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在內牆牆根下被發現的,脖子摔斷了,全身除了左腿之外都被昨夜的大雪掩埋。
要不是拉姆斯的馬子(獵狗)把他刨了出來,那傢伙可能會在那埋到下一個春天。當benbones把他拉出來的時候,greyjeyne已經吃掉了他大半個臉,所以廢了半天功夫此人的身份才得以被確認:一個從軍44年的老傢伙,跟著羅爾傑·萊斯威爾一起北上的。“醉鬼一隻”羅爾傑·萊斯威爾判斷“從牆上往下撒尿,我賭是這樣,然後腳一滑栽了下來。”沒人有疑議,除了席恩(theon)在想誰會半夜爬到積雪溜滑的城牆上去只爲了撒泡尿呢?
駐軍們吃著培根油煎過的舊麪包(至於培根當然是被老爺們吃掉了)當早飯時,長凳間的議論全是有關那具屍體的
“史坦尼斯(stannis)在這座城堡裡也有朋友,”席恩聽見一個軍士悄悄說。他是個陶哈家的老兵,破爛的皮外套上繡著三棵樹。衛兵剛剛換班。幾個人從寒氣中走過來,跺掉靴子褲子上的雪,正好趕上午飯送到:血香腸,蔥,剛出爐的熱騰騰的黑麪包。
“史坦尼斯·”一個盧斯·萊斯威爾(rooseryswell)手下的騎手笑道。“史坦尼斯正被凍死在雪堆裡呢。要不他已經夾起尾巴跑回長城啦。”
“就算他們有一萬人,離城五尺紮營,”一個穿著賽文家制服的弓箭手說“我們也看不見他們一個人,在這種風暴的掩護下。”
無窮,無止,無情,大雪不分晝夜地下著。風吹積雪填滿了每一個城垛,給每一個屋頂披上白毯。帳篷在積雪的重壓下不堪重負。繩子在每一個塔樓之間串起來,好讓大家在穿過場院時不至於迷路。(這是什麼土辦法)哨兵們躲進棱堡,在小銅火盆上暖手,把望風的職責全交給了侍從們堆起來的雪人衛兵。而雪人們在風雪的隨心塑造下日漸脹大,變形,雜亂的冰棱從他們手中的長矛上長出來,豐姿直逼霍斯丁·佛雷大人。後者曾經吹噓說他不怕“這點小雪”,卻光榮地被凍掉了一隻耳朵。
院子裡的馬兒是最慘的。他們身上用於保暖的毯子一旦不按時更換就會溼透,結冰。點火給他們取暖的辦法被證明適得其反,戰馬害怕火,它們掙扎著逃離時反而撞傷了它們自己和其他馬兒(逆行的危險)。只有馬廄裡的馬兒們溫暖安全,可是馬廄早就擠爆了。
“神祗們開始厭惡我們了,”有人聽老爵士洛克說道。“這就是他們的憤怒,冷得跟地獄一樣的風和永無止境的雪。我們被詛咒了。”
“史坦尼斯纔是被詛咒的,”一個恐怖堡的人反駁道。“他纔是真在牆外邊吹著風。”
“史坦尼斯大人或許比我們想象的暖和”一個傻傻的自由騎手說。“他的術士會召喚火。也許他的紅神能把這些雪都融化了。”
“蠢貨”席恩立刻反應到。這傢伙說的太大聲了,yellowdick,souralyn和benbones都聽見了。當拉姆斯(ramsay)大人聽到了這話,他立刻下令將此人抓住丟進雪裡。“既然你這麼喜歡史坦尼斯,我就送你到他那去好了。damondance-for-me給了這傢伙幾下浸油的鞭子。而後當skinner跟yellowdick還在打賭他身上的血什麼時候結冰時,拉姆斯下令把他吊上了垛牆門。
臨冬城主大門已經關閉,堵塞,被冰雪凍住了以至於廢了好大勁才能把鐵閘門升起來。獵人門也差不多,好在那裡的冰凍不嚴重——似乎近期還有使用過的跡象。國王大道門則不然,吊橋的鏈子被凍得死硬。於是只剩下垛牆門可用,一個內牆上的小小拱門。實際上它只能算半個城門,有一座吊橋橫跨凍冰的護城壕,但是在外牆上卻沒有相應的出口。通過它能到達外城,但出不了城。
自由騎手被押過吊橋,走上梯級時流著血,卻還在反抗。而後skinner和souralyn抓住他的手腳,把他從八十尺高的城牆上扔了下去。積雪吞噬了血跡淋漓的他,但是不久有弓箭手報告說看到了他,在雪中拖著一條瘸腿。一個弓箭手瞄準屁股給了他一箭。“他一個小時之內就活不成了。”拉姆斯保證。
“否則到日落時他已經在給史坦尼斯大人吹簫了。”&8221;妓魘&8221;霍瑟·安柏反駁。
“他最好小心不要弄斷了。”瑞卡德·萊斯威爾笑道。“不管外面有沒有人,他們的老二一定都凍得又硬又脆”
史坦尼斯大人在風暴中迷路了。dusting夫人說。他離這裡還有好幾裡格,半死不活。就算冬天再不濟,過幾天他和他的部隊也會被徹底掩埋。
我們也一樣。席恩想,驚訝於她的愚蠢。芭芭蕾(barbrey)夫人可是北方人,她理應知道。舊神們可是在聽著的。
晚飯是豌豆粥和昨天的麪包,這也在士兵之間引發了新一輪的議論:在鹽罐那邊,老爺們和騎士們吃著火腿,有目共睹。
席恩伏在木碗上吃最後一點粥的時候,一道光照在他肩膀上,嚇得他掉了勺子。“不要碰我”他說著彎腰去撿勺子,以防拉姆斯的馬子們把它叼走。“不許碰我”
她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太靠近了,有一個abel的洗衣婦。這一個很年輕,15歲或者16歲,髒兮兮的金髮急需浣洗,豐·滿的嘴脣急需親吻。“有些女孩需要碰一下嘛”她淺笑“如果您喜歡的話,大人,我叫holly。”
婊子holly。他意識到,但她還挺漂亮的。曾幾何時他會笑著把她拉到自己的膝蓋上,但是那種日子一去不返了“你想幹什麼。”
“我想看看那些墓穴。它們在哪?您能帶我去嗎大人?”holly玩弄著一小縷頭髮,把它繞在指尖上。“他們說那幽深黝黑,很適合動手動腳喲,在那些死鬼國王的注目下。”
“abel派你來的?”
“沒準是他,沒準是我自己想去。不過你要是想見abel,我可以帶他來。他能給您唱一首動聽的歌。”
她的每句話都讓席恩更加確信這是一個圈套。但是是誰要陷害我?我該怎麼辦?abel找我能有什麼事?那傢伙只是個歌手,帶著魯特琴和滿臉假笑的皮條客。他想知道我是如何奪取城堡的,而且不是爲了給我寫首歌這麼簡單。席恩想到了答案。他想知道我們當初是如何進來的,以便他逃走。波頓大人把守下的臨冬城密不透風,比嬰兒的襁褓還嚴密。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他想跑,他和他的洗衣婦們。席恩不能怪他,但他還是說到“我不想見abel,或者你,或者你的任何一個姐妹,讓我一個人待會。”
在外面,雪花旋轉著飛舞。席恩走出來,一路摸索到了女牆門。如果不是衛兵呼吸出的白氣,他就把他們當成小瓦德(littlewalder)的兩個雪人了。“我想上牆走一會,”他告訴衛兵,他自己的呼吸在空氣中結成了霜。
“上邊可冷死了,”一個衛兵警告他。“這還不是一樣冷死了,”另一個說“但是你想怎樣就怎樣把,變色龍。”他揮手讓席恩出了門。
梯級上積著雪,滑溜溜的,在黑暗中危機四伏。當他爬上牆之後,很快就找到了之前那個自由騎手被扔下去的地方。他推開城垛之間的積雪,探身出去。我也可以跳,他想到。他活下來了,我爲什麼不能?他可以跳,我……能怎樣?摔斷一條腿然後死在雪裡?爬走然後被凍死?
這太瘋狂了。拉姆斯會追捕他,和他的獵狗們。要是諸神慈悲,redjeyne和jez和helicent會把他撕成碎片。假如更糟,他會被活捉。“牢記我的名字,”他囁嚅著。
第二天早上人們發現伊尼斯·佛雷爵士的頭髮斑白的侍從光著身子被凍死在舊城堡的庭院裡。他的臉上霜凍的如此嚴重,簡直像帶了個面具。伊尼斯·佛雷爵士認爲此人喝得太醉了以至於在風雪中迷了路,儘管沒人能解釋他爲什麼要脫光了跑出去。又一個醉鬼,席恩想。酒能稀釋很多懷疑。
同一天,一個菲林特手下的十字弓手在馬廄裡被開了瓢。馬踢的,拉姆斯大人宣佈。更像是狼牙棒乾的,席恩認爲。
這一切都似曾相識,就像他之前看過的一出啞劇。只不過演員換了一班,盧斯·波頓在扮演席恩上一輪的那個角色,死人們則是aggar,紅鼻子gynir和冷峻的gelmarr。reek也在場,他想起來了,但那不是同一個reek,一個滿手鮮血滿嘴謊言的reek,口蜜腹劍。reek,reek,諧音潛伏。
死亡事件讓老爺們在大廳裡炸了鍋。有些人已經沒有耐心了。“我們還要在這等多久?等著那個永遠來不了的國王?!”霍斯丁·佛雷爵士逼問“我們應當迎擊史坦尼斯,徹底結果他。”
“離開城堡?”獨臂的海伍德·史陶嘶啞地咆哮著。他的口氣好像他寧可讓自己的另一隻手也被砍掉“你就想讓我們盲目地衝進雪裡?”
“要想打敗史坦尼斯就要先找到他,”盧斯·萊斯威爾指出。“我們從獵人門派出了斥候,但至今無一返回。”
威曼·曼德勒大人拍了拍他的大肚子,“白港不懼怕和您一同進軍,霍斯丁大人。您打頭陣,我們跟著您。”
霍斯丁爵士轉向這個大胖子。“好讓你在背後捅我一刀?好的。我的親戚們在哪?曼德勒?告訴我,他們你的賓客,把你的兒子帶回來了。”
“帶回了他的骨頭,你是說。”曼德勒用刀尖戳起一片火腿。“我對他們印象深刻。園肩膀的雷加,巧舌如簧。無畏的傑瑞爵士,拔劍的姿勢帥呆了。情報大師賽蒙,身上的錢幣總是叮噹響。他們給我帶回了溫德爾的屍骨。泰溫·蘭尼斯特纔是把威里斯完好無損的送還給我的人。一個信守諾言的人,七神保佑他的靈魂。”威曼大人把火腿送進嘴裡,大聲咀嚼,吧唧著嘴脣說“旅途多艱險啊,先生。當他們離開白港,我給了您的兄弟們告別禮物。我們發誓會在婚禮時再見,很多人都能作證。”
“很多人?”伊尼斯·佛雷學舌“你和很多你的人?”
“你想說什麼?佛雷?”白港的領主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我不喜歡你的口氣,一點也不喜歡。”
“跟我到院子裡去,你這坨板油,我讓你忍不得也得忍!”霍斯丁爵士說。
盧斯·萊斯威爾大笑起來,但是他手下的半打騎士立刻站了起來。羅爾傑·萊斯威爾和芭芭蕾·達斯丁(barbreydustin)只得好言勸解他們。盧斯·波頓啥也沒說。但席恩·葛雷喬伊從他的眼光中看出了前所未見的某些東西,某種不安,甚至有點害怕。
那晚,新建的馬廄被厚重的積雪壓塌埋在下面,死了26匹馬和兩個馬伕,被塌下的屋頂壓碎或是被積雪覆蓋窒息而死。早晨的大好時光大都耗費在掘出這些屍體了。波頓大人短暫地出現在馬廄外圍檢查現場,然後下令把活著的馬帶進馬廄,但仍有很多坐騎拴在外面。人們剛挖掘出死屍和屠宰完死馬,另一具屍體就被發現了。
這人不排除是死於醉酒失足或是馬蹄之下。死人是拉姆斯的死黨之一,矮胖、患有淋巴結核、長相難看的士兵黃迪克(yellowdick)。他的老二是不是真的黃很難確定,因爲有人已經切下它,猛力地塞進他的嘴裡,牙齒都被撞下來三顆。當廚子在廚房外面發現他時,他的脖子插在雪堆了,老二和屍體都被凍成藍色。“燒掉屍體,”盧斯·波頓命令,“向我保證你們不會說出此事,我不會讓這個故事流傳出去。”
然而,這個故事還是流傳開來。中午時,大多數臨冬城裡的人都聽說了,許多是出自拉姆斯·波頓之口,他的“男孩”黃迪克已經死了。“等我找到這事是誰幹的,”拉姆斯大人保證,“我會剝下他的皮,炒的酥脆讓他吃下去,一口一口地。”諾言已經傳出去了:謀殺者的名字值一枚金龍。
黃昏時分,臭佬也身在臨冬城大廳。同一個屋頂之下,擠滿了數百的馬、狗、人。地板上全是黏滑的泥和融雪、馬糞、狗屎,甚至是人的大便;空氣中充滿了溼狗、溼羊毛和浸水馬鞍的氣味,置身於擁擠的長凳之間沒有任何舒適可言,除了這裡還有食物。廚子們端上大盤的新鮮馬肉,外皮燒焦內裡還是血淋淋的紅色,上面還有烤洋蔥和烤蘿蔔……僅此一次,普通士兵吃著只有領主和騎士才能享用到的食物。
對於席恩被毀壞的牙齒來說,馬肉太堅韌了,嘗試咀嚼馬肉帶給他難以忍受的痛苦。於是,他用身上的匕首刃面把胡蘿蔔和洋蔥一起壓碎成泥糊作爲自己的晚餐;接著又把馬肉切成很小的碎塊,吸吮每一塊然後吐出來。這種吃法至少品嚐到了馬肉的味道,和一些來自油脂和馬血裡的營養。無論如何,骨頭他是無福消受了,所以,他把骨頭扔給狗兒們,看著‘灰傑妮’叼起骨頭飛逃,而‘薩拉’和‘柳條兒’在後面追咬她的足跟。
衆人進餐時,波頓大人命令阿貝爾(abel)爲他們演唱歌曲。歌手先唱《鐵槍》,然後唱《冬季的少女》。當芭芭蕾·達斯丁要求唱些歡快的歌曲時,他給他們演唱了《皇后脫下涼鞋,國王摘下王冠》和《狗熊與美少女》。佛雷們加入一起唱,甚至有幾個北方佬一邊用拳頭猛敲桌子加入合奏,一邊吼叫,“狗熊!狗熊!”但是喧譁聲驚動了外面的馬匹,所以歌手們很快停下來,音樂聲也漸漸消失。
私生子的死黨們聚集在燭臺牆壁之下,上面燃燒一隻冒煙的火把。盧頓(luton)和剝皮人(skinner)正在擲骰子;格倫特(grunt)膝蓋上坐著一個女人,手裡抓著她的乳··房;‘爲我起舞’戴蒙坐著給手裡的鞭子抹油。“臭佬,”他叫道,一邊用鞭子輕拍腿肚,像是召喚他的狗兒。“你又開始臭不可聞了,臭佬。”
席恩不敢迴應,除了輕輕的一句,“是的。”
“拉姆斯大人想切下你的嘴脣,當它們完成使命之時。”戴蒙說道,一邊用破油布擦拭鞭子。
我嘴脣的使命一直在他夫人的兩腿之間。這樣傲慢的回答不可能不被懲罰。“如你所說。”
盧頓狂笑,“我想他想要它。”
“走開,臭佬,”剝皮人說,“你的臭味讓我倒胃。”其他人哈哈大笑。
他快速地逃開,在他們改變主意之前。這些折磨他的人不會跟他到外面。因爲外面沒有食物和美酒,可愛的女人和溫暖的篝火。當他離開大廳,阿貝爾正在唱《春天綻放的少女》。
外面雪下的很大,席恩只能看清身前三尺。他發現自己在白茫茫的世界裡孑然一身,兩邊隱現的都是齊胸高的雪牆。當他擡起頭,雪花輕觸他的面頰,就像冰冷柔軟的吻。他能聽到大廳裡的音樂聲從身後傳來,現在是一首溫柔且悲傷的歌曲。一瞬間,他幾乎感到平和。
向前走,他突然撞見一個從相反方向大步走來的人,兜帽斗篷在他身後飄飛。當他們發現互相面對面時,他們的目光短暫地碰撞了一下,那人把一隻手放在了匕首上。“變色龍席恩,弒親者席恩。”
“我不是,我從沒……我是鐵種。”
“所有過錯都是你造成的,你怎麼還活在世上?”
“諸神讓我活著,”席恩回答,想知道這人是不是那個謀殺者,那個把黃迪克的老二塞進他的嘴裡並把羅爾傑·萊斯威爾(rogerryswell)的馬伕推下城垛的夜行者。奇怪地,他並不感到害怕。他給左手戴上手套。“拉姆斯大人讓我活著。”
那人看著他,然後大笑。“那麼,我把你留給他。”
席恩在暴風雪中艱難跋涉,直到手臂和腿上的雪都結成冰,手和腳凍得麻木。那時,他再一次爬上了內城牆的城垛。在這上面,一百尺高,微風吹過,捲起雪花。所有的垛口都被積雪塞滿,席恩必須用打穿雪牆弄出一個洞……只爲了看看他在城牆裡邊不能看到的世界。外牆那裡,剩下的只有一個模糊的陰影和漂浮在黑暗中的幾點暗淡燈光。
世界不見了。君臨、奔流城、派克島,以及鐵羣島,整個七大王國,他曾經到過的每個地方,他曾經讀過或是夢想過的每個地方,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個臨冬城。
他被困在這裡,與幽靈們一起。來自地窖的古老幽靈,和他自己製造的更年輕的幽靈:密肯和法蘭,‘紅鼻子’gynir,aggar,嚴厲的gelmarr,來自橡子河的磨坊主妻子和她的兩個小兒子,還有其他所有人。我的傑作,我的幽靈們。他們都在這兒,他們生氣了。他想到地窖和那些失蹤的劍。
席恩回到自己的房間。當‘鐵腿’沃頓找到他時,他正在脫下溼衣服。“跟我來,變色龍,波頓大人有話對你說。”他沒有乾淨的乾衣服,所以只好又笨拙地穿回同一件潮溼的破布,然後跟隨而去。‘鐵腿’領他回到主堡,頂層曾經屬於艾德·史塔克。波頓大人並不是一個人,達斯丁夫人坐在他旁邊,臉色蒼白表情嚴肅;用鐵的馬頭胸針扣住斗篷的羅爾傑·萊斯威爾;伊尼斯·佛雷站在火盆邊,瘦削的臉頰凍得通紅。
“我聽說你一直在整個城堡遊蕩,”波頓大人首先開口,“有人報告說,看到你出現在馬廄裡,廚房裡,兵營裡,城垛上。也有人看到你在倒塌城堡的廢墟附近,凱特琳夫人的舊教堂外面,並且進進出出神木林。你否認嗎?”
“不,我大人。”席恩確保用模糊的發音說出這個詞,他知道這會取悅波頓大人。“我睡不著,我大人,我隨便走走。”他低著頭,眼睛盯著地板上陳舊褪色的散亂燈心草圖案,看向波頓大人的臉是不明智的。“戰前,我是這兒的一個男孩,艾德·史塔克的養子。”
“你是人質,”波頓大人說道。
“是的,我大人,人質。”無論如何,這裡是我的家。但不是真正的家,我最好一直記住這點。
“有人一直在殺死我的人。”
“是的,我大人。”
“不是你,我相信?”波頓的聲音變的更加輕柔。“你不會用這種背叛回報我的仁慈。”
“不會,我大人,不是我。我不會。我……只是走走,沒別的。”
達斯丁夫人大聲說,“脫下你的手套。”
席恩猛地擡頭看向她,“求求你,不要,我……我……”
“照她說的做,”伊尼斯爵士說,“讓我們看看你的手。”
席恩摘下手套,然後舉起雙手給他們看。這不是讓我在他們面前一絲圝不掛,這還沒那麼糟。他的左手只剩三根手指,右手四根。拉姆斯只取下他的右手小指,和左手的無名指和食指。
“私生子把你弄成這樣,”達斯丁夫人說道。
“如果能讓夫人高興的話,我……我請求他這麼做的。”拉姆斯總是讓他請求,拉姆斯總是讓他乞求。
“你爲什麼要那麼做?”
“我……我不需要那麼多手指。”
“四根足夠了。”伊尼斯爵士撥圝弄著他那綹棕色鬍子,從尖下巴上伸出來像是一條老鼠尾巴。“四根長在右手上,他還能握住一把劍——匕首。”
“這些死人都是強壯的人,”羅爾傑·萊斯威爾說,“而且他們之中沒有人是被刺死的。變色龍不是我們的謀殺者。”
盧斯·波頓的灰白眼睛盯著席恩,像剝皮人的剝皮刀一樣鋒利。“我傾向於同意。除了殺人的力量,他身體裡也沒有敢背叛我兒子的力量。”
羅爾傑·萊斯威爾咕噥道,“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史坦尼斯有人混在臨冬城內,這是顯而易見的。”
臭佬不是人。不是臭佬,不是我。他想知道達斯丁夫人有沒有告訴他們關於墓窖,和那些失蹤的劍。
“我們必須盯緊曼德勒,”伊尼斯·佛雷喃喃低語,“威曼大人不愛我們。”
萊斯威爾不確定。“可是他愛他的牛排、豬排和肉派,夜晚在城堡潛行需要離開餐桌。而他離開餐桌的時間只有某次上廁所時,長達一個小時的蹲坑。
“我沒有說威曼大人需要自己動手。他帶來300個手下,100個騎士。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
“夜間謀殺不是騎士的作爲,”達斯丁夫人說,“而且威曼大人也不是唯一在你們的紅色婚禮上失去親人的人。佛雷,你認爲‘妓饜’更愛你們嗎?要不是你們扣押著大瓊恩,他會把你的腸子拽出來餵你吃掉,就像霍伍德夫人吃下自己的手指。菲林特,賽文,陶哈,slates……他們都有親人追隨少狼主。”
“萊斯威爾家也是。”羅爾傑·萊斯威爾說道。
“甚至來自荒冢屯的達斯丁。”達斯丁夫人雙脣綻出殘酷的微笑,“北境記著呢,佛雷。”
伊尼斯·佛雷憤怒地嘴脣發抖,“史塔克羞辱了我們。這件事你們北方人最好也牢記。”
盧斯·波頓擦擦皴裂的嘴脣,“這種爭吵不會解決問題。”他用手指輕輕一點席恩,“你有走動的自由。小心所走之處。否則,我們明天發現的屍體可能是你,帶著甜美的笑容。”
“遵命,我大人。”席恩把手套戴回他殘廢的手上,然後用他殘廢的腳跛行著離開。
直到狼時,他仍睡不著。裹著數層厚重油膩的羊毛皮,又繞著內城牆走了一圈,他希望讓自己筋疲力盡好能睡著。他的雙腿冰雪凝結到膝蓋,頭和肩覆蓋了一層白雪。在這段城牆上,冷風颳在他的臉上,融雪順著他的面頰滑下,像冰冷的淚滴。
然後,他聽到了號角聲。
悠長低沉的嗚咽,聲音似乎懸掛在城垛上,縈繞在黑暗的空氣中,深深沉浸在每個聽到它的人的骨頭裡。沿著整個城堡的城牆,哨兵們轉向聲音來處,手裡握緊了長矛矛柄。在臨冬城譭棄的大廳和城堡裡,一些領主讓另一些領主安靜;馬兒嘶鳴;睡覺的人從各個黑暗的角落驚醒。戰號聲剛剛減弱,鼓聲又開始響起:嘣咚嘣咚嘣咚。每個人的嘴邊都低語著一個名字,在呼出的白霧中幾乎清晰可見。史坦尼斯,他們竊竊低語,史坦尼斯在這兒,史坦尼斯來了,史坦尼斯,史坦尼斯……
席恩渾身顫抖。拜拉席恩或波頓,對他來說沒有差別。史坦尼斯和瓊恩·雪諾在長城聯合起來,而瓊恩會毫不猶豫地砍下他的頭。從一個私生子掌握中逃脫出來死在另一個私生子手裡,多麼好笑!席恩會大聲笑出來,如果他還記得怎麼發笑的話。
鼓聲好像是來自獵人門外的狼林。他們就在城牆外。席恩沿著牆道往上走,二十個人裡面有一兩個人做著同樣的事。但是直到他們到達獵人門側翼的塔樓,仍然什麼也看不到,除了一層白茫茫的面紗。
“他們是想試圖吹倒我們的城牆?”一個菲林特家人開玩笑道,當戰號聲再度響起時。“可能他認爲自己拿到的是‘喬曼的號角’。
“史坦尼斯這麼蠢會猛攻臨冬城?”一個哨兵問道。“他不是勞勃,”一個荒冢屯的人聲稱,“看看如果攻不下,他會坐下來(圍困),嘗試餓死我們。”
“他會先凍掉自己的蛋蛋,”另一哨兵說道。“我們應該出去與他決戰。”一個佛雷家人宣稱。
那麼做吧,席恩想,出城到雪地裡然後凍死,把臨冬城和幽靈們留給我。盧斯·波頓希望這樣的戰鬥,他感覺到,他需要結束這個現狀。臨冬城太擁擠了禁不起長期的圍困,而且這裡有太多的領主大人忠誠度可疑。肥胖的威曼·曼德勒,‘妓饜’安柏,霍伍德家和陶哈家的人,盧克家、菲林特家和萊斯威爾家,他們都是北境人,無數代宣誓效忠史塔克家族。這裡約束他們的是個小女孩,艾德大人的血脈,但是這個女孩只是個伶人的鬧劇,一隻披著冰原狼皮的羊。所以,爲什麼不在鬧劇拆穿前派北境人出去與史坦尼斯戰鬥呢?被暴風雪屠戮。而且每倒下一個人,恐怖堡就少了一個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