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曾很多次下決心‘永遠不理楊果’,可又有哪一次做到了。報復楊果讓他后悔,想來可笑又荒唐,我能做什么,要怎樣報復怎么讓他后悔?
我惟一能使的手段不過是與安東做出‘親密’的樣子給他看,巧得很,自從安東的生日宴、龍婭莉告白以后,我和安東聚在一起他總是在場。差點忘了他也是和安東這樣的人有關系的,不是還認了一個有頭有臉的‘師父’么,人前人后有好些小兵小將叫他‘果子哥’。他以前從不與安東照面,一幫人混玩吃喝的時候只要有安東在他就不會露面,他不給‘冬瓜哥’面子是眾所皆知的事。
可是,他在乎嗎?我跟著龍婭莉去過‘決斗橋’以后就已經心灰意冷。他楊果天生就是個大情圣,可以為了我被父母打得半死,也可以為了龍婭莉在橋上玩命,沒準兒還會有一天為了別的女生拿刀與人追砍……我對他從來都不是一心一意,憑什么指望他對我情有獨鐘。
但就算這樣,就算這樣我仍是不死心不甘心!我不信我與安東在一起他會無動于衷。知道他每一回都會出現,安東的邀約我不再推脫拒絕,也幸好正遇爸爸和媽媽出差,每星期周六和周日的下午我都會準時到達安東說的地方,總會與他不期而遇,有時候是他與龍婭莉一塊兒,有時是他獨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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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地方是安東的一個朋友家,新修的樓屋漂亮又寬敞像棟小別墅,一伙人約著來是為了慶賀主人的喬遷之喜。七八個男女圍著一桌玩‘大票子’的麻將,我遠遠坐在黑皮沙發里透過明亮的落地窗望著街上發著呆。
新屋主人的女友端著一盤水果從廚房出來沖著我喊,“冬瓜,你這個小女朋友太安靜了吧。”她把水果盤往麻將桌上一砸,不理會桌上人的叫罵走來拉起我,“嘖嘖嘖,小女孩你這可不稱職了,你看幾個姐姐坐哪兒,你得坐這兒。”說著她強拉我到安東身邊坐下。
我被安東抽的煙嗆了一口,咳嗽著要起身走開卻被她按著肩膀動不了。安東正要說什么時她突然松開了手。
“喲,果子來啦。”
轉頭看去楊果臉上是一閃而過的憤怒,隨即堆起笑臉叫了聲琴姐,然后一一向屋里的人問候。我收回跨出的腳在安東身邊正身坐好,接過他遞來的橘子剝皮去瓤再遞回給他吃。親密的樣子,我也只能做到這分上。
“果子,你爸又發了吧,這一批鋼材少說也賺了這個數。”安東對面的男人邊看牌邊用手比了一個‘三’。
“哪有那么多,又不是搶銀行。”楊果躺進沙發里捏著茶幾上的花生一顆顆拋起用嘴接住,然后連殼一起咬碎吞下。
“老子上回約你去樂一樂,你說你快畢業了要好好念書,怎么,現在念完了畢業了?”
他接連拋起幾顆都沒接著,索性抓一起把塞進嘴里,嚼得格外響亮,“快了,還有兩個月畢業考試。”
“那你小子還在混,不想念高中了?”
他冷笑一聲狂妄地說:“高中?我閉著眼也能考上,不信你問問這位美女是不是。”話說完一顆花生準確地打中我的后腦勺。
男人轉頭看著我笑問:“小美女,你是他同學?”
“不是。”我瞪了他一眼,不懂他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一向都裝著不認識我的嗎?
過后楊果沒再和我搭腔,橫躺在皮沙發里看電視,邊看邊罵難聽的話,惹得‘長輩’們大吼閉嘴。我在安東身邊忍住咳嗽掰著手指數他抽了多少口、多少支香煙,不記得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在我面前抽煙的,想起他從前朝那些當我面抽煙的人揮拳頭就覺得諷刺好笑,一不小心真的笑出了聲。
“無緣無故,笑什么?”
他伸出夾著香煙的手來刮我鼻子,我忙偏頭躲開,“我哪有笑…”
“冬瓜,最近抽得厲害,是不是‘那個’抽上了?”左手邊的男人問。
對面的男人接口說,“那個?你是說加了料的那個?”
“亂說什么!”他揣了兩個男人一人一腳,看向我這邊使了使眼色。
‘那個’是什么,加了料的什么,我根本聽不懂,他們沒有必要防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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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賀就要喝酒,從前不論任何場合安東都會為我擋著那些硬拉我喝酒的人,可今天他卻沒有,事實上他已經醉成一攤爛泥,即使有心也無力。不知為了什么一屋的男女忽然把矛頭指向我,說是要‘點殺’我,拒絕不了我只得逃,可還沒拉開門就被兩個女人抓住拽了回去。
“喝,一定要喝!”
我被逼到沙發的角落,看著舉起酒杯酒瓶圍住我的男女頭一回感到這些人的可怕,我為什么會和他們攪在一起!
“小女孩,平時最不懂事的就是你,今天不罰你有點說不過去了。”
我不喝!我懂不懂事關你們什么事!
“喝吧喝吧,小美女,識時務為俊杰。”
狗屁!什么識時務為俊杰,不懂意思就不要亂用!
“敬酒不喝只能喝罰酒了喲。”
不喝!不喝!你就打算這么看著嗎,楊果!
他無動于衷,真的是無動于衷,連看也不看我,靠在桌邊晃著腿兒剝花生。淚水斷線似的落下來,聽到我的哽咽聲他才‘抽空’看我一眼,然后繼續剝他的花生,“校花小姐,喝一杯死不了的。”
眼淚登時卡在喉嚨,堵住了氣管,氣出不來也進不去。等腦中反應過來我已抓過一個人的酒杯狠狠朝他砸出去,趁一幫男女驚愕的時候手撐著沙發背靠向后倒翻一個跟頭,箭步沖向門口跑出了樓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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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里沒有一分錢,只有不斷地跑,跑到喘不過氣、跑到肚子抽搐、跑到腿再也邁不動一步,竟然回到了家,竟然還沒有死!沒有被車撞死、沒有吐出腸子,也沒有力氣再哭了。
用最后的氣力打開家門,隨著關門的震動摔在地上。昏沉中感覺到摔疼了腦袋,可卻無力抬手去撫揉。不知道睡過去多久,被竄進鼻管的酒味嚇得醒來。不行,一定要在爸媽回來以前洗掉!
想著爸媽就快回來,撲爬著沖向閣樓拿換洗的衣服。麻痹的腳不聽使喚,在樓梯上又摔了一次,這一摔把腦袋摔清醒了。不用怕的,爸媽不是出差去了嗎,不用怕的,先睡覺,睡覺,睡著了就什么都不知道…
不顧背后頂得痛仰躺在幾階樓梯上,剛閉上眼就聽到一聲巨大的撞門聲。沒給我害怕的時間門已被打開,我把鑰匙留在了門鎖上!
進門來的人望了四周一眼,看見我以后呵呵笑了兩聲就栽了下去,倒在我剛才摔的地方。撲通一聲,比我摔得還響亮。
“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