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柯大將軍達成同盟之后，已經大半年了，司徒蕊沒有得到柯大將軍的只言片語，也沒聽說關于柯大將軍的半點消息，柯大將軍完全從她生活里消失了。換了一般人，早就沉不住氣了，可是司徒蕊就能忍得住，她一聲不吭，既不對父母親說一星半點，也不去找柯大將軍。她堅信柯大將軍說的，一年之內，他一定還在幫她，而一年以后，他會再跟她商議。她的內心很安定。她唯一做的，就是經常去父親的書房，盡量地多找些有關皇后的書本文貼來讀。

這天全家人一起吃晚餐的時候，司徒慎之宣布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蕊兒，菀兒，大光國的皇帝劉舒這個月末要來會晤我們的陛下，他向陛下求娶一位公主，以后愿意以女婿的身份孝敬陛下。可是陛下沒有適齡的女兒，就決定要從宗室或者二品以上官員的家里收養一個義女，嫁給劉舒。凡十五歲至十八歲的小姐，都要把生辰八字報上去備選。我們家，就是你們兩個了。”

司徒菀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司徒蕊卻平靜地問了一句：“嫁給劉舒，是什么名份？皇后嗎？可是劉舒已經有皇后了，連貴妃都有兩個了。”

司徒慎之遲疑地說：“這個······名份的事，我都還沒有聽說。不過蕊兒你問得有理，明□□堂之上，我要向陛下提一提。”

司徒菀這時候反應過來了：“父親，我不嫁給劉舒，不管什么名份都不嫁。”

高卿卿安撫地說：“菀兒，宗室里和二品以上官員家里，適齡的小姐少說也有百多個，哪里就會選到你呢。”

“可是有風險，就怕萬一。”司徒菀的腦袋很清醒。

高卿卿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說：“你們的父親在朝為官，聽命于陛下是忠君，獻出女兒是報國。違抗圣命的后果是什么，你們知道嗎？”

司徒慎之無奈地看著司徒菀。

司徒菀不再作聲，她在心里盤算。不能讓父親為難，那就只有在遴選的過程中表現差勁，爭取淘汰了。

她對父親笑笑，那神情是說“我聽話就是”。司徒慎之輕嘆一口氣，歉疚地給她夾菜：“菀兒，去走個過場吧。哪里那么巧就選中你呢。”

既然不能忤逆圣意，那么作為父親，他只能心存僥幸，不想委屈女兒。

司徒蕊除了提到名份，沒有表示不肯，所以司徒慎之覺得她應該是愿意去備選的。雖然他不希望女兒遠嫁去那個大光國，但是他知道司徒蕊想當皇后，這回來求親的怎么說也是個皇帝，萬一真的圓了女兒的皇后夢呢？

第二天在朝堂之上，司徒慎之當著一眾文武大員的面，向皇帝袁素提出了陛下的義女嫁給劉舒的名份問題。

“陛下，”司徒慎之躬身作揖說：“既然所選出的女子是以陛下義女的身份出嫁，名份上一定不能馬虎。我們大幻朝的公主，哪怕不是陛下親生的，也要體體面面地嫁過去。劉舒早有皇后，另有貴妃兩名，我們的公主該有個什么位份呢？”

他的話立刻得到了附議，因為站在前排的都是一二品大員啊，哪一家沒有女兒呀。

柯振龍當然知道，司徒家至少有個司徒蕊是適齡的，他猜測這個問題其實就是司徒蕊向父親提出的，因為昨□□堂上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司徒慎之壓根沒提過什么名份。

“這個······”袁素慵懶地在御座上坐著，打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算盤，反正不是他的女兒，他懶得操心。

“讓太子代朕去跟劉舒商定名份之事吧。”袁素懶懶地把球踢給了兒子。

袁朗無可奈何，父皇又給他一個差事。

“陛下，太子近來太過操勞，”柯振龍在一旁主動要攬這個差事：“不如讓微臣去料理這件事吧。微臣家里并無女兒待選，不用避嫌。微臣一定會毫無偏私，據理力爭而又顧全大局。”

袁朗巴不得，立刻表示贊同：“父皇，柯大將軍說得有理。”

袁素覺得很疲倦了，點頭說：“準奏。朕累了，散朝吧。”

往外走的時候，柯振龍有意跟在司徒慎之后面，等到眾人散開，他叫住司徒慎之：“太師留步！”

司徒慎之回頭，客氣地回應：“柯大將軍，有事嗎？”

柯振龍關心地問：“貴府的二小姐還沒出嫁吧？那她這次要備選了吧？”

司徒慎之輕嘆一聲說：“不止二丫頭，三丫頭也十五了。”

“還有三小姐？”柯振龍同情地說：“太師心里一定不安吧。嫁給皇帝雖然體面，但是大光國到底是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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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慎之不好多說，說多了不是明擺著對圣命不滿嘛。他明知柯振龍以后會料理這件事，卻連請柯振龍暗中幫忙的話都說不出口。上回跟柯陽議婚不成，兩家沒有翻臉已經是萬幸，還好意思叫人家幫忙嗎？

柯振龍主動提出：“太師，令千金若是不想入選，我倒是愿意幫點小忙。”

司徒慎之謹慎地看看周圍，確實沒人，才不好意思地說：“我的三丫頭的確是很不愿意，要是能讓她一下子就落選，那就最好了。”

柯振龍平靜地問道：“那么二小姐呢？她愿意？”

司徒慎之當然不敢提司徒蕊想當皇后，只能含蓄地說：“二丫頭到了出嫁的年紀，上次與令郎議婚未成，到現在也沒有其他人上門提親。我看可以讓她去試試，當然，最后的名份很重要。”

柯振龍點頭：“哦。那我對二小姐，就公事公辦了。三小姐嘛，讓她落選的法子很多，不難。”

司徒慎之客氣地拱手說：“有勞大將軍了。我先謝謝你，以后······”

他想表示點什么，又不敢輕易許諾，因為柯大將軍位高權重，別的東西他不會看得上，而政治上的聯盟司徒慎之是不輕易加入的。

柯振龍看出司徒慎之的猶豫，大度地一笑說：“太師不必緊張。上次的議婚雖然不成功，但是你家女兒多，我家男丁多，以后我們還是有可能聯姻的。”

“哦。”司徒慎之放心了，原來柯振龍拉攏自己是為了這個原因。于是他笑著說：“大將軍說得有理，來日方長。”

接下來的遴選中，沒有費什么力氣，光是驗看生辰八字，司徒菀就落選了。司徒慎之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司徒菀也輕松了。

司徒蕊順利進入下一環節，共有十六位小姐，由柯大將軍陪同大光國皇帝的特使相看選擇，要選出四位給劉舒親自過目。

十六位小姐被安排在大光國特使下榻的驛館里，一字排開，她們大都可以算是長得不錯，但是稱得上美人的只有那么三五個。小姐們臉上的表情差別很大，有漫不經心的，有惴惴不安的，也有躍躍欲試的。

柯振龍陪著那位特使，在隨從的簇擁下進入大廳，幾乎所有的姑娘都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她們估計是想知道大光國的人長什么樣。結果發現，大光國的人跟大幻朝的人長得一樣，只是服飾不同而已。

司徒蕊卻微微低著頭，沒有抬眼看。她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很淡漠。但是她在這一排姑娘里，是出眾的，特使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姑娘，請站到這邊來。”特使走到司徒蕊面前，直截了當地說：“你入選了，請等著面見我們大光國的陛下。”

司徒蕊抬眼看了看特使，沒有動，又把眼神轉向柯振龍，等著他發話。

柯振龍重復一句：“姑娘，請站到這邊來。”

司徒蕊順從地站到特使剛才指的那邊。柯振龍多看了她一眼，她臉上還是波瀾不驚，沒有什么表情。

過了一會兒，又有三位姑娘被選出來了，站到司徒蕊身邊。

其余的十二位姑娘被請出大廳，大概是被安排送回家去了。

特使對留下來的四位姑娘客氣地說：“四位小姐，鄙人是大光國禮部侍郎龍泉。從明天起，鄙人要教導四位小姐一些大光國的宮廷禮儀，以便迎接圣駕。”

其他三人都沒敢出聲。司徒蕊答了一聲：“是，辛苦大人了。”

龍泉很滿意地看了她一眼，捻著胡須微微一笑：“好。各位小姐回府去好生歇息，明天見。”

司徒蕊上了馬車，車上除了車夫之外，還配了一位侍女，都不是她家的，而是朝廷為了這次相看而專門安排的。

在車上一晃悠，司徒蕊打了一個盹。馬車等下來的時候，她驚醒了，睜眼一看，同車的侍女正要下車，沒有扶她的意思。

“等等我。”司徒蕊拉住她，心想，你也太不會服侍人了。

“司徒小姐，”侍女恭敬地說：“柯大將軍叫我下去，你留在車上。”

“柯大將軍？”司徒蕊的腦袋飛快地轉著，一瞬間就明白了，松開了侍女。

侍女下去，柯振龍就上了車，坐在司徒蕊身邊。

“丫頭，你還好嗎？”他問她，聲音平靜溫和。

司徒蕊一下子就聲音哽咽了：“大將軍，你怎么這么久都沒有理過我？”

她像是一個孤軍奮戰的士兵突然得到了強有力的援軍，一下子有了依靠，自己就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