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姓‘東’,我聽見他們一伙人中有人叫他東什么的,心跳的聲音太大,我沒聽清。那人流里流氣地朝我們吹起口哨,‘看上了嗎,看上了就帶著一塊兒玩啊。’他馬上冷下臉,回頭瞪了那人一眼,然后把紙巾塞到我手中,拍了下我的肩膀說‘這么大的風,怎么外套也不穿上。柔和的聲音像…像棉花糖,很奇怪的比喻,可我那一刻就是想到了棉花糖,甜甜蜜蜜的、綿綿軟軟的。
“擦干眼淚回家吧,外面冷,小心著涼。”
他的關切令我受寵若驚,像是與我很相熟的人,可我們還談不上認識。后來他說見我的第一眼就有一種恍然相似的感覺,大概是因為遇上了他命定的公主。這樣的話,哪個女孩能不動心。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應,轉頭看著龍婭莉。她拿起我手中的紙巾替我擦掉眼淚,我怕她用過后就扔掉,忙接過她的手在臉胡亂擦了兩下,然后把紙巾緊緊捏在手心里。
“我陪你回去,你們等著我。”她用命令的口氣給身后的一群人說了一句就挽起我的手往回走。
我回頭看向他,他沖我點頭微笑,右手的小手指在胸前擺動做著告別的動作,有些滑稽,我被逗樂了抿嘴笑起來。
“不哭了?”龍婭莉取笑地看看我又看看他,一副了然的樣子。
被戳破心思,我埋下頭一個勁兒地往前沖,抓得她大叫胳膊要斷了。到了四合院她沒進去,只站在伸頭往里瞧,一臉興奮地問‘這就是楊果的家么,他就住里面么’。原來她好心陪我走一路是有這層意圖的。
回到家媽媽已經上晚班去了,爸爸給我熱好飯菜一面看著我吃一面替她向我道歉。吃過飯上了閣樓才發覺那片紙斤還捏在手里,早已失去了雪白的顏色。留著它干什么?將它展開壓平整,放在書桌上托著下巴看了很久,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像個發癡的笨蛋,飛快抓起它揉成團扔出窗外,可馬上有又后悔了。
這以后我再沒能見到他,念念不忘,可又不能向龍婭莉打聽。念念不忘,除了楊果我從來沒對誰有過這種感覺,而對楊果也只是剛上中學人生地不熟那會兒,那應該是不習慣分開和一直以來的依賴,和對他,不一樣的…
※
“靜寧,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呢?”
喜歡一個人,男和女的喜歡,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呢?不過才見過一面,連名字也不知道,這樣也能喜歡上?可是并不能以時間來衡量吧,和楊果這么多年也沒有…
“喜歡啊,反正你和楊果的不算是。”同班好友靜寧搖頭說著,一副老沉淵博的樣子,“你們那叫青梅竹馬,青梅竹馬是愛情么,當然不是,連半個愛情也算不上。”
青梅竹馬,連半個愛情也算不上么…
“你說要是真喜歡,你能容忍他和‘小龍女’勾勾纏纏的?”
不,我沒有容忍…
“只不過你還沒遇上你的白馬王子,遇上了你就會知道,楊果只能說是你打小的玩伴,就算他是女生,你也會對他牽掛依賴,所以啊,你清醒一點,那絕不能說是喜歡。”
“我清醒一點?我哪里不清醒?”莫名其妙的話。
“你問我這些,不是因為想著楊果?”
“我有這樣說過嗎!隨便問問,關他什么事!”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反正啊,等你遇上真正喜歡的那一個,什么‘羊果’‘牛果’通通都不會去想。”
“是么…”我在想他,可我也在想‘羊果’‘牛果’,周末的時候還是想回家和那個‘羊果’說說話。
我到底怎么了,難道真的變成龍婭莉那種和男生勾勾纏纏的、不正經的女生了?
※
再見是在兩個月以后,那一天氣溫很低,出了教室就凍得人瑟瑟發抖,刺骨的風迎面吹來像是要刮掉人的臉皮。我把自己裹得像顆粽子,匆匆走出學校準備乘車回家拿一些換洗的衣服。穿過斑馬線身后突然一聲車子發動的轟隆聲,嚇得我驚叫起來迅速跳上路邊高高的花臺。
“哈哈哈,膽小鬼。”
我呆呆地看著哈哈大笑的人,兩秒鐘后才將他認出,一身黑衣的他和先前的模樣天差地別。那天白衣的他好看迷人,今天的絲毫不遜色,只會更令人臉紅心跳。
“小女孩,這么快就把我忘了?”他先是舉眉一笑,隨即露出失望的表情。
小女孩,上一回是小公主,這回是小女孩,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稱呼親昵過火了么?
“沒有…”我不敢把視線落在他身上,低頭盯著他跨下那一輛高大的黑色機車,原來學校門口那抹黑影是他…
“上哪兒去?”
“回家。”我小聲回答。
“我送你。”他拍著機車的前座說。
我知道我應該拒絕,他是一個陌生人,三歲的小孩也知道不該和陌生人說話,更不能搭乘陌生人的車。可是,我卻是…“我坐后面…”
“后面啊。”他為難地皺起漂亮的劍眉,揚起手中的頭盔說:“只有一個,坐后面會被警察叔叔開罰單的喲。”
“前面不也…”
他脫下皮手套,突然伸長手撫上我的臉,我又急又羞地退開,險些摔了一交還被身后的樹枝掛住了發絲,狼狽不堪。
“臉都凍成這樣了還蘑菇,快上來。”
見他有些不高興,我怕他真的生氣,取下背包抱在胸前鼓起勇氣走到機車跟前。
“我抱你。”他伸過手來,作勢要抱我。
“不用!”我躲開他的手,扶著車頭踏腳一蹬躍上座位。
他啪啪拍了兩個巴掌,笑問:“學跳舞的小姑娘都這樣厲害?”
我胡亂點了點頭,盡量朝車前靠去和他拉開距離,不讓他口中呼出的白霧吹到我臉上。
“走嘍,小公主。”
小姑娘又變成了小公主…
鼻間有淡淡的香味,我不知道是他的發膠還是衣服的味道,雖然不難聞,但男生身上有香味總是奇怪的,楊果身上除了洗過澡后的香皂味不會有這種味道。看著兩旁飛快倒退的大樹和電線桿,我忽然感到害怕,如果他要做什么…正在這時他拉起大衣包裹住我,將我壓進他懷里,我更加的恐慌,激烈掙扎起來。
“別動,一會兒就好,看見沒,前面有警察叔叔。”
這就是他讓我坐前面的原因?我一手抓住他的衣服一手抱住背包壓著臉,是怕被逮著,也是羞得沒臉見人。
英俊的他,帥氣的車,我坐上他車,他叫我‘小公主’,這些怎能叫我不做夢…如果與楊果半個愛情也不是,那和王子之間的是愛情嗎?
當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