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林妹妹不在,這瀟湘館已經封了嗎,怎么如今卻開了呢?可見這底下的丫頭婆子都是沒一個做正經事的,若不好好看顧瀟湘館,他日妹妹歸來,少了里面的書籍,只怕又是一陣哭泣。”清澈無波卻又無奈的聲音,不是寶玉又是哪個。
水溶走了出去,但見寶玉和一個帶發修行的姑子走了進來,寶玉看見水溶,眼中有一絲的詫異,卻還是施禮道:“寶玉見過北靜王爺。”
水溶虛扶一下:“世兄不必多禮,聽聞世兄身子不適,小王今兒正好經過榮國府,因此來探望,倒不想在這里遇上了世兄了。”
寶玉忙低頭道:“只是去櫳翠庵聽妙玉師父為林妹妹誦讀平安咒。卻聞之這瀟湘館有異樣,因此才一同來探,倒不想王爺在此。”賈政見自己這個兒子似乎變得沉穩了很多,倒也沒為他的魯莽而惱怒了。
“妙玉師父?”水溶看向一旁的帶發修行的姑子,但見她一身青色緇衣,一頭發絲中間梳成的出家人的散髻,無暇的臉上不帶一絲胭脂,卻清麗脫俗,眉間那淡淡的疏遠,顯得她的不凡,原只當自己也是見過了眾多女子,可不想如今竟然遇上這般人物。水溶心中不覺暗贊一聲。
妙玉不悅這水溶這般魯莽的眼神,只微微皺眉,然后一手揮了佛塵,一手合什:“既然此處無恙,貧尼先告退了。”說著也不管這水溶有如何的想法,徑自離了開去。
水溶看著那一抹清冷的背影,不知為何,自己的心中竟然泛起了淡淡漣漪。
水溶收斂心神,然后微微的笑了笑,才對寶玉道:“世兄身子可好些了?”
寶玉忙伏地回答:“讓王爺掛念了,我的身體已無大礙。”
水溶點了點頭:“既如此,就請世兄一同帶路,小王還想看看這大觀園的四周。”
“是。”寶玉答應著起身,然后站立到了賈政身后。
又看了一些地方,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倒是來到了那櫳翠庵外,水溶微微一笑:“這就是櫳翠庵?”但見庵門緊閉,墻頭上露出的是還是綠葉的梅樹枝。
寶玉點了點頭:“正是櫳翠庵。”
水溶看這庵門緊閉,因此笑道:“這倒是個奇怪的地方,既然是菩薩的住所,為何就緊閉了這庵門,莫不是想將菩薩拒之門外不成。”
寶玉淡淡一笑:“王爺不知,素來這櫳翠庵也只招待了府中女眷,即便是我,聽若獨身,需聽經文,也當在門口聽。”
水溶明白的點了下頭:“如今小王若有心給菩薩上香,不知可否進入?”
寶玉淡笑道:“這我也不知道,待寶玉試試。”說著就上前敲門,但見院門打開,出來一個比丘小尼,自是認識寶玉的:“二爺敲門所謂何事?”
寶玉忙道:“請狀告妙玉師父檻外人寶玉偕同北靜王想給菩薩上株香,不知可否?”
比丘小尼點了點頭:“既如此,寶二爺請在外等了,待小尼去問了妙玉師父。”說著這合上了庵門,走了進去。
也不過一會的功夫,比丘小尼出來了,打開了庵門:“師父說,上香可以,但請正殿上香。莫隨意閑逛。”
“王爺,可否?”寶玉回頭問水溶。
水溶輕笑一聲:“自是可以,原也不過上香,自不會閑逛了。”
寶玉點了點頭道:“如此,王爺請。”說著讓開了路,示意水溶請先進。
水溶微微一笑,跨步走進了這櫳翠庵,庵中倒也是一片清凈,水溶倒也沒說什么,只跟了寶玉走進了正殿,但見妙玉早已經點好了一線香,然后讓一旁的比丘小尼分發給水溶眾人。
水溶虔誠的給菩薩上了香,然后倒也不在說什么,只又轉身準備離開,可不想才到庵門口,停了停腳步,然后回身,看了妙玉一眼,也不再多說什么,只走回了榮國府的榮禧堂。
賈政這會倒是有了機會,因此上前道:“王爺,下臣有一事想請問一下王爺。”
水溶看了賈政一眼:“政公請問?”心中卻隱隱有底,也明白這賈政似乎要問什么。
賈政忙道:“不知元妃娘娘做了什么錯事,竟然被罰禁足。”
水溶早也知道這府中必然是要打探元妃的事情的,因此微微一笑,心中倒也有了答案:“政公,這事情不該問小王,而應該問政公府上眾人做了什么,說句實話,元妃娘娘可是被府上連累的。”
賈政一愣,還沒開口,一旁的王夫人忙道:“王爺,我們府中素來是循規蹈矩的,并不曾做什么啊。”
水溶冷哼一聲:“難不成淑人的意思是本王在說謊了。”
賈政忙道:“自然不是,王爺莫要為內人的話生怒,內人只是關心元妃娘娘。”說著又瞪了一眼王夫人,讓她少說話。
王夫人才警覺,到底這水溶可是當今皇上的堂弟,因此自是不能得罪,于是只好退到一旁不語。
水溶淡淡看了一眼賈政:“明說了吧,聽聞府中在做善事,也是布粥施菜了?”
賈政忙道:“正有此事。”對于做善事,賈政自然不會阻攔。
水溶卻道:“可惜據本王所知,你們布粥用的米是十年陳米,根本氣息過重,畜生都不吃的食物,何況人乎,而施菜用的菜據說也是一些菜梗子爛葉子,只這般事情,皇上沒降罪府上已經是恩德了,只是皇上懲罰元妃娘娘,無非也是給你們一個警告而已。”
賈政等人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如此,聽聞了這個消息,倒是愣在了一旁,而王夫人和寶釵的臉則是瞬間變得蒼白,她們想不到這事情,竟然連皇帝也都知道了。
水溶自是將眾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中,心中暗中嘆息這府中的心,微微搖了搖頭,又見時候似乎差不多了,于是又說了幾句閑話,只又勉勵了寶玉幾句,然后也就起身告辭了。
只水溶一走,賈母忙問這王夫人:“這陳米菜梗又是如何一回事情,原當你們做善事,我也不管,可如今你們竟然用陳米菜梗以次充好,還連累了娘娘,有你這般當娘的嗎?”
王夫人忙一旁道:“媳婦原這般做也是想為娘娘圖個名聲。”
“真正是沒見識。”賈政一旁道:“你當這皇上是不知道的嗎,他既能管這么偌大一個國家,這般賑災的大事,他如何不知,卻偏不派了官府出來,而是讓我們自愿接濟,可見他早也是有了謀算的,如今這般,你讓我如何說你才好呢。
王夫人聽賈政這般話,忙低下了頭:“老爺,如此我們能如何做?”
賈政冷哼一聲:“如何做?如今只能亡羊補牢了。”又回頭對賈璉道:“速速去買了新米好菜,然后去賑災,雖然好些戰民已經走了,可四川的災民還沒怎么離開,但愿一切還來得及。”心中卻總也有些惶惶不安起來。
王夫人只得諾諾答應了,畢竟這事情總也是自己的不是。
且說水溶從榮府出來后,直接回了北靜王府,才進了王府就見太妃氣匆匆的出來。
水溶忙上前問道:“太妃怎么了,竟如此生氣模樣?”
太妃氣惱的看著水溶:“你竟問我怎么了,怎么不說你怎么了,我不過讓你娶個側妃,你倒好,最近都不見人影了。”
水溶先是一愣,然后苦笑連連,這個太妃,有時候任性起來竟然比一個不講理的人還不講理,不過卻也明白終究是她關心自己,因此笑道:“怎么會呢,母妃的好意,兒子怎么就會不明白了,母妃放心,皇上說這次選秀必然給我一個側妃,如此您可放心了。”
“真的?”太妃疑惑的看了水溶一眼。
水溶點了點頭:“真的。”太妃聽水溶說的這般肯定倒也不再說什么。
水溶見太妃似乎并沒有再說什么,因此只淡淡一笑,然后回到了書房,眼中閃過那一道清冷的倩影,好似是有什么在牽引著他,不自覺的,他鋪開了畫紙,然后竟在上面一揮而就。
看著畫紙上那栩栩如生的嬌顏,清冷的神態,出眾的身姿,讓人驚艷的容顏,他竟發現,自己竟對這一面之緣之人如此的記憶猶新。這到底是自己的夢魘還是上天的安排,明白自己枯涸的心中需要有人來灌溉那一番的荒蕪,恍惚中,似乎又看見她回眸之眼,輕輕一嘆,水溶才發覺自己已然動心了。
心緒百轉中,卻聽見了書房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