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令的建議楚偉不得不認真考慮,可是他只有楚怡這么一個女兒,本來就一直覺著虧欠著她,總想找機會補償她。他登基之初事務煩多,沒顧得上。后來大楚又同趙國開戰,楚怡的事又被他忽略了。楚怡隨楚信悄悄到關西的事他都知道,為了讓她好好散心,楚偉一直沒召她回來。他實在是下不了決心把楚怡嫁到趙國去。
每次朝會,我都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可是當聽到楚偉似乎有意把楚怡嫁給趙過時,我再也沉不住氣了。楚信對我的托付,還有我對楚怡之間說不清的感覺,我怎么可能坐視她被推到火坑里去。
當兵部尚書郭先再次提議同趙國結親時,我毫不猶豫地站起來說:“我反對。”楚偉和眾臣都有些驚訝地看著我,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我的沉默,沒想到我會突然站出來表明態度。
“我不反對同趙國結親,但是我反對把長公主嫁過去。”我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這不是無理取鬧嘛,陛下只有一位公主,這誰不知道。”郭先有些氣結,怒氣沖沖的說道。
其他一些支持郭先的大臣也紛紛指責我,楚偉也說:“范大將軍,趙國使者已經指明了,要朕把長公主嫁過去。”
我反駁說:“趙國需要的只是同大楚的這種結親的關系,他們并不在意嫁過去的是否是長公主。”
楚偉本來有些愧疚,聽完這么一說,他眼睛一亮,立即問道:“范卿有何良策?”
我說:“陛下可以從宗室之中選一名年齡合適、品貌出眾的女子,封以公主,然后將其嫁往趙國。”雖然知道這個主意會害了另一個可憐的女子,可是為了楚怡,我也只好出這么個主意。
楚偉一聽果然高興,連連點頭。我這個辦法兩全其美,其他大臣沒理由反對。只有毅親王楚明向我投來不滿的目光,他家剛好有一孫女年方二八,說不準就會被楚偉挑中。我只求能保住楚怡,哪還管這些。見楚偉同意,眾大臣也沒反對,我不由暗舒口氣,退回自己的位置,再也不發一言。
散朝后,楚偉把我留下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范卿今天出了個好主意,替朕保全了女兒,朕還得好好謝你呀。”
我臉上一紅,知道楚偉起了疑心。如果我和楚怡素不相識,又怎么會為她出頭。我連忙伏倒謝罪說:“臣在關西有幸見過長公主,對公主品貌仰慕不已。臣自知配不上公主,但也不忍心見她跳入火坑,所以才會斗膽出這么個主意。”
楚偉呵呵一笑:“如果說你范大將軍再配不上我的女兒,那她豈不是沒人敢要了。本來我就打算替她找個好夫婿,難得你有心。也好,朕就把楚怡托付給你,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我一聽又驚又喜。楚偉的用意頗深,他顯然是想用楚怡來進一步的籠絡我,并且把我更進一步地限制在鄞都。他說得情深意重,好象真的是為楚怡考慮,不過我可從來不敢相信,政治的面紗之下會有多少親情。
我連忙謝恩,不管怎么說,楚偉親自許婚,就算楚怡不大樂意,也應該不會反對。感情嘛可以慢慢培養,再說了,她也未必就對我無情不是。
為了避免趙使有所不滿,所以楚偉只是私下里對我許諾。等和趙國結親之事結束,他就會親自下旨,把楚怡許配給我。
禮部和理藩院忙了幾天,最終報了三名侯選人供楚偉挑選。這其中以毅親王的孫女楚晴最為合適。她本身就是郡主,身分不低,而且年齡、品貌也都是上乘。果然,楚偉一眼就看中了她,立即下旨把楚晴封為長樂公主,并嫁給趙國太子過為妻。趙國使者果然很高興,忙和禮部商議有關迎娶事宜。
保住了楚怡卻苦了我。老親王楚明帶著幾十個家將把我的府坻給堵了起來,揚言要打爛我的嘴。我哪敢惹他,再加上自知理虧,只好整天躲府里,不敢出門。朝庭上下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我說句公道話,楚偉也巴不得楚明把怒氣轉移,哪里還肯表態。最后我不得不又給楚明出了個主意,我讓他給皇帝上書:兩國結親乃是大事,所以公主嫁過去的日子,應該選在趙過登基以后。楚明一聽,也覺得是個辦法。反正能拖就拖,誰知道趙過能不能打敗趙亮,順利登基呢。唉,我終于可以走出家門了。
楚明的要求并不過分,楚偉和趙國使者都沒反對。反正雙方需要的只不過是個名份。各項事宜都談妥之后,趙過派的第二名使者又趕來了。這次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向大楚求援了。趙過當然不會蠢到向楚國借兵,他需要的主要是兵器。趙國多平原,糧食富足,可是礦產稀少。他們每年都要用大量的糧食、戰馬向楚國和齊國換取鐵和銅。當然了,他還需要得到大楚的保證,不會抄他后路。雖然大家心知肚明,這種保證有多么的脆弱。
大楚答應給趙過提供兵器,并且會在關鍵時候施以援手。但是,大楚提出的條件也同樣苛刻。趙過登基后,趙國要向大楚稱臣;趙過每年向大楚進貢;楚趙邊境趙軍不得超過三萬;等等。大楚提供的兵器,趙國要用價值兩倍以上的糧食和戰馬來交換,可以說趙過為了奪取皇位,不得已簽下了近乎辱國的條約。
朝庭上下正盤算著如何在趙國牟取更大利益的時候,突然的變故發生了。信州急報:朝庭同趙過的合作,使得關西開采礦產的負擔大增,很多礦工不堪重負,各礦均出現罷工的現象,甚至有些地方還出現了礦工同官府的對抗。關東方面的情況更為嚴重,慶州等三府的原趙國的各大家族、豪強,都表現出不穩的跡象。他們大肆招募私兵,不服節度使府管理,甚至擁兵自重。已經同朝庭軍隊發生了多起沖突,情況愈演愈烈。
朝庭上下一片驚慌,十一月中,楚偉下旨令楚樂即日起程,務必于二十日內趕到安州府。楚樂雖接到圣旨,他雖然行動不便,也只好硬著頭皮上路。信州節度使雖然是個肥差,可并不好當。信州的兵將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換了別人,他們會不會聽從指揮?不過朝庭以為,只要把我扣著,信州的那些驕兵悍將沒有了統一指揮,也就掀不起大浪來,楚樂可以分而治之。
十二月下,信州再傳急報:慶州、安州、駐城三府原趙國豪強勢力,同云州其他勢力勾結,發動變亂。他們集結了三萬人馬,突然向安州府發動進攻。新任節度使楚樂在鎮壓變亂中,不幸被流矢射中,捐軀了。
朝庭震驚。楚偉詢問眾臣:“誰可出任信州節度使?”沒一個人回答。楚偉氣憤地把御案掀翻在地,大聲說道:“你們不是爭嗎,怎么現在沒有一個人說話了?”
兵部尚書郭先說:“陛下,臣要參輔國大將軍范帥,節度使楚樂死得不明不白,跟范某有莫大關系。”
楚偉冷冷地說:“你可有實據?”
郭先激憤地說:“朝庭上下哪個不知,范帥在信州經營日久,上上下下全是其心腹。他把信州經營得跟個鐵桶似的,連李素都被他擋了回去,怎么可能會有變亂發生。”
楚偉憤怒地斥責郭先:“虧你還是兵部尚書,怎么可以妄憑猜測就污陷重臣!” 他的語氣分明是:我并非不相信你說的,但是你給我拿出證據來呀。
我立即站出來,伏倒在地痛哭流泣地說:“請陛下治臣死罪!”
楚偉放緩了語氣對我說:“愛卿請起,朕是相信你的。只是眼下信州情況危急,各位大臣有些著急,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仍然跪著不起,叩首說道:“臣謝過陛下不殺之恩。信州之所以會出現如今的局勢,皆因臣處理不當所致。臣愧疚萬分,臣無能。懇請陛下準許臣辭官歸隱,告老還鄉。”
二十六歲告老還鄉?我這番有些近乎無賴的話,讓楚偉和眾臣有些哭笑不得。雖然他們明知這事多少跟我有些關系,甚至有可能是我授意。可問題是信州距離朝庭過遠,他們又沒有實據,如果貿然將我治罪,只怕會激起更大的變故。
楚偉親自走下臺階將我扶起,撫著我的背說:“愛卿乃是我大楚的忠臣良將,現在朝庭正是多事之秋,怎么可以棄朝庭而去。”
他轉身又說道:“郭先僅憑臆測就指責重臣,實在應該重重治罪。念你是朝庭老臣,朕處你罰俸一年,你可心服?”
郭先心中郁悶之極,可是也只好無奈地接受處罰。誰讓他找不出能夠接替我的人呢。
楚偉繼續安慰我說:“愛卿,信州事關重大,還需要你去坐鎮啊。”
我說:“陛下,臣不敢接受。”
楚偉說:“非你不可。”
我說:“陛下,臣聞‘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臣如今還沒有娶親生子……”
楚偉說:“朕一直在給長公主找個良配,范卿正是我心中的最佳人選。傳旨,將長公主賜婚于輔國大將軍范帥,晉封范帥為駙馬都尉,食邑兩千戶。待范卿穩定信州局勢,凱旋歸來時,朕親自主持你們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