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裝了怒顏?zhàn)寣m女將殿上的翻到的桌凳扶好,又叮囑了暮嫣走路的時候定要小心,不要再這麼粗心大意,摔了自己還驚了殿上的人。殿上的宮女一動不動地站在兩邊不敢擡頭,一切都仿若是暮嫣意外跌了跤。
暮嫣緊緊拉著我的手,掌心溺著一層細(xì)汗,低聲悄悄說:“姐姐,此事多虧有你,否則我也不知該如何。但我還有一問,不曉得該不該說。”
我瞧了瞧殿上,低下耳朵說:“但說無妨。”
暮嫣輕問:“這些日子,我還未將宮裡的規(guī)矩參透熟悉。殿下看到這個玉佩爲(wèi)什麼這麼生氣,特別是聽我說是你送給我的,難道這皇宮連姐妹之間送禮物都是不行的嗎?難道這是算賄賂!”
失笑,心底卻是不經(jīng)意流淌委屈。暮嫣終究還是個單純的女子,還需要依賴著成長。至於那塊玉佩……李世民走的時候並沒有得到我的答案,他這一走不知要何時纔會回來。一直憋在心裡,會是顧忌成傷還是漸漸遺忘。
我拍了拍暮嫣與我握著的手,只好道:“那塊玉佩,是我與殿下的緣分。”暮嫣恍然大悟,惱起自己亂了口。我淡淡笑了,替她掖好被褥擡步離開大殿。
長廊的風(fēng)又大了些,青兒站在廊子一邊,儘管眼中充滿了疑惑地猜測卻仍然不敢多問一句。這宮裡,爲(wèi)了自己就必須少知道一些便少知道一些。而我,好像知道地太多也管的太多了。
洗漱一番,我臥上榻子睡了。只是一閉上眼就浮現(xiàn)出方纔聚宴時李世民與秦王妃那親密的模樣,雖然我知道我不該在意,可心底中翻滾著一股子酸意。或許是因爲(wèi)多日未見,一見便是他與別的女子親密,又或是因爲(wèi)我成了他昭訓(xùn)的緣故,我竟學(xué)會了吃醋。往日還以爲(wèi)可以大大方方與別人一同分享,如今想來卻覺得那想法太簡單了,簡單得我不知從何下手,於是出乎意料地違背當(dāng)初的以爲(wèi)。
淺淺的夢中,忽然感覺到一雙結(jié)實(shí)的臂膀在我攬在懷裡,鼻間飄著淡淡的麝香。原本以爲(wèi)是在做夢,可掌心傳來的暖意如何都不能讓我繼續(xù)入睡,反而漸漸清醒起來。我動了動身子,微微睜了眼。那不遠(yuǎn)處單點(diǎn)著一支燭火,那是我怕黑特意讓青兒點(diǎn)著的。微弱的燭光隱隱投射著眼前的人兒,我一驚,伸手在他臂上捏了捏。
張在背後的手掌一撩,將我按在他的懷裡,更是讓我不可置信的驚訝。“好好睡。”李世民低沉著嗓子,將下巴輕輕定在我的額上。有那麼一會兒,我驚訝地說不出話,靜靜呆在他的懷裡不斷去確定眼前的人是否真是李世民。
“殿下,是你嗎?”我顫抖著問。
“在承乾殿除了我還會有誰,難道你希望有誰?”上頭傳來的聲音斷不出任何感情,手上卻加大的力道將我更抱緊幾分。我扳開他的手掌臥起身子定定望著他:“殿下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爲(wèi)什麼還要裝作那麼風(fēng)輕雲(yún)淡?”
李世民也直起身子靠在榻上,微弱的燭光淡淡照在他的身上,側(cè)出半面黯然半面深意。他冷冷一笑:“你還不知是什麼意思?我若真的風(fēng)輕雲(yún)淡,又怎麼會那麼久不見你。”
我搖頭:“兮然還是不明白。如果殿下在乎,就應(yīng)該來問問我。”
含著諷笑,李世民說:“還要問什麼,是與不是又有何關(guān)係,事實(shí)就是他對你有真意。”
心中一動,生疼得緊。我撲到他懷裡,緊貼著他那顆跳躍心臟,追尋屬於我的心安。“如果我說沒有,你會信嗎?”不經(jīng)意間,在這一刻我已滿含了淚水,“我知道你在乎,可你爲(wèi)什麼不去找真相。我與你經(jīng)過那麼多的事情,你爲(wèi)什麼還不放心。”
“如果我相信你沒有,可……尚藥局診斷的說法如何解釋?”李世民深深望著我,想要從我眼裡找到辦法,他也是那麼的不知所措。我欲言又止,我不能將暮嫣的事說出去,可除此之外我也沒有更好的證據(jù)說明這一切的原委。
因爲(wèi)葉影的出現(xiàn),現(xiàn)在我已大概知曉暮嫣是如何當(dāng)上承乾殿奉儀的。那夜我匆匆離去後,葉影將迷暈的暮嫣偷偷打扮成宮女的模樣放在李世民的牀榻上。第二日等李世民醒來,看到牀榻上的暮嫣還有失貞之血,定會覺得自己昨晚醉酒亂了性子,於是便將暮嫣留在承乾殿。而那塊玉佩,該是暮嫣無意中在牀榻下?lián)焓暗模齺K不知這玉佩的來歷,便收起來帶在身邊。
不能道出口的緣由,我低落了神色呆望著榻子邊沿。李世民低嘆一聲,伸手將我攬進(jìn)懷裡,心疼的嘆息:“是我不該這麼逼你。前陣日子你一定非常傷心難受,而我卻沒有陪在你身邊,你怪我嗎?”
我靠在他的肩上,說的有些違心:“我說過,只要能陪在殿下身邊,在所不惜。”不惜失去的孩子,不惜你對我誤會之深,我只要還能守在你的身邊就好,看著你笑,看著你怒,記下你變化的每一個神情。
這個時候,我說了太多,也站了太久,你還是不會懂。那在半空顫抖的指尖,會不會依舊讓我牽。我原以爲(wèi),上天讓人在合適的季節(jié)裡相遇相愛,是給足了一世的緣分,只是不想還附贈了那麼多的曲折誤會,抹殺了最初的驚豔,倦怠了蜜語纏綿。而也只有我揮之不去,忘之不了那場纏綿。那場纏綿真是一場凡間素夢,最終落了個萬劫不復(fù)!
情——被愛斬首;恨——被戀凌遲。世上最殘忍的不是從雲(yún)端跌落在谷底,而是如荒草般的思念日升夜?jié)q,相纏至死。
李世民握上我的手,似乎是請求又像是命令:“兮然,以後再也不見他,再也不要,答應(yīng)我好嗎?”
他還是計較李建成對我的好,不管我承諾過什麼他都對我放心不下。我不含任何神色,道:“好,我答應(yīng)你。”
嘴角露出苦笑,李世民嘆然:“我想要你真心,而你卻像上蒼般成全答應(yīng)。”
實(shí)在痛心,我極力掩飾,做出不屑地質(zhì)問:“那麼殿下究竟想要我怎樣呢?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這兩者不管如何對你來說總歸是不放心的,你又何必再來問我。”
“罷了罷了,不提這個也罷。”李世民憤憤擺了擺手,惱得臥下榻子,忽地又將我拽倒在他懷裡狠狠瞪著,“有時候,我真想殺了你!”
我擡頭直對上他的眸子:“如果殺了我能讓殿下心安,那請隨便。”
李世民憤怒地望著我,最終兩手一緊,將怒意狠狠發(fā)泄在手中,我的身子被他勒抱地著實(shí)透不過氣。而他終究沒有將渴望了許久的吻落在我脣上,強(qiáng)忍在體內(nèi)的衝動最後化成一聲嘆息,翻下身子仰面閉上了眼睛。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李世民這一走,又是快半年了。
這半年裡,葉影找過我一次。
那夜,天色已暗,我獨(dú)自在殿中寫字,葉影忽然從窗口躍了進(jìn)來,一來便掐了我的脖頸瞪著:“別以爲(wèi)讓薛萬徹提起注意我就進(jìn)不來這裡,我告訴你,我照樣可以把你惱得不能安寧!”
我抓著她掐著我的手掌,努力憋出一口氣冷笑說:“你覺得我會怕你?我若怕你,早就把你先前的事說給殿下聽了,你知道後果的。”
葉影頓時蒼白了面孔,她是怕李世民的,她是極度在乎李世民的想法的。然而,她漸漸浮現(xiàn)了笑意:“還是想想你自己吧,你不會快活多久!”
面前的人影一閃,她消失在窗口。我頓被抽了力氣跌坐在殿中,向著門外喚宮人,可過了許久,外邊仍是沒有動響。我撐著身子搖擺著走到殿門,只見一道鮮紅橫在殿門外,再一看不由失聲尖叫。
守門的兩個宮女雙雙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那雙眼正直直望著我這個方向,我大叫著跌撞在殿門旁,身後一聲刺耳的吱呀。廊子那頭有宮女疾奔而來,見了此番都不敢再上前,擠在一處躲得遠(yuǎn)遠(yuǎn)。幸好青兒膽子大些,攙扶著我回到殿中,一直陪到我心緒平靜。
想起我第一次殺人,他那麼直瞪瞪望著我,驚、恨、憤。那個時候,李世民還在我身邊,那是我第一次只和他經(jīng)歷的生死之事。而如今,我也是整整一月不能安睡,常從睡夢中驚醒,然後望著空蕩蕩的殿子慌恐到明。我每夜都在想,李世民要何時纔回,好想與他嘆嘆這些日子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好想要他將我護(hù)在懷裡溫柔安慰。
我不知道那兩個宮女是不是葉影憤氣殺的,宮裡也查不出個答案來。如果是她,她這是在警告我:我的每一個行動都很有可能連累到在身邊的人。但她當(dāng)真只是爲(wèi)了來警告我麼,爲(wèi)什麼總覺得有另外事情正在發(fā)生,卻是怎麼也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