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樹洞里又待了一陣,龔炎則瞧著外頭雨小了一些,就領著春曉出來,外頭大棕馬兒也不曾拴著,身上搭著茂密的樹葉,想是給它遮雨的。
春曉仍舊坐著馬,龔炎則牽韁繩,頭上淅淅瀝瀝小雨飄著,慢慢走出多雨山,兩人穿過一個猶如隧道的山洞,再出來,就見碧瓦晴天,陽光刺眼,滿山遍野的野花,空氣中滿是沁鼻的花香,鳥兒歡暢,紫蝶戲舞,好個世外桃源攖。
春曉驚呆的望著這個地方,龔炎則笑著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驚訝。”
“你是怎么找來的?”
“玄素那里打聽來的。”龔炎則說完牽著馬往前,先來到一處小溪旁,馬兒低頭喝水吃草,龔炎則扶春曉下來,兩人洗了把臉,打理了發冠衣著,把腳上的泥巴弄干凈,這才又上馬奔馳,漫天夕陽時,遠遠的就見一個小村子。
龔炎則道:“到了。償”
“這是哪?”春曉驚奇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但見干凈的林蔭小路,兩旁灰瓦白墻的房舍,有幾個孩子在路中間玩耍,旁邊水塘里的鴨子扭著上岸,遠處齊整整的稻田,炊煙裊裊,傳來母親的喊聲,“回家吃飯啦。……”那群孩子呼啦啦就散了。
龔炎則輕輕蹬著馬肚子,慢悠悠的在林蔭路上走,終于有小童發現來了生人,大聲嚷道:“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有人家推門出來看,但都不說話,只有一個杵著拐杖的耄耋老人問:“是你啊,還是尋真人的?”
龔炎則下馬,與人問好后點頭,“真人在宮里么?”
“沒出去,你去找吧。”老人請龔炎則過去,又抬頭打量春曉,春曉也下了馬,老人笑著點點頭。
兩人順著路往里走,走到一處丁字路口時,龔炎則把馬栓在一邊的樹上,帶著春曉拐了進去,就見前頭建有宮殿,并不顯得多雄偉,漆紅的墻與大門與旁邊不同。
有小道士將他二人迎進去,那小道士細細看了會兒春曉,哦了聲,“是師姐啊。”
原來玉霞宮建宮二百年來并不曾有幾個道士,且宮主一直是玉霞真人,對于真人二百歲的年紀,春曉大為吃驚,小道士說:“師傅說過,尋常人該有五百歲年紀,就是為凡塵俗世拖累才大多活到近百。”又說:“師姐的畫像就在雯映殿掛著呢。”
春曉才知道,她這個記名弟子是玉霞宮第三十二位弟子,為啥稱呼師姐呢,是按年紀排的,不按入宮早晚排。
兩人隨小道士到了一處水榭,橋下是一池碧荷,大紅廊柱輕緩的繞著帷幔,白紗隨風蕩動,水榭里擺著美人塌與書案,玉霞真人垂散著頭發側躺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
小道士上前稟明:“師姐來了。”
玉霞真人當下睜開眼睛,起身,道:“帶你師姐去雯映殿題字。”每個弟子都要在自己的畫像下題字。
留下龔炎則說話,玉霞真人讓人上了茶點,等龔炎則吃了一盞茶,說道:“救范六娘不難,只要揪出那妖道即可,解決了妖道,春曉將來才不會遇上這樣或那樣的麻煩,但要一勞永逸,就看你能不能配合我做到兩件事。”
“您說。”龔炎則道。
再說春曉跟著小道士去了雯映殿,待看到自己的畫像便是一愣,這幅畫色彩絢爛,畫中女子青春明麗,嘴角微抿,眼里帶笑,身上穿藕色水袖春衫,肩上披珍珠瑪瑙彩霞斗篷,右手中指戴指環,小指上戴鳳朝陽指套,端妍斯文的坐在圈椅里。
樣貌正是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從未穿過這樣佩飾的衣裳,看著倒面生。
春曉又看旁處,見這屋里掛滿畫像,穿的衣裳都不一樣,有一副上畫的是挽著褲管踩在水里,一身短打扮的樣子,畫下提名周文紫陽。
小道士見她看這副專注,就解釋道:“這是紫陽真人,出家前是個務農的佃戶。”
“這畫上畫的都是出家前的妝扮么?”春曉好奇的問道。
“都是師傅親自畫的,想必就是這樣的。”小道士指了指東墻上的一副,真是玄素,道:“也有是師傅想著畫的,你看玄素師兄的,他哪里穿過這樣的衣裳。”
春曉就見玄素穿了一身明黃色緙絲盤龍戲珠的長袍,頭戴紫金蟠龍冠,玉帶束腰,端正威嚴。
“這是……”畫上的居然是玄素?與自己認識的玄素長的不同,青年人的樣子,長眉鳳目,眼神凌厲。
“哦,玄素師兄易容了,師傅說他那張臉惹禍,出門在外不讓他露真容。”又道:“玄素師兄喜歡看戲,師傅就畫了這樣的,師兄一直最滿意這副畫像。”
春曉恍然,點了點頭,再看自己的畫像,想必也是玉霞真人自己想著畫的,再看畫上自己溫婉端莊,也確實好看,便笑著讓小道士把畫像摘下來,研磨沾筆把名字題在上頭,卻是玉霞真人給的道號:朝露,取自韓非子大體里的一句‘法如朝露,純樸不散。’
春曉寫罷,正看小道士掛畫,就聽身后起腳步聲,回頭看過去,是龔炎則邁步進來。
“我這就去見真人。”春曉還是叫不出師傅兩個字。
龔炎則道:“真人云游去了,已經走了。”
“啊?”春曉愣住,隨即急道:“可我還沒問他六娘的事……”說著就要去追。
在她背后的龔炎則繃著唇,眼底冷沉一轉而逝,喊住她:“正是為了救六娘除妖道,真人說正需冰山雪蓮這一圣物,這才云游去尋了,還說時候未到,讓咱們等著妖道再露端倪他自會出手。”
“這樣?”春曉頓住身子,奇道:“怎么你上一回來不說,我來了卻又不曾見我。”
“師傅就是這樣的怪脾氣,總說時候未到。”小道士接話道。
春曉這才信了,不過心里還是急,“不知什么時候才是真人說的時候到了。”
“是啊,什么侍候啊。”龔炎則看著春曉,皺緊了眉頭。
兩人在玉霞宮住了一晚,第二天返程離開,走的卻不是原路返回,而是翻了另一座山,從這里出去又走了兩天,來到一處碼頭,改走水路回瀝鎮。
福泉那里接到信兒后帶著人也從昆侖撤出回瀝鎮,路上卻不曾與龔炎則匯合。
春曉這段時日有小娃陪著,已經有了感情,回去的路上就想能不能與思嵐遇上,偏一路只有龔炎則與她形影不離,就問,“他們走的不是這條水路么?”
龔炎則嗯了聲,也不知回答的是這條還是不是這條路,春曉斜眼看他。
“桿兒動了。”龔炎則說完就往船尾去,有漁家的少年在釣魚。
春曉嘆氣,這人近來與她打太極的功力越來越強了,凡是不想談的,問他便成了哼哈二將上身,怎么都不會順著你的話說,無法,還是別問了,回去瀝鎮就見到了。
然而春曉想錯了,回去瀝鎮她也沒看到小寶和思嵐,原是思嵐帶小寶去了江西,身邊跟了兩個隨從,理由是思嵐被黃天教盯上,安排在江西一座小鎮避一避風頭。
時隔四個月,春曉再回瀝鎮,街上已然到處是著薄衫搖拂扇的人了。
龔三爺方一進城,就有人奔走相告,各鋪子掌柜、管事還有商會的人在街上就把人圍住了,春曉坐在車里聽了半晌才明白,這些人都等著三爺回來問出海的事,如今五月,正是揚帆出海的時節。
三爺淡淡道:“往年如何今年還如何,有例可循,不必等我回來說。”
有人哭喪道:“沒錢啊三爺,去年幾乎都捐出去了……”看熱鬧的民眾頓時嘩然!
龔炎則擺手,“我最近也是忙,大家都知道我在京里謀了官職,如今給皇上辦差,生意上的事分身乏術,正打算向商會請辭。”
眾人一聽面露驚愕,隨即嘩然大起,亂哄哄鬧成了一鍋粥。
馬車就在人群中擠出去的,眾人不散,緊緊跟在后頭,直到太師府,龔炎則撩開車簾,春曉面帶紗幕,眼露疑問的看著他,他卻只淡淡笑著伸手,春曉下意識的把手交出去,就被這個人抱出了車廂。
陽光刺眼,春曉往他懷里藏去,但聽后頭人山人海的驚呼,“是真的,傳聞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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