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魂囁嚅了片刻,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他象催眠一般跟著蘇小小走到紫藤架下。
蘇小小回首叫碧桃拿來圍棋,兩人開始下起來。
蘇小小的圍棋下得極爛,不過她五子棋下得不錯,從前在翠竹堂的時候,蘇小小便教會了銀魂下五子棋。兩人常常下得不亦樂乎。
現在反正也禁足了,蘇小小便拉著銀魂在紫藤樹下大戰起來。
一直殺到天昏地暗,兩人差不多下了七八盤棋,算起來,自然是銀魂輸得多一些,蘇小小信心爆滿,微笑著轉過身來,才發現自己身后站著一個人。
“宣承德,你怎么來了?”
“觀棋不語真君子!我來了好久了!”宣承德笑嘻嘻地看著蘇小小:“太子妃,好久不見,氣色好象不太好啊!”
“氣色怎么好得起來!”蘇小小長嘆一聲:“我被禁足了!”
“哦!”其實宣承德早就知道蘇小小被禁足一事,但是此刻他裝出一副初次聽到非常吃驚的模樣,挑起一道長眉:“誰那么大膽,居然敢禁足太子妃殿下!”
“除了你的好哥哥,你說還會有誰!”
銀魂看著宣承德,警惕地站起身來,手按在劍柄上:“參見二皇子殿下!”
宣承德一笑:“平身免禮!”
他站在紫藤樹下,身上穿著一品王候的紫色朝服,腰間的蟒紋玉帶閃閃發光,臉上帶著他素有的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英俊得象后世的當紅小生。
他用一種玩味的眼光看著蘇小小,目光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樣子好象在看一盆花,又好象在看著一只爪尖嘴利小貓。
“你怎么了?”蘇小小有些奇怪地望著他。
宣承德云淡風清地微笑著,說:“我看錯你了呢!”
“看錯我了?”
“原本以為你是個傻子,沒有想到變得機靈了以后竟然會將《蘇氏醫經》融匯貫通,而且還對宣承燁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蘇小小笑笑:“他是我的夫君,若是背棄了他,我又有什么好處?”
“倒也是!”宣承德低下頭,有些自嘲地:“我怎么這么傻瓜呢?母妃說你是只養不熟的野貓,讓我不要對你太好,我卻總覺得或許會有點點動心在里頭!”
想起化妝成馬夫在北疆的馬棚里,本來是打算找個機會偽裝成北疆人的手,動手除掉蘇小小,最終卻改變了主意。
蘇小小被綁在火刑架上的時候,宣承德紅了眼,他點燃了馬棚,正準備向火刑架上沖過去的時候,宣承燁的車隊到了山頂。
當木拉爾汗抱著昏迷的蘇小小,把她交回宣承燁的手里的時候,宣承德心里一陣失落。
這個女人說到底是是自己的嫂子,而且是大哥的最大的底牌,自己如此優柔寡斷,難成大事!
回到大邑都,原本以為按著醫魔的方法,宣承燁的身體完全沒有恢復的可能,所以自己和母親原本是打算等宣承燁武氣提升失敗后,再一舉動手,以身體萎廢的名義將宣承燁拉下太子之位。
沒有想到過了七日卻傳出宣承燁能夠站起來走路的消息,而且武氣一舉提升到了十級。
接下來的便是意料之中的血雨腥風!宣承德微笑起來:自己一直都輕視了宣承燁,但愿這次不會再搞錯!
一陣風吹過,紫藤花的香氣中隱約夾著一股血腥氣。
蘇小小一怔:“你受傷了?”
宣承德說:“沒事,只是皮肉小傷!”
蘇小小站起身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銀魂伸出手攔住蘇小小:“太子妃殿下,且莫要上前!二皇子和毛貴妃率眾叛變,太子殿下有令,格殺無論!”
“哦!”蘇小小的身體頓了頓,輕輕打開銀魂的手:“宣承德于我有恩,他現在受了傷,我理當看看!”
她走到宣承德身前,血腥味越發濃烈,鮮血在他紫色的外袍上湮出大團團的花紋。
“取我的藥箱來!”蘇小小回身命令銀魂!
“可是……”銀魂猶豫了片刻,還是朝廊下走去。
幾聲破空之聲傳來,銀魂回首一看,只見瑞雪堂的屋脊上出現了許多身穿侍衛服飾的士兵,當前一位面沉如水,手提著一柄金劍的正是最近提了御前帶刀侍衛長的金魄。
金魄冷沉著臉:“銀魂,太子妃殿下來了這么重要的客人,你怎么也不稟報一聲!”
“太子妃殿下,僭越了!”金魄從墻頭跳了下來,朝著宣承德走過去,他潔白的朝靴底踏在鋪滿紫藤花的地面上,每一步都留下數朵輾碎的花朵。
宣承德冷冷一笑,回身將蘇小小推開:“狗奴才,就算是想要捕我,也得你的主子親自動手,你來算什么!”
“太子殿下登基前事務繁多,那有機會來打一只落水狗!有我這個奴才來,就足夠了!”
“動手吧!”宣承德突然回身把蘇小小抓過來,擋在胸前:“太子妃殿下,承德要對不住你了,借你用一用吧!”
蘇小小只覺得脖頸間一涼,一把鋒利的長劍抵在她的頸項間,宣承燁的雙臂象鐵鉗一樣把她牢牢鉗住。
“得罪了!”宣承德帶著她猛地往上一躍,跳到屋頂之上:“金魄,讓你的人都退開!不然的話,你們的太子妃就會變成一具尸首!”
金魄抬起頭來,幽深的目光看著宣承德,蘇小小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位置,他比任合人都清楚!如果讓宣承德傷害了蘇小小,只怕自己這一院子的人都再無活路!可是如果讓宣承德逃走,無疑于放虎歸山,這個責任自己同樣也擔當不起!
“放他們走!”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來。
“太子殿下!”
宣承燁推開雪華堂的正門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明黃色的長袍,綴滿名貴的東珠,黑發隨意地披在肩上,看起來高貴而霸氣!“承德,你我兄弟一場,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你的性命!你若是信我,便放了蘇小小,下來我們倆好好談談!”宣承燁語聲低沉。
“談談!有什么好談的?”宣承德大笑起來:“你把我娘怎么樣了?我們倆還有什么可談?”
宣承燁沉痛地說:“你和毛貴妃做了些什么,父王心知肚明,他之所以不愿意點破這一點,無非是不想看到我們兄弟反目!”
“我不想再聽你胡謅!”宣承德挾著蘇小小平平后退:“我比任合人都了解你!我要在十天之內聽到父皇改立我為太子的決定!否則的話,你就準備替她收尸吧!”
蘇小小的身體騰空而起,耳邊是呼呼風聲,宣承德用自己的大氅遮住蘇小小的頭,她什么也看不見。
從耳鼻傳來的氣息和聲音說明宣承德一直在不停地運動中,起初是街市上的各種人們的語聲,伴隨著食物的香氣,不久后,便是樹林間鳥叫聲和花的香氣。
最后周圍安靜下來,什么聲音也沒有了,空氣變得濕漉漉,呼吸進去的每一口氣體都帶著些泥土的潮濕。
蘇小小的腳終于踏在了實地之上,她覺得身體再一直往下走,走了幾步,便是宣承德用盡全力推開石門的聲音,也不知通過了多少道石門,宣承德終于放開一直鉗著蘇小小的手,揭開她頭上的斗篷。
蘇小小抬頭四處一望,只見自己位于一處圓拱形的石室中,地面鋪著平整的漢白玉石板,周圍用漢白玉砌成的墻壁,鑲滿各種名貴的寶石。每隔幾步便插著一只雄雄燃燒的牛油燭!在這間拱室的正中央,放著一具黑色的棺材,棺材約摸四丈長,兩丈寬,上面雕刻著繁復美麗的花紋,鑲嵌著珠貝瑪瑙等奇珍異寶。
宣承德靠墻坐著,在火光下看來,他紫色的朝服上大團的紫紅色都凝成了硬塊,臉色蒼白,臉上再沒有一貫的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喘著粗氣說:“宣承燁這個王八蛋,下手真狠!差點要了我的小命!只可惜,我卻沒有死成,還劫了他的老婆來!呵呵!”
他一邊說著,一邊撕開衣襟,檢查自己的傷口。
從蘇小小的位置望過去,只能看到他胸前一個大洞,血肉模糊,正在往外面流著血水。
“我幫你看看吧!”蘇小著,朝宣承德走了過去。
“也好!”宣承德嘴角一揚,笑了一笑:“我們現在可是一根弦上的螞蚱,若是我死了,你便在這慈安皇后陵里給我陪葬吧!”
“慈安皇后陵?”慈安皇后是宣承燁的生母,死了有十來年,她的陵墓在皇陵中,暫時沒有封閉,因為在元方帝死后,自然是要帝后合葬。所以留有通路以供元方帝死后,棺槨運進來。
蘇小小心里暗自叫苦,心想宣承德這個藏身之所選擇得可真好,宣承燁估計打死也不會想到宣承德會藏到這里來。
蘇小小走到宣承德的身邊,她的藥箱也沒有帶在身上,只能把頭上的金簪用火烤后,來做為銀針給宣承德止血。
金簪被燒得發紅,按在流血的傷口之上,冒出一股白煙,墓室里飄蕩開一股皮肉被燒焦的味道。
宣承德倒也硬氣,他咬著牙一聲不吭,任憑蘇小小擺布。
到了后來,反倒是蘇水上有些于心不忍,她說:“你要受不了,就叫出聲來。別忍著!”
宣承德沒有回答,蘇小小一驚,心道:莫不是死了不成,伸手在他鼻下一探,倒還有氣。才放下心來,將他的傷口燒烙一遍,撕下塊白布包了起來。
宣承德原本受傷頗重,挾持著蘇小小跑了一大段路,早已是強弩之末,昏迷過去后,就一直沒有蘇醒的跡象。
蘇小小等了半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自己開始覺得腹中饑餓起來,而且口干舌燥!看來至少已經過去了三四個時辰。
“哎!宣承德!宣承德!你醒醒啊!你擄了我來,不是想換太子之位嗎?難道就打算把我餓死在這里就完了嗎?”
蘇小小拍拍宣承德的臉,他卻毫無反應。
蘇小小四處打量著這處拱室,中間那具黑漆漆的棺槨看上去讓人心里發憷,好不慎人。
拍不醒宣承德,蘇小小只得自己想辦法出去,她沿著墓室走了一圈,墻上漢白玉磚鋪得嚴絲合縫,完全找不到出口所在的位置。
蘇小小一匹匹磚的敲打過去,想要找到聲音異常的磚,那就多半說明后面有暗道。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也不知道是她敲打的地方不正確還是因為這些漢白玉磚太厚重,總之她敲打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任合與其它地方不同的聲響出現。</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