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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天終于亮了(七)

這時外面細雨蒙蒙只能影影胡糊糊地看清人形在被云彩遮蓋的月夜里,只見九龍河路上一支的隊伍急急地向西行進,這支隊伍隊形整齊,腳步急促,邊走邊有人催著“快走!快走!”還有人低聲地罵娘,他們走得是那么的慌張,叫人看了那不像是在行軍,仿佛后面有人追趕著他們似的,是在逃跑。這是一支不是知從什么地方趕來的軍隊。從他們罵人時的北方腔和邊走邊叮當響的武器撞擊聲可以聽出來,他們是一支外來部隊,而且裝備很好,都有卡柄槍一樣的中短家伙。這和一般背三八大蓋槍的部隊不同。背三八槍的部隊沒有聲音。因為他們緊緊地勒在肩上,槍貼在??后發(fā)不出什么聲音。而這些中短武器,他們挎在腰上,和水壺等吊在一起就會發(fā)出叮當?shù)淖矒袈暋S婪几械狡婀郑@難道是解放軍嗎?他們是什么時候走上去的?怎么一下又退了下來?難道他們是從城里方向,從海上來的嘛?他自己對自己搖搖頭,這不可能!從什么地方過來還其次,首先覺得這些部隊不象是三五支隊和解放軍。因為三五支隊或解放軍不可能有這樣好的裝備。

“怪呀,共產(chǎn)黨沒有軍艦,怎么會從海上來的?”方永盛也驚奇起來。

“這不像是共產(chǎn)黨的軍隊。再說他們既然上去了,怎么還會回下來?”

“我看也不像,多數(shù)是國民黨的軍隊。”

一會,雨止了,月亮從一塊云隙里鉆了出來,突然使大地亮了很多,照得河水波光鱗鱗,照得路上石板白忽忽的,也照得這支正在向西行進中的隊伍顯得清爽起來。這一下在小店里面的人看得很清楚了。只見他們穿著黃軍裝,走在旁邊的戴大蓋帽的是當官的,那原來是支國軍!他們背的是一式美式武器,行李都很多。許多士兵背著碩大的包袱又背著卡柄槍,走的又急又快,都累的氣喘喘吁吁。可走得哪么急當官的還在罵他們,嫌他們走得太慢。更突出的是隊伍中還雜著不少穿高跟皮鞋的走路一扭一歪的年輕軍官太太,她們手臂上挽著泥大衣肩膀上挎著皮包,跟隨著她們的丈夫——軍官們,一搖一擺一扭一拐的走得吃力極了。有的搭著丈夫的肩;有的拉著勤務兵的手,有人因高跟皮鞋拐了腳,干脆把它扔了,打赤腳走。有的叫勤務兵和她們的丈夫攙著挽著拖著勉強跟隊伍前進,就是這樣后面的長官還一個勁的催促:

“快,快,不許掉隊!”,“你他媽怎么像小腳女人!”,

“你拿不動就把它扔了!

“弟兄們,加把勁!再走快一點進了山咱們就不怕了-

他們?nèi)齻€在屋里窺看的感到奇怪的是,這好像是國軍的潰兵,可又不象是潰兵,因為潰兵沒有那么好的紀律的,他們卻依然秩序井然。隊伍中沒有人反抗長官的,盡顧他們一個勁的催促他們,但是士兵們都很自覺。掉隊的主要還是一些姨太太們。都很聽軍官指揮,走的又是那么的捷速利落,所以他們感到這不象退卻。

可是他們?yōu)槭裁蹿s得那么急?而且國軍是往東退,往城里退,往海邊退,往舟山方向退,他們卻反過來往四明山退,山里已經(jīng)沒有國軍了,只有共產(chǎn)黨的三五支隊,那他們是連夜去攻打四明山三五支隊游擊隊的?感到也不像。國軍沒有哪么大的膽量。

“嗯,這伙軍隊真怪,到如今還往里趕,他們?nèi)ジ墒裁矗俊比A生愣愣的揣摸。

“啊,這不像是敗兵,武器裝備那么好,看樣子還是長江部隊或者是青年軍。”陳老師說。

“哞,這是叛變!”默默地觀察他們行軍姿態(tài)的方永盛這時氣憤地說:“這是一支國軍叛軍!他們是去投四明山共產(chǎn)黨的!”

一語道破了天機,大家一下子都明白了。連永芳對“叛變”兩字還不明白它真切的意思但明白這是國軍一支奔向共產(chǎn)黨的部隊。

“呵,原來國軍隊伍也有好的呢!永芳立時對他們產(chǎn)生了敬意地默默地想。

這支叛軍——不,是國軍起義軍隊——原來他們是擔任溪口外圍任務的國民黨青年救國團,在他們的團長方步舟的率領(lǐng)下在臨解放時來向四明山投誠的。他們是從蔣總統(tǒng)的心窩里反出來的。是從溪口反出來的。如今的蔣介石真是眾叛親離呀。不過這時蔣介石已經(jīng)下野。因為下野了(當時總統(tǒng)由李宗仁代理)他住在溪口老家,遙控南京。當時青年救國團是從武漢調(diào)來擔任蔣介石在溪口外圍警衛(wèi)任務的。這是一支蔣介石嫡系部隊。但具有諷剌意味的這個青年救國團,早在武漢時,在共產(chǎn)黨的感召下,已準備在武漢待機起義,調(diào)到溪口以后,方步舟曾幾次派人找共產(chǎn)黨甚至攜其妻親自到鄞西尋找共產(chǎn)黨,準備投四明山三五支隊起義。得知這一好消息后,我黨四明山的領(lǐng)導即派王祥瑞等同志前去聯(lián)絡談判。結(jié)果很快就商量定當,但不慎他的行動被在部隊中的軍統(tǒng)特務察覺,得知上級要拘留他,他于是就提前起義了。

這支起義軍足足走了一個多少時,等他們走完,一切復又安靜了。小店里的幾個人又憂心重重地惶惶不安地議論了一番。看看今晚不會再有動靜了,才各自回去睡覺。

第二天一早永芳開門去河邊的廁所里倒尿罐,發(fā)現(xiàn)那里丟著一條花綢緞被子和一雙皮鞋,他奇怪是誰把這么好的東西,丟在這么臟的地方?永芳從小受媽媽的教導,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隨便去拿。所以他動也沒動它一下。一會,一個大人出來解手把這些東西搶著拿去了。接著許多早起的人都撿到了東西,有人在路邊檢到一條毛毯;有人在河埠頭檢到一件泥大衣;有人還檢到了一只皮箱。甚至還有兩個孩子,還檢到了兩支卡柄槍和一盒子彈。因為武器彈藥大人們看見怕受嫌疑,不想要,讓小孩子撿去了。兩個小孩子各人背著一支卡柄槍扛著一滿箱子彈扛回家去,后來羅震山叫保長們又都有送回到鄉(xiāng)公所去。說要歸還國軍部隊。

將近中午的時候,從城里又開下來一支全付美式裝備的長江部隊,約也是一個團,他們槍出殼彈上膛氣勢洶洶地向西邊去追擊起義國軍,但是那支起義國軍已奔過去十二個鐘頭,他們早進了四明山腹地與浙東游擊縱隊五支隊會合,投到共產(chǎn)黨的懷抱了。其時鄞慈縣工委書記陳銘齊在四明山的紅嶺村正接見起義軍領(lǐng)導人。三天后,當時的四明工委書記陳補衣率領(lǐng)五支隊到達烏巖為起義部隊舉行隆重的起義歡迎大會。并命名這支起義軍為“光明部隊”當?shù)厝罕娝途扑腿馕縿谄鹆x軍官。

5月23日,陳銘齊又派人告訴魏毅,說余姚今天已經(jīng)解放,并成立了軍管會,明天中國人民解放軍22軍64師190團經(jīng)過高橋,你要把事先準備好的西門國軍工事圖,在大軍路過高橋時,及時交給64師190團參謀長。

魏毅一面連夜聯(lián)系后塘鄉(xiāng)中心小學校懂鐘士康和鄞師范校長夏方林,組織各校舍師生準備迎接大軍。一面在自己的學校他親自布置到高年級的老師那里做好明天歡呼解放大軍的準備工作。一面重新又把他幾次上城里偵察繪制的西門及西郊國軍防御圖又仔細的審閱修畫了一遍,使能看得更清楚,準備明天大軍路過時親自送到大解放軍64師190團首長手里。

這一夜他和師生們是怎么也睡不著了,魏老師干脆和老師們一起寫標語,標語寫完看天還沒有亮,索性他就和大家就高興地唱起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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