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一動,下巴被他用力一推,我頓時退了幾步,下巴更是疼得咬牙。而他轟然大怒,頓頓指著我道:“你給朕出去!”
我抵著下巴的疼,感覺牙齒打顫,看著他定定說:“皇上若想要臣妾從此以後都不插手諸事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殺了臣妾,二是讓臣妾遠離皇宮。否則,臣妾也會誓死護我周邊人和自己的安寧,絕不姑息。”
“好,甚好!”李世民徹底暴怒,一手揮下茶桌上的玉杯,脆響如心碎般好聽,震得心頭一顫一顫。他緩緩點著頭,沉聲冷言:“那麼朕也告訴你,從今日起,你若是做錯了一件事,朕也絕不會姑息!”
心中如有千百隻蟲子撕咬,我穩住哽咽平靜:“臣妾記住了。”
我退出兩儀殿,心中暗暗嘆息。他曾說會在身邊保護我,可到頭來,還是要我自己保護自己。而他,現在爲別的女人對我發下警告,這尤爲讓我最痛。
李世民最終採取做樣輕罰的方式責了韋尼子,責令她一個月不得出門,同時除去一個月的月俸,原本的誣陷之罪也成爲單純的胡鬧而已。周才人因洋金花這引起的瘋癲和李佑的嗜睡,也因此淡了下去,因爲我沒有足夠多的證據證明是韋尼子所爲,即使我證明了,李世民也不會嚴懲她的。這由爲是我傷心的地方。
李佑嗜睡的次數漸漸少了,胃口也漸漸開了。這日他臥牀看了半日書,忽然說起要吃我做的桂花糕。我記得去年秋香時給他做過一次,後來又問我要過幾回,我因諸事推脫說沒有開桂花做不了桂花糕,他也就沒有再提起。今日他仗著病著的身子,眨著可憐兮兮的眼睛向我要桂花糕,我心中酸楚愧疚,就答應了下來。孩子總是那樣古靈精怪,聽到我答應,李佑歡快地翻著書頁怎麼也讀不進內容,我無奈搖搖頭,吩咐青兒和奶孃看好李佑,自行帶著一兩個宮女往尚食局走。
出了德慶宮,在尚食局的半途中遇到急步而來的弘智。弘智看了看我走的宮道方向問:“姐姐要去哪?”我心中想著李佑淘氣模樣,笑說:“佑兒的身體才見好轉就嚷著要吃我做的桂花糕,我正打算往尚食局去。”
弘智急色中一驚,拉我至一旁低聲:“尚食局你還是別去了。我才從尚食局回來,正打算告訴你呢。”他探了探周旁,確定無人來往繼與我說,“我看到欣然殿的宮女偷偷摸摸跑進尚舍局,在一壺湯裡下藥,那壺湯就排在燕昭儀的單子下。”
我大驚,道:“那你怎麼出來了,你爲什麼不拆穿她!”
弘智緊緊拉著我,像是怕我即刻跑去那尚食局,他惱火咬了咬牙,急急說:“不瞞姐姐說,那欣然殿的宮女是我的相好,她見著我便要與我聚聚,我也不好打草驚蛇。這不才擺脫出來就遇見姐姐你了。”
我推開他就要走:“那還趕緊去尚食局!”
他又拉回我,著急道:“姐姐,你別忘了那是欣然殿的人,到時候你與韋昭容又該起爭執了,皇上對你定要不滿。我有一計,我去尚食局攔下藥湯,你去欣然殿穩住韋昭容,不要讓她察覺。這樣,她的計劃失敗也不會懷疑到你的頭上來了。”
我想了想,點頭:“就依你。”
我與他再次分道,我轉向欣然殿,而弘智則再趕向尚食局。我趕步來到欣然殿,韋尼子正值禁步時候,擡了座椅在欣然殿前院的大樹下乘涼吹風。她見了我來,眼角不悅,起身向我醒來禮。我掃了掃她周圍,除了她身下的一張椅子,似乎還不想給我端坐,於是我溫婉含笑:“本宮閒來無事,想找各宮姐妹說說話,走到這便覺得有些累了,韋昭容不介意本宮在你這歇歇吧。”
韋尼子使了眼色讓宮女端椅子來,嘴上卻是不客氣道:“德妃娘娘有何貴幹便直說吧,你知道臣妾從來都不拐彎抹角的。”
她早已與我扯破臉皮,她也不怕這私底下的冒犯。我沉下神色,不與她說話,只在她對面坐著。夏日快要走了,秋日就要來了,枝頭的葉漸黃了飄落,落了數瓣之後我與她之間仍是冷場相對,正揣摩要說什麼時,青兒忽然從外面衝進來。她急急向韋昭容行了禮後俯在我耳邊輕說,“碧霄殿出事,燕昭儀忽然吐了一口血,昏迷不醒!”
燕璟雯還是喝了那壺藥湯!我憤然起身,直瞪瞪看著一臉茫然的韋尼子。既然此事還是依她發生,我也不必再假裝什麼,此時此刻心虛的怕是她了!
我起身,嘴角諷笑,直瞪瞪著她:“韋昭容不是問本宮來做什麼嗎?本宮是告訴你:韋昭容,不要再挑起本宮的底線!”
韋尼子撇嘴不屑:“莫名其妙。”
我恨她一面無事之態,憤憤道:“此時碧霄殿亂作一團,而之前有人親眼看見你殿上的人在給燕昭儀的湯中下藥!”
聽此,韋尼子大驚而起:“德妃,你不要對我有偏見就什麼都賴上我罷!莫非你也想嚐嚐這誣陷之罪!我殿上的人今日可還沒出過殿,德妃能否找說此話的人來與這些宮人對峙,誰在說謊一看便知!”
韋尼子頭一次用驚憤的眼睛看我,這一切似乎也在她料想之外。她的言行也在我的意料之外,一時間我是對不出話來,而她頓時從我神色中悟到了什麼,低低笑了嘲諷道:“依臣妾看,德妃娘娘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此人借你之手除掉我,再反過來除掉你,她便真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你不是一向都謹言慎行麼,這會兒怎麼這麼容易相信別人的一言之說。”
這是弘智告訴我的,我根本就沒有懷疑就依了他的話。倘若韋尼子真的是無辜的,我一時衝動錯殺了她,李世民定會勃然大怒而治我。河蚌相爭,漁翁得利,利益最大的人便是幕後主導者,可這對弘智有何好處?再想想,我單單隻憑弘智的一席話確實衝動,不過此事關乎燕璟雯和她肚中皇兒,我又怎麼安的下心來。
我渾然轉身,大步離去。此時也想盡快趕到碧霄殿,燕璟雯肚中還有孩子,這吐血是最最要不得的!青兒緊緊跟在我身後,有時對上我的眼似有話說卻又咽了下去,我看的不舒服直言問她何事,她止住我的急步,有些擔心:“的確,奴婢還有一事。”
被她攔著,我心中更是如火般燒:“有話儘管說。”
“娘娘且仔細琢磨。”青兒沉了沉話頭,開始說,“娘娘讓奴婢照顧五皇子,五皇子等著桂花糕不來,就吵著要奴婢去尚食局瞧瞧。奴婢去尚事局的途中看見莫直長跟在尚食局宮人後面也不知幹嘛,後來尚食局進了碧霄殿,再之後燕昭儀就出事了,可……莫直長竟淡然離開了。”
“青兒,咱們不去碧霄殿了。”我搖搖頭,轉回德慶宮。
當韋尼子向我諷笑的時候我便覺得這其中另有密謀,若真是她做的,她定不會這幅淡然模樣,而且我在她眼裡根本看不見有任何掩藏。青兒是我的心腹,她看見弘智在尚食局下藥,而我在此刻似乎明白起弘智的用心良苦了,我又怎麼有臉去見正在痛苦中的燕璟雯。
剛回到宮中,宮人來報說弘智求見,我微微作想,然點頭。弘智匆匆步入,還未站穩腳跟便說:“姐姐,我到尚食局的時候東西已經被端走了,所以……”
我擡起眼梢,捏著繡帕去拭他的額頭:“如此……你這麼短時間一來一回定是累壞了。咦,怎麼都不出汗?”
弘智笑了笑,說:“天氣漸涼了,自是不容易出汗。”
我收回手,緩緩搖頭,一直尋著他面上變動的每一刻神情,希望探出別些思緒:“你是從碧霄殿趕來還是隻從尚食局出來?弘智,我看的出韋昭容沒有做你所說之事,我也知道你在撒謊。”
弘智惱然閉了閉眼:“姐姐,你別胡亂揣測了。”
我呵呵一笑,緩緩道:“你故意讓我和韋昭容爭辯,故意引開我是怕被我發現,自己卻暗中護送藥湯進碧霄殿。好,好一個調虎離山。弘智,我如此相信你,而你……我不明白,你究竟是要做什麼!”
他的面孔輕輕放沉,我看著他心中絞痛,竟真的是他做的!沉沉對視了許久,他咬著牙低低道:“因爲這那女人肚裡懷的不是李家人的種!”
我一怔,沉聲怒:“此等胡話,其實可亂說的!”
他堅持道:“姐姐,我看到燕昭儀和秦將軍幽會,那肚裡的孩子不得不懷疑啊!倘若我將此事告發,損失最大的還是皇上,所以……”
“不會的!”我打斷他的話,心痛道:“所以你就親自動手殺那未出世的孩子?弘智,你的心何時變得這麼狠。倘若燕昭儀和秦將軍之事誤會,那你犯下的是不可饒恕的罪啊!”
他撇過頭:“此事已敗,姐姐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我更是來氣,拍桌大怒:“你簡直就是放肆!”
“那你簡直就是自欺欺人!他心裡從來都沒有你,你還這麼護著他!”他壓著怒氣,靠近我,“我知道你的秘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