(即燕京城,今北京市)的一處名爲“臨水軒”的院落裡,並派重兵嚴加看守……這處院落位於魚藻池中央,四面環水,本來是金國皇宮中的魚藻殿所在地。自打宋寧宗嘉定八年(西元1215年,金宣宗貞祐三年)中都失守之後,蒙古軍就對金中都進行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和大破壞,大部分金國宮殿毀於一旦……只有魚藻殿因爲爲於魚藻池中才得以倖免於難,後被改名爲臨水軒,以徹底抹去金國的印跡。
“韓大人,妾身只想去中都的街道上看看,順帶手買些用具以供日常用度……可否?”
被關在臨水軒裡幾天之後,三月十二日的午後,蕭媞第一次向負責看守她的韓文林請求給她一次出去走走的機會……不過,面對這個看似平常的請求,韓文林卻一本正經地給予了拒絕:
“蕭媞……恐怕你是要趁機溜走吧!”
面對已經化好淡妝,看起來面如出水芙蓉的蕭媞,韓文林卻一點兒也不感冒。只見他一臉狐疑地將蕭媞給髮髻臉龐以及著裝給上下打量了一番,方纔慢騰騰地撫須說道:
“蕭尚宮,你可真是美若天仙……但若是某個大朝權貴或色目人看上了你,要把你抓去爲奴爲婢,那你可就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從韓文林的口氣之中,蕭媞當然聽得出來他這是在警告她不要“癡心妄想”著能夠找機會逃脫,但這回,只有蕭媞她自己心裡清楚,韓文林是真的冤枉她了……中都離大宋臨安府足足有三千里,她根本無力獨自帶著剛剛滿一週歲的女兒逃回大宋……即使能逃,她和趙珍珠也受不了一路奔波、沿路要飯的苦,最後無非就是落得個母女兩人餓死路邊的下場。
“韓大人……這裡離大宋十萬八千里,妾身就是要跑,也不能如此行事吧……”蕭媞輕輕地往髮髻裡插上了一把精緻的玉梳,在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後,她這纔不緊不慢地淡然道:
“倘若大人對妾身不放心,那好,你可以去監牢借來手銬腳鐐給妾身戴上,然後押著妾身前去市場……敢問大人,你覺得戴上了披枷帶鎖的蕭媞還能夠有逃跑的機會嗎?”
“蕭媞,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屋裡吧……至於製作電報機之所需,只要你說了,自有人會滿足你的!”
待韓文林將門上鎖之後,蕭媞一把抓起了木桌上的燭臺,在端詳了片刻之後,她忽然手臂一揮狠狠地將它扔出了窗外……
“哎……在這麼下去我非瘋了不可……”蕭媞嘆息了一聲之後,這才緩緩地從牀底取出了自己手繪的一張無線電報機的圖紙。在外人看來,她繪製這張圖的目的無非是要替蒙古軍制作已經在宋軍中推廣的無線電報……而實際上,蕭媞只是想借此機會給遠在臨安府的趙嫣和蕭晴報個平安……至於什麼無線電技術,從一開始她壓根就沒有打算將其泄露給蒙古軍。想到這兒,蕭媞不禁用手抖了抖薄薄的圖紙輕蔑地冷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
“忽必烈,你不是想要電報機嗎?那你等就慢慢想著吧……蕭媞是不會將宋軍的火器和電報告訴你們,讓你們用以屠殺大宋子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