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菀看四妹臉上有興奮之色,就關心地問:“你是不是有點喜歡師傅?”
“三姐,倒過來說吧,我覺得師傅有點喜歡我?!彼就杰缂m正姐姐。
“那你呢?你不喜歡他?”司徒菀相信師傅喜歡四妹,四妹確實可愛,但是她更關心四妹的感覺,因為四妹比她還小一歲,而師傅比四妹大了一輪。
司徒茜回答說:“師傅人很好,關心我。”
“他也關心我們大家。”司徒菀提醒妹妹說:“你要分清楚,是一般的好感,還是心跳很快的那種喜歡?!?
“嗯,沒有心跳很快,”司徒茜說:“但是我看見他覺得高興,他對我好我也高興,他送我禮物我更高興?!?
“這樣的話,”司徒菀肯定地說:“你是有點喜歡他的?!?
“三姐,”司徒茜擔憂地問:“你說,要是父親知道了,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把師傅趕走啊?我不想師傅走。”
于是司徒菀知道,四妹確實有點喜歡師傅了。而師傅肯定是喜歡四妹的,只是礙于四妹年紀還小,不好挑明,先送個玉兔留個伏筆。
“四妹,”司徒菀出主意說:“師傅人不錯,你要是想要他留在家塾里,就小心點,暫時不要讓父親知道,過兩年再說吧?!?
司徒茜開心地笑了:“我也是這樣想的。三姐要幫我保密啊?!?
司徒茜走后,司徒菀覺得更煩惱了。四妹和師傅還好說,彼此都有點心思,她跟先生呢,襄王有意而神女無心,以后還要天天見面,不好辦啊。
于是接下來在家塾里,司徒菀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上課,不敢分心做白日夢了。她覺得先生很平靜,講課時看不出明顯的不同,只有在每次小歇的時候,他走出書房前的那一刻,總要看她,眼神里充滿失落。她覺得不忍心,先生太沉默少語了,會不會憋出什么毛病來?。靠墒撬膊辉敢馊グ矒嵯壬?,怕引起他的誤會。拖泥帶水可不是她司徒菀的風格。
到了下午的武課,司徒菀的心情就放松多了,還有閑情逸致留心一下師傅和四妹的互動。四妹自從收到師傅的特別禮物后,在師父面前偶爾撒點小嬌,這時候師傅眼里的笑意是很明顯的。司徒菀覺得,四妹和師傅應該只是遲早的事吧,有一種情叫日久生情,就是他們這種吧。
沒過幾天,司徒菀收到了簡天書的第一封信,與其說是信,不如說是文章。開頭沒有稱呼,中間說某人茶飯不思,就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結(jié)尾的那一聲嘆息“難懂!難懂!”其實就是署名。這樣的信,如果被人私拆了,是不會留下端倪把柄的。司徒菀暗暗贊嘆簡天書的腦袋好用。
簡天書那滿篇的相思,旖旎綿長,艷而不黃,讓司徒菀在寂寞的香閨里有了寄托。她喜歡這種一想起他來就嘭嘭心跳的感覺,所以她的回信,講的當然也是要讓簡天書嘭嘭心跳的故事,一樣的手法高超,一樣的被抓了也找不出把柄的心機。她此時還不知道,他們這樣斗智斗勇的大作,日后集結(jié)起來,會成為一本坊間爭相傳閱的熱門情愛書。所謂棋逢對手,酒逢知己,就是他們這種吧,兩個人樂此不疲,越陷越深。
五月中,司徒菀滿了十五歲;五月末,司徒茜滿了十四歲。這一對姐妹現(xiàn)在都是窈窕淑女了,一個豪爽灑脫,一個溫和柔順。這樣兩個學生在家塾里上課,先生和師傅各懷心事,有人歡喜有人愁。
左先覺自從那天被司徒菀拒絕之后,又找她問過一次。
“菀菀,”他說得小心:“你可以告訴我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嗎?我哪里比不上他呢?我們近水樓臺,天天見面都不生厭,這樣的感情是可以天長日久的!你要是迷惑于一時的激情,以后平淡的日子里,那個人能靠得住嗎?”
“先生,等我出嫁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他是誰?!彼就捷也幌胩缱呗╋L聲,也不想讓先生心存余念,所以前半句含糊,后半句明確:“先生你不要被我耽誤了,你該另選佳人成親,不要讓你母親失望。我跟先生,是不可能的?!?
左先覺不甘心:“我長得不好嗎?我才華不夠嗎?我人品不佳嗎?”
“先生!”司徒菀耐心地說:“你的才華父親早就肯定過了,我們姐妹也都佩服得很!你的人品,父親多次贊賞,不然也不會請你到家塾來執(zhí)教。你的外形,儀表堂堂,儒雅大方。你要議婚的話,我猜很多書香門第的閨秀都會有興趣?!?
“那你為什么不肯接受我?”左先覺的語氣很受傷,很無助。
司徒菀清清楚楚地說:“因為我對先生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左先覺激動起來:“你到我的房間里來!我會讓你有怦然心動的感覺的!那個人能給你什么樣的感覺,我也能!你還沒有看到過真正的我!”
他突然不顧一切地抓住司徒菀的手,要把她拉出書房,去他自己的房間那邊。
司徒菀當然奮力掙扎,不肯過去。他們在走廊上拉扯的時候,廂房里的邱俊逸跑過來。
“左兄,”邱俊逸輕輕地說:“先放手吧。不要傷了她?!?
他剛才已經(jīng)聽到這邊聲音大了起來,現(xiàn)在看到司徒菀明顯地不愿意,他哪有不明白的。但是他理解左先覺的感覺,也同情他,所以盡管左先覺此舉極為不妥,他也沒有大聲斥責。
“師傅,”司徒菀哭起來:“我不想把先生當色狼打!我還想好好上學!你幫我勸勸他!”
趁著左先覺在尷尬和羞愧中發(fā)愣,司徒菀跑掉了。
“左兄,”邱俊逸看司徒菀跑得沒影兒了,才對左先覺說:“好好休息吧,明天還要上課。男女之事,不能勉強。太師把女兒們給我們教,我們可以動心,絕不能動粗。”
左先覺羞于抬頭,擔心地問:“你看她還會回來上課嗎?我不怕太師責罰,我只怕她不再理我?!?
邱俊逸意味深長地說:“如果左兄能夠自控自律,我可以幫忙去說服三小姐,讓她如常回來上課?!?
“那就拜托你了。”左先覺落寞地說:“只要還能看到她,我愿意忍。”
邱俊逸同情地說:“左兄,還是放下吧。三小姐的個性,是從不遮遮掩掩拖拖拉拉的,她決定了就不會變?!?
左先覺沒有出聲,慢慢地走向他的房間。
邱俊逸看著左先覺孤獨的背影,覺得自己比他幸運得多,因為司徒茜的個性沒有那么強。而且就在剛才放學后,司徒茜約師傅今晚在花園的小橋下見面。邱俊逸回想她說話時漲紅的小臉,身上的熱流不能自抑地奔涌起來。
邱俊逸耐心地等到天黑,也不敢用燈籠,摸著黑到了小橋下。六月初,日落后微風徐徐,不冷不熱。天上是一鉤彎月,不夠亮,邱俊逸一時找不到司徒茜的身影,有些擔心。
“師傅,我在這里。”黑暗中傳來司徒茜怯怯的聲音,邱俊逸聽得出來,她很害怕。
“茜茜!”邱俊逸順著聲音過去,很近了才看清司徒茜的臉,小姑娘臉上果然是緊張害怕的表情。
“不要怕,有我呢?!鼻窨∫葺p輕地擁住司徒茜,不敢真的碰到她的身體:“你早就來了嗎?等很久了嗎?”
司徒茜卻把他一下子抱緊:“師傅,我很怕!”
她在微微發(fā)抖。邱俊逸心疼地把她抱緊:“茜茜,不怕,我不會傷害你。”
“我怕有人看見了?!彼就杰缧÷曊f:“我怕父親知道了會趕你走?!?
“那你下次到我房間里來吧?!鼻窨∫菡f:“那里比這里隱蔽。”
司徒茜擔心地說:“我怕先生看見了,怕他會告訴父親?!?
“他不會?!鼻窨∫莺苡邪盐盏卣f:“你放心,就算先生看見了,他也一定不會告訴你父親?!?
邱俊逸有這個把握,是因為左先覺跟他一樣,對太師的女兒動了心,他們是一樣的境遇,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
司徒茜是很好說服的,馬上就松了一口氣:“師傅,那我明天晚上去你的房間?!?
“茜茜,”邱俊逸囑咐說:“你是女孩子,我本來不放心你晚上出來,可是我真的想見你,所以只能讓你加倍小心?!?
剛滿十四歲的司徒茜,約師傅見面,只為了一件事:她要聽他表白。
“師傅,”司徒茜輕輕地問:“你為什么想見我?為什么要送那只玉兔給我?”
她看著師傅,目光一如既往地溫和,不是炙熱,更不是咄咄逼人。
邱俊逸很猶豫:“茜茜,你還小,我不敢說。”
“我不小了,我又過了一個生日?!彼就杰缯f:“我的個頭跟母親一樣高了。”
邱俊逸欲言又止:“茜茜······”
“師傅不說,明天我就不去你的房間了?!彼就杰鐝那窨∫莸膽驯Ю飹昝摮鰜恚骸拔一胤咳チ?,這里太黑了,我不該來?!?
“茜茜!”邱俊逸急忙又把她抱牢:“我說!我喜歡你!送你那只玉兔,是想告訴你,我在等你長大!”
司徒茜臉上露出古靈精怪的得意表情:“師傅,你終于說實話了?!?
邱俊逸渾身燥熱,一半是難為情,一半是激動:“茜茜,你故意整我的,是不是?我以為你還小,沒想到你人小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