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縱容二字,艷昭儀才花容失色,忙跪下認錯,“臣妾知錯?;噬峡梢粤P臣妾,但求不要放過曦充儀。她打碎臣妾和您的定情信物,罪大惡極!”
她如此驕橫,縱容是一方面原因,最主要還是她年紀尚輕。她的父親是奉常院奉常丞,亦是平天下的功臣。
建國前艷昭儀便是妾室,而后建國,便憑著父親的功勛、自己的美貌晉為九嬪之首——昭儀。
她的美貌在宮中為佼佼者,發髻峨峨,細眉連娟,唇不點而紅、妝未成傾國,貝齒內鮮。一雙善于顧盼的眸子嬌然,麗質天成,一喜一嗔皆是媚態。
南宮策一向愛惜她,卻不想縱容得她如此不懂事。心下怒然,面上只剩下一片冷色,“來人傳旨,降昭儀穆氏為昭媛、褫奪封號,罰一年俸祿、閉門思過三日。若再因小事兒驕縱,直接打入冷宮!”
冷宮二字尤為刺耳,聽得穆昭媛一驚,忙求饒道,“皇上,臣妾知錯了。從今以后一定好好侍奉皇上,不再讓皇上為小事憂心,求皇上不要降臣妾的位分,臣妾求您了!”
也不顧她的求饒聲,只凝眸于慕容絮。連穆氏都開始仗勢欺人,想必她受了不少奚落冷眼吧!雖是如此,可她婉拒圣恩,再苦也是她咎由自取!
想罷,本要起駕回宮,卻莫名想要留下。許是習慣了嬪妃的迎合,一下有了個不配合的慕容絮,便有些好奇,“你就不留朕?”
還以為皇上在跟自己說話,穆昭媛忙連連應聲,“留、留、留,皇上不要丟下臣妾,臣妾一定好好侍奉皇上!”
頓時一陣厭惡感襲來,南宮策一腳將她踢開,“朕不是問你!”
狠心一腳的情形,昔日慕容絮也經歷過。她亦是像穆昭媛一般,苦心求著他,卻只得來他的冷面相對。
心下一冷,面上更是冷滯,慕容絮也不起身,依舊喝了口茶悠悠道,“臣妾恭送皇上?!?
似乎在挑戰他的忍耐極限,一般男子定然會發怒??伤私馑?,只要是未到手的獵物,他就不會輕舉妄動,只等著到手之后再狠勁還擊。雖有些變態,可這就是他的心性。
聽罷這樣的話,雖然心內已經暴怒,面上卻只是無謂一笑,“你今日不留朕,只怕要連著幾月見不著朕了。即便你來尋朕,朕也不會召見!”
這是在哄騙稚童么?還真當她是十歲不成?慕容絮只淡淡應聲,“臣妾清靜慣了,皇上最好幾年都不要見臣妾?!?
真是鐵石心腸,哄騙、賞賜、晉位皆是無效!若換了其他女子,早已經對他動心動情了,為何這女人一點也不開竅?!
不免一陣挫敗感,卻還是不愿放過美人。宮中難得有一位鐵石心腸者,早早打動了她倒沒意思了,還不如點點玩著,等到她動心了,再叫她知曉他的厲害!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慕容絮微微嘆氣。明明忙于朝政,卻還是離不開女人,以玩樂為好、以虐待為榮,真是個禽獸!女子豈能成他玩物?
一邊低低哭泣的穆昭媛,又扯住他的衣袖,“皇上,你瞧曦充儀恃寵而驕、更是蠻橫無理,竟敢見罪于您,您定要重罰她!”
卻見他與慕容絮對視一眼,相視而笑,“朕與曦愛妃恩愛,豈會計較一句玩笑話?倒是穆氏你,為何處處與朕的愛妃作對?!”
未
侍寢的成了愛妃、侍奉多年的倒成了穆氏?難道真是舊愛不敵新歡?
若是被一位多寵之人打敗也就罷了,偏偏是個無寵之人,還是個病秧子、蠢驢子,穆昭媛哪里甘心?心下一急,直接上前要對慕容絮動手。
正愁氣沒地方出,南宮策直接又給她一腳。她還不及反應,便聽他暴怒道,“你若再蠻橫,十年之內都別想朕翻你的牌子!你就等著老死宮中吧!”
這一副哄騙小孩的樣子,對穆昭媛還是有效的。只見她哭喪著臉,像是要博取他一點同情,楚楚可憐道,“臣妾知錯了,皇上不要不理臣妾......”
這個傻女人,簡直與昔日的慕容絮無異。
越看越是難受,慕容絮隨即不耐煩道,“要吵回去吵,臣妾恭送皇上、恭送昭媛!”
三番五次的逐客令,他再不走豈不成了厚臉皮?但也不好對未到手的美人發火,只好沖著穆昭媛冷冷一哼。
“你若把毛病改了,朕可以寬恕你,若改不掉便老死宮中,朕再不想見你丑惡的面孔!”說罷,便揚袖而去。
他今日穿的也是便服,不如昨日的素凈,多了飛龍乘云的繡樣。
正背兩面皆是,隱隱透著君王該有的莊嚴,與他的玩性卻是一點不符。如此君王,還能有一幫愚忠的臣子,世上真是什么奇跡都有呀!
腳步聲漸遠,烏壓壓一群人都消逝在梨園的拐角處。穆昭媛才憤然起身,上前揚手便是一巴掌。
猝不及防之間,慕容絮的左臉已經泛紅,清依著實一驚,忙道,“疼么娘娘,奴婢扶您回宮冰敷吧?”
“不必。”慕容絮輕聲回道,跟著深眸凝于穆昭媛,像是興師問罪般。
被她看得心虛,穆昭媛順勢后退一步,“這一巴掌就算作本宮對你的責罰,如此輕罰,還不謝恩?”
這算什么?欺善怕惡?慕容絮清冷發笑,如一個勝利者般俯視于她,“你可知曉你輸在何處?”
“輸?”穆昭媛反問一句,隨即哈哈笑了起來,眉飛色舞的模樣不可一世,“本宮確實輸了一回。若換作惠妃那種盛寵之人倒也罷了,偏偏是你這個無寵之人,本宮絕不甘心!”
看來她還是不夠了解南宮策!慕容絮呵呵一笑,也不點明,只意味深長道,“此言差矣,本宮就勝在無寵!”
只有伺候得皇上歡欣者,才是勝利者!就像皇后、惠妃她們。在這深宮,哪有無寵取勝的道理?穆昭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似是挑釁道,“咱們走著瞧!”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慕容絮輕嘆,“在這深宮之中,甘心做他玩物者,家室再顯赫,也絕對笑不到最后!”
沒想到這話是出自慕容絮之口。清依不解但也沒工夫細想,只看著她火紅的半邊臉,擔憂道,“穆氏下手可真重,不冰敷是不行了,奴婢這就去準備冰!”
忒沒大沒小了,穆氏哪里是她能喚的?不過她也知曉分寸,現下沒人才敢如此喚之。慕容絮便不予計較,只無奈道,“你忘了么?皇后下了懿旨,今年不用冰?,F下除了帝青宮和暖宣宮,他處都沒有冰了。”
一急就給忘了,清依難為情地笑笑,“那奴婢就去藥房抓些消腫的藥來,給娘娘敷上消腫!”
正午天氣更是炎熱,方才看戲乘涼倒沒注意,現下才
覺出一身熱汗。慕容絮只微微一點頭,便回棲鳳閣準備沐浴。
她極易出汗,用冰亦不能解暑。因而逢夏,便日日都要沐浴三次。涼意盈盈的泉水,配以蓮瓣,正是盛夏該有的氣息。
沐浴之時總若有所思。上天賜予重生,是讓她復仇、還是讓她為自己活一次?若是賜她一個錦繡前程,便該回到出閣之前,如此才有許多選擇,也不必再守著皇帝一生。
可現下卻是重生于四年前,正是初入宮時,上天寓意何在?由此便可鮮明了。
復仇......前世臨死時,她心心念念的便是這樣二字。可深宮陰謀諸多,現下不過一個蠢不可及的穆昭媛,她便已經挨了一巴掌。待日后遇到更強者,只怕......
想至此處,才意識到自己的危機感,她......還是原先那個懦弱膽怯的她!即便重生一世,本質卻是不變的。
可何人不曾膽怯呢?于這深不可測的宮中,人人畏之、卻又裝作不畏,裝得最像者便是最后的勝者!
沐浴之后她習慣乘涼,與小邵子一同而行,于御花園芙蓉涼亭安坐下,看著眼前滿池的芙蓉,漫無目的地聊著,也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劉仲。
只要是背叛主子者,小邵子皆是痛恨,提及他便有些失態地罵道,“虧得娘娘重視他,狼心狗肺的,竟敢毒害于您、還聯合太醫院官官相護!也只有娘娘大度,受得了這樣沒良心的人,若讓他落到奴才手上,定叫他粉身碎骨!”
慕容絮巧然一笑,“誰說本宮大度?劉仲前后下了那么多毒,欲置本宮于死地。如此仇恨亦能大度,本宮早就成佛成仙了!”
原來她沒想過放了劉仲!
聽罷此話,小邵子才會心一笑,“娘娘英明!奴才已然查明了一件事,劉仲與一宮女有染,此舉乃是不敬皇上......”
這種私事也能查得迅速,看來以前是小看他了。慕容絮也沒有過多言笑,只微微顰眉,“劉仲不難對付,只是幕后之人......”
劉仲不過一個小嘍啰,她自然志不在此。還記得前世的深宮,亦是心計滿滿?;蒎A謀繼后,便出計置皇后于死地,才成了當時的皇后。
印象之中屬惠妃城府最深,又有協理六宮大權,惡事做盡終被南宮策處死。這幕后之人,定有她一份嫌疑吧!
小邵子細心替她斟茶,“先不管這幕后之人,娘娘真的打算不接受圣恩么?”
圣恩......她輕笑,有的東西,珍惜了四年之后便厭倦了。
昔日的她,就像現下的穆昭媛。在他面前自己永遠是懦弱的,哀求、哭泣、心痛永遠只她一份,他只顧享受游戲帶來的喜悅,居高臨下、不曾憐憫任何人。
他如此紈绔,自然只有他的女人知曉。
于朝臣面前,他永遠是一副君王該有的莊重姿態,就像一只披著羊皮的狼,讓人看不出他的本質。所以就算她向父母哭訴,他們也不敢相信她口中的禽獸,便是南宮策!
正想著昔日之事,忽聽涼亭外傳來一陣輕蔑之語,“喲,這不是曦充儀么?剛剛晉封便失寵,好生快活呀!”
這聲音聽得耳熟,慕容絮轉首一看,正是昔日英年早逝的靛修容。若她沒記錯,她的死期正是鄭定一年的夏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