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氏立時明白了小賈氏的想法,不由激動起來,連拍著小賈氏的手道:“還是你聰明,年輕,心思也靈透,若這法子管用,不單單是你姑父記你的功勞,將來冊哥兒回來,也要厚待你。”
小賈氏腦海里記起三年前洞房里穿著一身紅的龔炎冊,樣貌偉岸,儒雅的風姿,心也有了熱度,竟比往日更盼望他早日歸來,臉不由的紅了。
賈氏但笑不語,待晚上二老爺回來把這主意一說,二老爺到底是官場人物,只說了沒兩句就想到了,當即有了笑模樣,贊賈氏是賢妻,摟著她的肩膀說了許多小話,把年過四十的賈氏羞的面若春花,二老爺意動,若不是在孝期里,肯定要好好溫存一番,這會兒卻只能忍著,哄足了賈氏,匆匆去書房與自己的幕僚商議不提。
一轉眼十來日,春曉心中沉悶,過的時喜時憂,喜的是龔炎則再沒去過風丨流地,就算在外頭忙的再晚也會回府,如今她不會離魂陷入夢境,又因思慮重,睡的輕,每一回一股寒氣夾著龍涎香的味道撲過來,她就立時知道他回來了,卻始終閉著眼不敢面對,憂亦是如此。
他對自己越來越好,她就越愁緒滿懷,有時甚至想,不要等了,不論是老太太百日出殯,還是爭取商會會長,他都能處置的很好,自己離開不會影響任何事,可她還是沒走,給自己借口“若我這時候走了,會叫他分心的。”
其實,是她不想離開。
直到今日,太后的旨意降臨太師府償。
太監尖著嗓子傳達了旨意,先是感懷菩薩賜福,而后贊許二老爺為人忠孝仁義,將釀酒的方子呈進宮里孝敬太后她老人家,太后娘娘深感欣慰,特令范氏六娘釀造此酒,與半年后后獻于皇帝壽誕之用。
全篇上下旁人一句沒提,馮氏當即就變了臉色,恨的咬牙切齒。登云扶著春曉起來,也是皺著眉頭迫不及待的道:“怎么沒提姑娘?”
春曉瞅了眼龔炎則,見他面色微沉,猜不準他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扭頭小聲制止登云。
二老爺得了許多豐厚的賞賜,馮氏冷笑著譏諷道:“這可真是名利雙收啊,卻不知春曉怎么想?”
春曉不知龔炎則對二老爺的想法,不好表態,便道:“菩薩降福萬民,一切都是隨緣就好。”說罷襝衽告退,帶著登云果斷離開是非之地。
后頭聽登云打聽來的消息,馮氏回去后與二叔冷嘲熱諷,賈氏維護二老爺顏面,叫馮氏逮住不撒嘴的數落了一個多時辰,最后氣哼哼的離開前還說:“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不過是有難同當,有福獨享罷了,即便我不與我們老爺說,我們老爺心里也明白了。”
二老爺不答話,垂手做恭聽做,長嫂如母,給兩巴掌也不能還手,特別他如今身上還擔著忠孝仁義之名。
后頭賈氏便也不解釋了。
只馮氏與二老爺一家卻是真正有了罅隙。
再說春曉回去,龔炎則打發了登云,只與春曉兩個說:“這一回沒你的名兒不要緊,以后還有旁的機會,早晚爺要給你撈個誥命夫人回來,莫急。”
春曉對什么封賜并不在意,只奇怪龔炎則是怎么想的,因問:“我看您是清楚這事的,到底怎么回事,老二爺做了什么?”
龔炎則嗤笑一聲,不屑道:“也不怪他在京里為官多年也不過六品,就他的格局,五品致仕已是頂天了。”見春曉仍舊不解的看著自己,他給春曉解釋道:“二老爺心心念念想叫皇上奪情留用,卻不想他一個庸才,雖談不上尸位素餐,可也是可有可無,皇上怎能記得住他?又有人早得了咱們府老太太沒了的信兒,立時就活動上了,他前腳走,后腳就有人頂了他的位置,他想讓皇上叫他回去,可那位置沒了,旁的位置他又無法勝任,這不叫皇上為難嗎?不過皇上這一回是記住了他,卻不是什么他想的‘忠孝仁義’,是更加厭惡他罷了。”
“啊?皇上至孝,愛屋及烏,不該這樣啊……”春曉更疑惑了。
“正因至孝,才更恨。”龔炎則接著道:“太子與當今圣上乃同胞兄弟,太子不倒,他如何繼承大統?太后娘娘只生有他們兄弟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說太后心里能不怨?這些年母子倆的感情并不似外頭看的那般母慈子孝,前兒爺才得了信兒,太后又摔了皇上侍候的藥碗。”
春曉大驚,“那二老爺豈不是拜錯了佛?”畢竟他是要效忠皇帝的,太后高興不代表皇帝高興,這可就尷尬了。
“其實二老爺走這步本沒錯,畢竟知道皇帝與太后不合的并沒有多少人,爺也是因著有一年孝敬太后壽禮備的重了一些,與爺交好的內務府總管提點了一字半句的,后頭爺留了心細查,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查出來,后來爺換了壽禮,貴重壓在皇帝之下才算了局。”
龔炎則說完摸了摸春曉頭發,“爺自打做了皇商一直順風順水,可不是全憑運氣。”
“那二老爺會不會帶累你?”株連九族是刑法,可也說明帝王厭惡一個人時是連他的親人也容不下的,二老爺如此遭皇上的厭,會不會連帶著厭棄他?
“不會,爺走的是貴妃娘娘的路子,這些年貴妃娘娘吃穿用度爺差不多都包了,這時她不為爺說話還等什么時候?原本是想娘娘在皇上面前為你美言幾句,可惜如今不好提了,只求皇上不厭煩已是大幸。”龔炎則到底覺得遺憾,可惜了聲勢這樣大的事情沒能讓春曉抬一抬身價。
隨后緊著安慰春曉,“二老爺占了名,利就給你,改明兒酒釀出來,滿天下但凡有這種酒賣,便要給你三分利,以后亦是你的資本,如此憑著你在瀝鎮的孝名與豐厚的身家,配爺也夠了。”
春曉一愣,竟是一直在為她打算。
龔炎則見她呆愣的模樣就是一笑,而后深深看著她沉聲道:“傻妞,你能得這份利,將來就是爺變心了你也不用怕什么了。”
“變心?你會么?”春曉怔怔反問。
“怕爺變心?”龔炎則逗弄的歪頭,隨后將春曉摟在胸前,舒服的哼哼兩聲便不說話了,把春曉惹的發急,掙著抬頭,就見男人嘴角越發上揚,驀然低頭與她對視,顧盼生輝,道:“只要你在,爺就不會,所以你得守著爺,守的牢牢的,不讓爺有閑情變心……”
春曉一時啞然,好半晌才嘴硬道:“管你我多累,不管。”
“那你管誰?”龔炎則抱著溫香軟玉繼續逗弄,春曉忍不住他手在身上呵癢,想笑又怕人聽見,躲又躲不開,臉也憋紅了,身子不住嬌顫,待那只手停下來,她已是香汗淋淋。
龔炎則看的口干舌燥,猛地站起身,疾步去了凈房,只怕多留一刻就要出事。
春曉就聽凈房里嘩嘩的水聲,臉紅的啐了口,‘活該你遭罪。’轉頭就朝外頭吩咐:“端一壺熱茶來。”
最近龔三爺洗冷水澡的次數多了,春曉便讓人在里頭備了溫水,還多燒了兩個碳盆,不怕他激了身子。
登云備了熱茶上來,隨后就要退下。
春曉瞥眼見她臉色不好,叫住人,道:“你別為我氣惱了,太后賞賜也不一定就是好事,沒得這個名也不見得是壞事,不必耿耿于懷。”
登云是真把春曉當主子護著了,聞言臉紅著嗆聲道:“姑娘說的輕巧,怎么不想想您不在乎旁人在不在乎?這旨意才下來,就有好幾個體面的婆子去給范六娘長臉去了,不是送吃食就是幫著把花圃里最好的花兒往她那里搬,搶著要為人家做事,一副見主母的排場,奴婢聽說肺子都要氣炸了,怎么也不會似姑娘這般風平浪靜、無欲無爭!”
“那你說我怎么辦?”春曉微愣后明白過來,太后下旨給范六娘釀酒,無疑是抬高了范六娘的地位,三爺又一直沒對外說要娶的是自己,這些下人的猜測一直在范六娘身上,可不就更要獻媚了么,這也不稀奇,登云也不是今天才知道范六娘的存在,不過是還在為她沒能得來太后娘娘的賞賜而慪火罷了。
“就是鬧一場也比這樣窩囊的忍著強!”登云有時很看不懂春曉,敢與三爺這個鐵面閻羅較勁,且如今手腕子還纏著紗帶,卻每一回都不是為了爭名分,大多為了吃醋,這樣鬧一鬧倒是讓男人心疼憐惜,可光心疼憐惜有什么用,要三爺出來正名才是道理啊。
春曉心里感動登云的維護,卻是自家有要離開的念頭,并不想與范六娘對上,也沒必要鬧起來叫大房看熱鬧,遂安撫道:“三爺自有安排,回頭我與你細說,你就別氣了。”
“真的?”登云正義憤填膺,聞聽就是一靜。
春曉點點頭。
登云這才哼了聲沒再說什么,就在這時,外頭有小廝通傳,“范六姑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