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已經睡靜了的村人們,聽見這突然的恐怖的亂鑼聲,都震醒了。又聽見綵鳳等喊叫抓土匪聲,知道有了情況,大家都骨碌骨碌的爬起來。青年婦女抱著拉著孩子們往角落裡躲,男民兵們拿起鋤頭鐵耙木棍稻叉叫喊著來趕土匪。
經過幾次鍛鍊的蘆葦漕自衛隊員們和男女老少們,膽量大了很多,這時都向發出喊聲的中央屋和前頭門衝去。
正在中央屋搗門撬房、抓雞摸狗的那夥賴別動隊遊吃隊員們。起初他們見村小人少,百無禁忌,胡作非爲,他們一邊威脅著人們交出什麼三五支隊游擊隊,一邊順手牽羊的搶,奪、擄,可是才敲了阿四老興發等幾家人家,抓了三兩隻雞擄了些衣裳 ,突然聽見咣咣的恐怖的鑼聲響,他們先是一愣,接著又聽見“抓土匪嘍”的叫喊聲。嚇得再無心搶劫了。
原來這夥人正是羅震山叫陳二妹拉來的慈溪縣別動隊,他們中的幾個嘍羅兵原曾在許呂家吃過張祥榮的和羅順和的虧的,知道這裡三五支隊警衛隊和民兵的厲害。他們當時本不想來,但禁不住羅震山每人給十元大洋的獎償和一頓酒肉的誘或,他們還是來了。剛纔陳二妹把他們領來,領到村口他自己就拔腳跑了。說這蘆葦漕就是這批三五支隊的老巢。現在一見果然厲害,這銅鑼說不定就是三五支隊召集人的訊號,等一會他們躲在別村的大隊人馬就要奔過來了。於是遊吃隊們嚇得趕快慌慌張張的往村後跑。誰知他們跑到村後,那咣咣的鑼聲也跟著他們的屁股響到村後;他們奔到村前,那咣咣的鑼聲也跟著響到村前;並且叫喊聲也就跟著到村前。後來他們慌張地罵著向打鑼的地方打槍,一面衝著鑼聲和喊聲打,一面涌向姚江方向跑。
可是,待他們跑出村口,那咣咣的鑼聲也跟著他們屁股響過來,接著他們往西拐,那鑼聲也往西響;他們往東奔,那鑼聲也跟著往東響;彷彿粘在了他們的屁股後面似的。他們氣得向鑼響的地方拼命打亂槍,企圖打死那個打鑼的;可是敲鑼的人距他們不近又不遠;而且始終隱蔽在墳灘邊大樹下;他們打不著那打鑼的人。
這夥人沒法了,只得罵著,胡亂打著槍,一個勁地往北跑;往熟郭家弄跑;企圖鑽進郭家弄銷聲匿跡。誰知一會郭家弄和梁山伯廟旁邊的前張村後張村也響起鑼來;東邊響,西邊響;南邊響;北邊也響。到處鑼聲咣咣,好像月蝕時老百姓嚇唬天狗吃月亮那樣的敲鑼。猶如千軍萬馬向他們包圍過來。隨著鑼聲四面八方也都響起了吆喝聲:
“呵,土匪來了!”
“快來抓土匪呵!”
“不要讓土匪跑了!”
一時裡他們不知跑到那裡去好,也不知道有多少民兵自衛隊從四面八方包圍弄來。
“別顧他,往前面村莊衝!往前面衝!”大鬍子頭子大聲地命令。
“前面這個村莊到底叫啥地方?我們這裡路不熟悉。”一個別動隊員猶豫著說。
“甭菅他是什麼村,什麼路!朝姚江邊衝!過了姚江我們就不怕了。”帶隊的頭子說。
於是這幫遊吃隊員們一邊打著槍,一邊就慌慌張張地往西北方向衝,但誰知慌不擇路,一時竟衝到一個河叉上,走在前頭的土匪擡頭一看,這三面黑忽忽的都是河,只有前面一口小橋;而要到前面大路和到村莊去只有通過這口小橋,才能過得去;一個別動隊員說“不好,當心前面有三五!”他們想再往後撤,可是後面鑼聲響亮喊聲大震,不知有多少人從那裡趕來。
“媽拉巴子的!回頭幹什麼!就衝過去!衝!他們這是虛張聲勢,我們有那麼多人怕他們什麼!”帶頭的土匪頭子大鬍子發怒地大喊一聲,嘍羅們只得又掉轉屁股往前衝;
他們剛衝上橋頭,突然,橋那邊噼噼啪啪地下暴雨似的,子彈密集地向他們打來,前頭兩個土匪應聲倒地;土匪們嚇得趕快往回逃,誰知這橋狹路小,一陣擁擠,把好幾個人撲嗵撲嗵的擠下河去。擁下橋來的遊吃隊們又沒命的往回跑。但誰知這時後面也突然乒乓地響起槍聲,於是遊吃們又一窩蜂涌地回頭再向橋上衝去,但橋那面又有許多人攔截,那裡過的去?你向那裡一衝,河對岸子彈就“噓——噓——”地叫著向他們夾頭蓋腦的打來。見前後無路可逃,許多人就撲嗵撲嗵的往河裡跳,想遊過河去。但誰知對面的人見敵人跳水他們就往河裡打,子彈像撒豆子似的撲撲撲地向河裡蓋,於是這些跳到河裡別動隊員們哇哇地慘叫著沉到河底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