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以后寒假開始,我從校舍搬回了家,頭一回討厭放假,這意味著安東不會再到學校來,我再沒有機會和他見面。
不過幾天,想念就像蟲蟻一般啃咬著我的心,拒絕和媽媽一起上街購年貨,窩在閣樓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喊他的名字。安東,安東,像是魔咒一樣將我緊緊抓住,每念一遍心悸就多一分。原來這就是愛情,來勢洶洶又讓人甘之如愿地受它折磨…
一星期后學校發出成績單,我是年級第七,雖然達不到媽媽的要求但比起上一次好歹有進步,她寬宏大量地只懲罰我一天不準吃飯在家閉門思過。寒冷的冬天餓得特別快,到了下午兩點我就已經熬不住了,趁爸爸出門買香煙的時候趕忙給楊果打電話求救。
“喂,請問哪位?”
聽見是他媽媽的聲音,我拿過毛巾捂在話筒處,這一招是我和他從電視里學來的。我壓著聲音說:“阿姨好,我是楊果的同學,想找他問問假期作業。”
“好的,我叫他接電話。”
等了半分鐘電話那端傳來一個飽含怒火的聲音,“喂,誰啊?”
“果果,是我。”我拿開毛巾說。
“是你,什么事?”
粗聲粗氣立刻變成冷冷的調子,是我多心了么?
“我媽又不讓我吃飯了,快救救…”電話突然被掛斷,聽著嘟嘟的聲音我以為是他不小心掛掉了,可等了很久他也沒有打來。是被他的爸媽發現了?可是怎么會發現呢,難道那笨蛋按下了‘免提’?
等了兩分鐘沒有回音,我憤憤踏著腳走上閣樓,還沒進房間就響起電話鈴聲。飛奔下來拿起電話大聲抱怨:“你怎么回事…對不起,你是?”不是楊果,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我找李唯雅。”一個很沒有禮貌的人。
“我就是,請問你是哪位?”
一陣嘈雜聲之后,電話那端換了人,變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小公主,知道我是誰嗎?”
“安東?!你怎么…怎么知道…”叫我‘小公主’的人就他獨一個。
“怎么知道你家的電話是吧,我可是神通廣大,區區小事難不倒我。”
從聲音里我也能聽出他的笑意,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么,隨口問,“剛才的人是?”
“怕被你家里人知道有壞男生打電話給你,所以先讓一個小妹妹……”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我忘了饑餓,等到爸爸回來我也舍不得放下電話。安東讓我別出聲,聽他說話就好,在爸爸懷疑的眼神下我支支吾吾地和他聊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后爸爸追問著是誰的電話我們才不得不結束。
※
楊果是故意掛我電話的,在接電話之前他就把我氣得不行,恨不得我餓死算了,哪會理我的求救。
晚上,洗完澡穿著短衣短褲從浴室出來,見客廳在播電視劇忍住凍看了一會兒才上閣樓。推開門,燈竟然開著,記得下樓的時候有關的。走進屋,手還沒帶上門就聽到關門的聲音,轉身看見門后躲著一個人差點大叫出聲。
“果果?!”
他坐上我的書桌,冷面冷臉地說:“等你很久了。”
無端端擺臉色給我看,我也沒有笑臉給他,搓著冰涼的胳膊問:“等我干什么?”
他盯住我不說話,牙齒左右磨動著.
“你快出去,我要穿衣服!”凍死人了.
“穿你的唄.”他側起身不看我這邊,拿起桌上的筆高高拋起再揮手彈向我的床上,接著是書本、發夾和橡皮頭繩,一件一件發泄似的亂扔.
“果果,怎么了?”我沒有生氣,想著他是不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
“你認識他嗎?”
“誰?認識誰?”
“那個騎摩托車的人,有人看見你上了他的車,還不止一回!”
手一抖,從衣櫥里拿出的外套掉落地上,撿起披在身上,整個頭埋進衣堆里假意翻找衣服,“他…他是婭莉的朋友…”我上誰的車都不關他的事,可聲音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羞恥、害怕、不知所措,就像那被丈夫抓住把柄的出軌女人.
“可你不認識他吧,呵.”他冷笑兩聲,抓起桌上的東西打來,嗙一聲被衣櫥的門擋住落在我腳邊,是我新買的鋼筆盒.
“你干什么啊!”我跳腳退后,背抵著墻沖他大吼.
“你想如果被你媽知道了,會怎么樣?”他抽動著嘴角說,模樣像極了電視里催租子的保長.
“我…又沒怎么樣,他的車我只坐過一回,就是那天趕著回來拿衣服.是誰告訴你不止一回的,我那也是把錢包忘學校里沒錢坐車,正巧遇到他路過,人家好心搭我一程!”我越說越大聲,越說越像那么一回事兒,淚水在眼打轉,真想是受了委屈一樣.
楊果的馬臉繃不住了,放柔聲音說: “有人看見他到過一中好幾次…”
“有人,有人,你相信他們還是相信我!”我厲聲質問著,不得不佩服自己做戲的本事.
“我…”
“唯雅,你在和誰說話?”爸爸的聲音傳來,嚇得我和他飛了魂,他作勢要跳出窗去,可是來不及了,門外已經響起來鑰匙聲.“唯雅,你在里面做什么?”
門鎖打開的瞬間楊果一個翻身到了書桌另一邊,蹲下身竄進桌底,聽見咚地一聲,可能是撞著了腦袋.
“在屋里和誰說話?”爸爸走進屋來,左右看了看尋找和我說話的人.
我鎮定地走向書桌邊,拉過椅子坐下,脫去拖鞋伸腿一蹬把桌底的人外里塞進一些. “和誰說話…”我裝著心虛的樣子,看向窗戶外楊果家斜對的閣樓, “和對面的楊果…”
爸爸皺了皺眉沒說什么,打開衣櫥問: “你媽媽那條彩花絲巾在哪兒?”
桌底的人手腳彎折著,難受得動了一下弄出聲響,我又抬起腿揣出一腳用力將他踩住,腳底的觸感不是衣服,感覺像是頭發還有若隱若無的熱氣,我踩著他哪兒了?
“彩花絲巾…不知道,不在我這兒吧.”以前那么多次也沒被撞見過,今天真是走背運!心里不斷念著爸爸快走,可他磨蹭了好半天還不離開. “真的不在我這兒,我拿她的絲巾做什么.”
“可能是收衣服的時候混一起了,明天醫院有個宴會,你媽急著要…你的衣服怎這么多?”
“也沒幾件…啊!”這個瘋子!竟然撓我腳底板! “啊,怎么辦,忘記給舞蹈團的老師打電話問開課的時間了.”我急忙應變,掩飾那一聲驚叫.
“明天問吧,我還以為什么事,這么大的人還咋咋呼呼的.你看你床上亂七八糟扔的是什么.”說著爸爸走過來,整理起我雜亂的床.
我幾乎要休克過去,胸前緊緊貼在桌邊,雙腿伸進桌底用膝蓋死死抵住里面的人.裸露的腿凍得微微發麻,心里緊繃著一根弦壓根沒注意搭上腿的溫熱…
“爸你快出去啊,我還沒穿好衣服,要凍死人了!”
“還不趕快穿上.”
“你出去!”
“好,我出去.”
聽不到下樓的腳步聲我才起身移開椅子,楊果慢慢地從桌底爬出來,被折騰得滿臉通紅,坐在地上把手腳活動了幾下才站起身.
“我回去了.”
“嗯.”
安東的事被突然的意外打斷,驚魂未定的我們早將這事忘了.以后說起這事,可惡的色胚子賊笑著說虛竹和尚最快活的地方在公主家的冰窟,而他最快活的地方就在李唯雅家的桌底,真是不要臉的痞子,就該狠狠揣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