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藍跪身雙手接過,“謝皇后娘娘厚愛。”那太監又道,“皇后娘娘說了,姑娘性子平和安靜,最是禮儀人士,頗為皇后娘娘歡喜。”秦藍連忙道,“皇后娘娘謬贊。”說完也是端立老夫人身側,行規矩不,半垂眼不卑不亢不驕不躁。那太監公公似有看了秦藍一眼,似有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姑娘就要出宮,路上好走。”說完也不再多看多說只領了小太監遠路子返回。秦藍這會兒子才算是安穩地可以出宮。
出了內高墻,上了馬車,老夫人一路閉目養神,手上捻著佛珠手釧,聲音很有韻律,老夫人不發話,秦藍自然也不會多話。只待出了皇宮,入了銅陵街,估摸著快要回到府上的時候,老夫人方才睜開了眼兒,那一瞬似有精芒乍現,刺得秦藍眼睛生疼,略過了幾個呼吸老夫人方才開了口問道,“丫頭此番在皇后娘娘側殿可是見了什么人?”老夫人聲音平淡,好似拉家常一般。
秦藍內心也是一怔,但面上卻是平靜,只回道,“青兒在側殿呆了半個時辰,都未得召見,確實不曾見過什么人。”
老夫人聽了秦藍的話,卻是未再盯看她只是轉了話題緩緩道,“今日你也累了,皇宮里頭最是樹規矩,不比一般富貴人家愜意,你回頭好好休息,讓房里做些好吃的,折騰了大半日你也餓了,處處有人盯著,宮里頭的東西自是吃不飽的,你外祖母最是清楚,年輕時候也是……日后習慣了就好。好了,到了,下車吧。”
老夫人的聲音里滿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懷,秦藍更是沒從老夫人臉上覺察出一絲兒對自己的懷疑,自然若是換作旁的沒有腦子的草包小姐,指不定會感激得不行,但秦藍卻深知自己的這個外祖母卻是個最是心眼兒尖銳的人物兒,只這會兒她卻是得擺足了晚輩的姿態,面帶感激地道,“勞外祖母掛心了。青兒扶您下車。”
這頭秦藍祖孫已經安安穩穩地回到了府上,隔著幾條街府的太子府此刻卻是不怎么安寧,至少伺候太子爺的幾個人很不安寧,倒是方殘子因著有傷在身被太子爺恩旨下去休息,其余的幾個隨侍卻是個個兒的戰戰兢兢心有不安,至于原因隨侍們卻是給一萬個膽子都不敢問的,只隱約猜到與此次的入宮有關。心里頭掛著事兒,又被太子爺詭異的低氣壓壓迫地渾身僵硬的隨侍們一個個低垂了眼一動不動地當著沒有生命的壁畫,生怕太子爺一個情緒過來,遭殃了自個兒。
而太子爺這時候卻不知在想著什么正出神地厲害,不說攥在手里的毛筆尖兒幾番掃到他的手心弄出一片墨痕,就是那攥得筆桿咯吱咯吱出聲的力道也是很是恐怖。只不過這些,卻萬全被太子爺忽略了,他矗立窗前,背著雙手玩著毛筆,此刻的窗外一輪寒月,一片冷雪,寂靜無聲。
寂靜無聲?是的,就在今日午后,他被母后召見后,從宮女的話語中他聽到了秦藍的名字,雖知道那宮女是受了母后的意方才透露了消息,但是當時他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便緊步去了側殿。那時候他就這么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后,隔著簾子看了好一會兒,而她始終規矩地坐著,但即便是坐著偶爾喝上一口茶水,看似無聊的等待,卻絲毫沒能令她不耐,甚至看不到一絲的不滿,她很享受地呼吸著側殿內的熏香味道,沒有可以避諱的打量和眸子里晃動著的感嘆,是她的面部表情不再死板而是生動萬分。他只站了那么一會兒,卻發現眼前的丫頭看似無聊卻時刻都有事情可做一般,卻又規矩有禮,沒有絲毫的逾越舉動。一副壁畫會讓她陷入陶醉,但她不會盯看很久,只是欣賞。一只金梅繡瓶會讓他眼淺一亮,但她卻不會過于欣狂,只是欣喜。她的目光不會世俗艷羨,更不會咄咄貪婪,也沒有自怨自艾,她心平氣和,身心一致,這樣的丫頭,很是難得!
一片寂靜無聲中,他撩起了珠簾玉翠,聲音驚動了秦藍,“你倒是很怡然自得?”他突的覺得自己很想打破她面上的平靜,想更深刻地去看看她。
一如既往的挑不出任何毛病,秦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禮,“見過太子爺殿下。”聲音清脆,并未驚訝。
“唔。”他低看了秦藍一眼,隨即一撩衣擺坐了下去,就著她方才坐過的地方。他看到了她眸色微閃的模樣,心里頭卻似有一絲興味頓起,轉手便捧起了她方才用過的茶在一旁宮女驚詫的眼神中遞到了嘴邊,微聞了下,“很香!”秦藍淡定的面孔頓時有些破裂,他雖未抬眼望去,但是眼風卻是依舊掃到了她那張瞬間便恢復平靜的臉,他擺了擺手,身側的宮女聽話地退了出去,方殘子這個太監卻是留了下來,站在一側眼觀鼻鼻觀心,聰明地保持自己地不存在,他自然知道這個太監的心思,雖然打小就在自己身邊伺候,爺的確忠心耿耿,但這并不足以掩蓋他是母后送給自己的這個事實,所以雖然很多事自己說一不二而方殘子也兢兢業業貫徹落實,但是某些方面方殘子卻依舊是母后的傳話筒,他不懷疑方殘子的忠心,只不過需要加一個前提。
茶沿兒慢慢地湊向自己的唇瓣,越來越近,面目平靜地看著手中的茶碗,余光卻是打量著秦藍的一舉一動,終于當拿茶碗就要貼上他微啟的唇的時候,秦藍抬起了頭,那一瞬間,她的眸子很亮很亮,幾乎讓人無法逼視,他心微怔,手上的動作卻是未有停頓……
“太子爺殿下,茶涼了,讓宮女再給您沏杯熱茶吧。”秦藍的眸子閃了閃,最終還是用緩和地語氣開了口,他心知眼前這低眉垂眼的丫頭雖面上妥協內心卻是絲毫沒有軟化,否則她的口氣和眼神不會如現在這樣平靜,因此他并沒有停止,而是直接喝了一口,心里生了一想要戲弄她的心思,他微閉眼兒回味了會兒,方才蹲下茶碗兒朝著面色愈發平靜的秦藍微笑道,“就這樣,很好。”
“唔。”太子爺低看了秦藍一眼,隨即一撩衣擺坐了下去,就著她方才坐過的地方,轉手便捧起了她方才用過的茶,微聞了下,“很香!”
眸色中閃過一絲尷尬和慍怒,但很快,秦藍便冷靜了下來。
“太子爺殿下,茶涼了,讓宮女再給您沏杯熱茶吧。”秦藍的眸子閃了閃。
太子爺直接喝了一口,微閉眼兒回味了會兒,方才蹲下茶碗兒朝著秦藍微笑道,“就這樣,很好。”
秦藍一陣無語,既然又潔癖的太子爺都不嫌臟,她還在乎那點子臉面干啥。
“坐吧。”太子爺伸手指了指身側的位置。
秦藍微瞧了那座一眼兒,也是心頭有些壓抑,但是就著太子爺那無法質疑的口氣,她還是選擇了不去觸碰權威,慢慢地坐了下去,就在太子爺的右手側,兩人之間僅僅擱著一座小方茶幾。
這個時候,屋子里伺候的宮女早已被揮退,留下的方殘子更是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不存在,整個空間都靜悄悄的,似能聽到暖爐子里的細微爆破音以及太子爺那手轉動指頭上龍玉坂指的摩擦聲音,幾乎有那么一段時間,太子爺都沒有開口,也不知在尋思什么,眼神似有凝神卻是盯著手中的坂指出神,“你姐姐的婚期定在三月十八。”太子爺說道,口氣平淡。
秦藍微點了點頭,“臣女恭祝太子爺和側妃大喜。”
太子爺微瞥了秦藍一眼,高挺的鼻梁似乎更挺了,秦藍從他始終溫和的面部上似讀出樂一抹不快,不過僅剎那,太子爺便輕笑出聲,“呵……玲兒,是個有福氣的。”隨后卻似有深意地看了秦藍一眼,聲音有些沉啞道,“六弟不在了,你還在猶豫什么?”
“六殿下只是失蹤了。”既然太子爺已經給自己找到了原因,秦藍索性就著這條繩索下滑,說假話居然也不皺眉頭,面目平靜。
太子爺摸著坂指的手似不經意間動了起勁兒,竟然導致手肘撞上了茶幾,一陣哄響,茶碗震蕩后歸于平靜,太子爺依舊面目平和,眼角帶笑,只是那凝固的眼神卻是深暗了幾分,“你以為你可以等?”
秦藍不語。
“可惜你等不起。”太子爺的聲音依舊清沉,卻更似多了分沉悶和壓抑,令秦藍的心里頭很不舒服,“為什么,你總是學不乖,看來是本太子太縱容你了。”太子爺似乎找到了癥結,“本太子會摧毀你的堅持,銷毀你的驕傲,摘去你的肆意,并深刻地告訴你,你所執著的都只是場笑話,就像現在……”
秦藍靈敏地感覺到太子爺的逼近,下意識地側開了頭,卻被一股蠻力死死壓制,那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卻依舊帶著霸道萬鈞之勢,死死地卡住了秦藍潔白細膩如溫玉的脖頸,于那咽喉處鎖死,只瞬間便讓她突覺渾身氣力不濟,呼吸阻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沉著眼兒將自己慢慢提起,離開座位,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站在同等的高度于太子爺平視,他筆直有力的胳膊輕易地便可以將秦藍舉高卻只是在提拎到同等的高度化作靜止,秦藍下意識地便壓低腳尖,卻依舊遠遠夠不到地面,沒有地面的支撐突然凌空的秦藍只覺得內心一陣不踏實,再突的撞上太子爺那雙攜帶著暴風雪的雙眼中閃爍著的鋒芒,寒冷刺目,幾乎僅一個眼神便能讓她渾身凍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