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華面無表情掃視一圈,這一刻什麼也不想說。
漂泊大雨洗盡一切痕跡,加上眼下又還是晚上,黑衣人最終並沒有順利追上來。
另一邊的蕭黎,在咬緊牙終於走出山林之際,昏迷在官道上。
一輛連夜趕路的馬車正好經過,將蕭黎救上車。
次日,當明鬱的人好不容易查到蕭黎的行蹤,奉明鬱的命令匆匆趕過去的時候,蕭黎已經被人帶走,對方還留了一封書信在救了蕭黎之人那裡,讓救了蕭黎之人代爲交給他們,好像早就料到了他們會趕到那裡去。
明鬱看完去抓蕭黎的人帶回來的書信,一時更加怒不可歇,一掌就斃了呈上書信之人。
其他人看在眼裡,各個心驚膽戰,深怕明鬱將氣也出在他們身上。
良久,明鬱怒極反笑,一把握緊了手中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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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昏迷的蕭黎總算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身在一艘正航行的大船上,輕微的晃動自身下躺的大牀上傳來。
“姑娘,你醒了。”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牀邊照顧的魔宮婢女,立即欣喜地道。
“你是誰?這裡又是哪?我怎麼會在這?”蕭黎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撫了撫疼痛的頭後咬牙想坐起身。
婢女連忙伸手扶蕭黎一把,並在蕭黎身後墊上枕頭,讓蕭黎可以靠在枕頭上面,併爲蕭黎攏了攏身上滑落的被子,免得身體虛弱的蕭黎再著涼,“這裡是魔宮大船,你昨夜暈倒被人救了,是宮主今天一大早親自帶著人前去把你接過來的,也是宮主讓奴婢在這裡好好照顧姑娘。”
“船上?宮主?”面前這個婢女說的宮主,會是夭華嗎?昨夜在終於走出山林後她確實暈倒了,因爲實在再堅持不住,之後發生的一切一點印象都沒有,“那她現在在哪?我想見她,你帶我去。”說著,蕭黎掀開身上的被子,就要下牀,馬上確認一下。
婢女連忙阻攔,再將被子給蕭黎攏回去,“姑娘別急,宮主早就已經交代過了,只要姑娘你一醒來就讓奴婢前去稟告,奴婢現在就去,還請你先在這稍等片刻。”
蕭黎的頭從醒來開始到現在,還是很疼,身體也沒有什麼力氣,下牀的舉動一下子就被婢女給攔住了,看著婢女馬上開門出去。
房間很大,絲綢錦被,紅木桌椅,桌上還點著火燭,儘管一切加在一起很簡單,但還是處處透著絲奢華。蕭黎隨後一邊等待,一邊打量起自己此刻所在的這間房。
不久,婢女回來。
婢女的後面,夭華一道過來,緩步踏進房間朝蕭黎看去。
蕭黎看著進來的人後,不由暗暗鬆了口氣,真的是夭華,而她這次真的送她回去?不會再起變化了?也不要再等了?雖然之前已經對自己說了靠自己一個人也一定能回去,可如果夭華真肯送她,她回去得自然能更快。
“你出去,關上門到外面守著。”夭華隨後對婢女吩咐。
婢女領命,就快步出去,帶上房門。
“本宮的話,向來算數,這就送你回南耀國去。在到達南耀國之前,你且好好養好身子。”
“夏侯贏是不是真的死了?”只要能回去,其他的對她來說都已經不重要,即便是身體也是一樣。而她昨夜才被人救,夭華今天早上就神通廣大地找到了她,相信她不會不知道昨夜在那峽谷中發生的事,她真的很想確認一下。而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蕭黎的雙手不自覺一把握緊,生怕夭華回一個“不”字。
“沒錯,他已經葬身在峽谷中,你以後都不必再害怕,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聞言,蕭黎的雙手一鬆,驀然發現自己的雙手手心竟然已經全都是汗,“多謝。等我真回到南耀國後,我會讓我皇兄再好好謝你。”
“那本宮就等著了。還有,容覲已經在後面趕來。本宮之前已經說過,他一直都不知道你被夏侯贏擄了一事,並一直很擔心你……”
“我也已經說過,我不想聽這些,還請你以後都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他。”蕭黎打斷夭華,一點都不想再想容覲,也不允許自己再想,並且以後也不會再見容覲。
夭華將蕭黎臉上的神色都看在眼裡,“那好,你先休息,有事就吩咐婢女。”
蕭黎點頭,看著夭華轉身出去,接著只見剛纔那名婢女重新進來,“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呆著,再睡會兒。”
“是,那奴婢先退下了,姑娘若有任何彷彿,可以直接叫奴婢,奴婢會一直守在門外。”婢女點頭,就又躬身退出去。
轉眼的時間,房間內便再度只剩下蕭黎一個人。安靜中,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蕭黎終忍不住把自己捲縮成一團,拉著被子將自己整個人蓋住。
門外,出去了後的夭華,獨自一人重新上船頭的夾板。
船頭的魔宮中人紛紛對夭華躬身行禮,然後快速退開。
烏雲還在船艙下面的房間中養傷,隨口一問般的語氣對進出伺候的婢女詢問“夭華現在在哪”,再次得到一樣的答案。而這樣的答案,讓烏雲竟有些無法掌握,她實在有些過於平靜了。而她現在就急著前往那邊,今早還不惜親自去接蕭黎,以防再出什麼意外,她究竟想做什麼?又到底把孩子送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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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後,差不多朝陽初升不久,大船在南耀國一處比
,大船在南耀國一處比較偏遠海岸邊的緩緩靠岸。
蕭黎天還沒亮就已經從船艙下面的房間中出來,此時幾乎已經在船頭的甲板上站了整整一個時辰,不等船靠穩就迫不及待地衝下去,肩膀上的披風滑落也不管。
這幾天來在船上一直負責照顧蕭黎的婢女小藍,連忙彎腰拾起披風,再雙手抱著披風跟上去,“蕭姑娘,你慢點,你的身體纔好些。”
南耀國很大,從小身居皇宮的蕭黎從未到過眼下這些邊遠之地,但那種無形的熟悉感已然讓蕭黎肯定面前這裡就是南耀國土地了,後面就看怎麼回都城了。
不久後,一行人坐上馬車,一路直奔南耀國都城。
中午時分,一行人在路旁的茶寮停下,暫作休息。
先行一步到前面去打探南耀國目前時局的幾名魔宮中人,在這時趕回來。
“宮主,北堂國發兵了,現在兩國邊境正在打仗。另外,南耀帝還在派人到處找黎公主,屬下等進去打探的城鎮中的街上還貼著不少黎公主的畫像,進城門時也查得比較嚴。”
“北堂國發兵?”夭華意外。
回來稟告的魔宮中人點頭,“具體原因屬下等還沒有打聽到。”
“繼續打聽。”微微一頓,夭華側頭看了眼蕭黎,“再將黎公主已經被人救回的消息放出去。”
“是。”幾名魔宮中人領命。
烏雲坐在夭華對面,簡陋的木桌茶碗,邊喝茶邊聽著,沒有說話,不時還是有些抑制不住咳嗽。
蕭黎同樣意外,端著茶碗的手明顯一晃,南耀國與北堂國一向交好,四國這些年來也一直沒有什麼戰亂,北堂國怎麼會突然發兵攻打南耀國。那皇兄現在怎麼樣了?邊境那邊能守得住嗎?就知道他一定還在派人到處找她,這世上真正對她最好的人永遠只有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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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傍晚,在距離南耀國都城只剩下幾十餘里路的官道上塵土飛揚,連續趕路的一行人還在繼續前行,夕陽的餘暉越來越遠地落在後方。
忽然,只見前方同樣塵土飛揚,一行近百人的侍衛隊馬蹄騰騰地迎面而來,場面壯觀。
蕭黎一路上在都不停地掀車簾往前看,待看清與認出迎面而來的那一行人中的前面幾個,頓時一喜,就一邊立即讓駕車的車伕“停車”一邊不等車伕把車停下就起身往外走。
夭華在這時一把扣住蕭黎的手腕,將蕭黎拉住,“公主何必這麼急。”
蕭黎一怔,詫異地回頭看向突然拉住她的夭華。
“這麼千里迢迢的路,本宮都親自送公主回來了,也不在乎剩下這點路了。馬車顛簸,公主還是重新坐下比較好,免得磕著碰著了。”夭華語氣紋絲不變,臉上的神色也沒有任何變化,聽上去看似“好意”,但無形中卻又透著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強硬之氣。
蕭黎頓時明白過來夭華這是要親自送她進宮。雖然早就想到她會送她回來的目的恐怕不簡單,但從沒有一刻感到如此刻這般真切。
沒多久,侍衛隊抵達,在馬車隊的前方迅速勒住繮繩,然後各個躍身下馬,恭敬地朝這才停下的馬車拱手,“公主,不知公主可在車內?屬下等奉皇上的命令前來接公主回宮。”
蕭黎此時已重新坐下,聽到前方傳來的聲音後不緊不慢地再次掀開面前的車簾往前看去,繼而沉默了下後沉穩回道:“免禮,在前面開路。”
侍衛親眼看到車內之人確實是蕭黎,並且蕭黎安然無恙,已經放下心來,絲毫沒有感覺到與看出蕭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無形中受的那絲威脅,也不曾多想,連忙點頭應道“是”。
等馬車重新行駛起來後,蕭黎放下手中掀著的車簾。
夭華看著,接著再閉上眼養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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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時辰後,大隊人馬穿過都城街道,一路到達皇宮宮門外。
蕭黎先行下車,看著前方再熟悉不過的宮門,眼眶已止不住一熱,一股水汽明顯涌上來。
夭華在後面緩步下去,對身後的魔宮中人吩咐了兩句後,就只帶著旁邊的兩名魔宮中人隨行,親自送蕭黎進宮。
皇宮內,蕭恆還在朝殿外等著,已經從上午下朝後一直等到現在。這裡是距離皇宮正大門最近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看到皇宮正大門進來後的那條宮道的地方。就在今天上午,他突然收到快馬加鞭傳回來的消息,說“有人救了蕭黎,並將蕭黎送回來了,現在已經在半路上。但具體情況如何,暫時還不清楚,還需要再打探”。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立刻派侍衛隊前去迎接,只要消息是真的,並見到了蕭黎,就馬上快馬加鞭護送蕭黎回來。只要蕭黎能安然無恙,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忽然,一名太監跌跌撞撞地滿臉欣喜地跑來稟告:“皇上,公主回來了……”
蕭恆其實不用太監稟告,自己已經看到,目光緊盯皇宮正大門進來後的那條宮道上出現的那行人,即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蕭黎。而蕭黎旁邊那妖冶紅衣之人,是她,她把蕭黎送回來了?
宮道上一路進宮的蕭黎,突然間似乎感覺到什麼,驀然擡頭朝朝殿方向看去,只見一襲明黃色龍袍的蕭恆就站在那裡,並且正朝著她這邊方向,顯然在等著她。
霎時,蕭黎眼眶一紅,那股才壓制下去不久的水汽就又忍不住涌
又忍不住涌了出來,腳下的步伐不知不覺停下亦毫無所覺。
侍衛不敢上前催促,也紛紛停下。
蕭恆遠遠地見蕭黎突然停下不走,站在朝殿外面再等了片刻後忽然快步下階梯,就親自朝蕭黎這邊而來,後面的太監幾乎有些跟不上。
“黎兒。”很快達到跟前,蕭恆在蕭黎正前方約五六步之際停下。
“皇兄……”蕭黎咬牙,眼中那股水汽在看著蕭恆一路過來的過程中已然化爲眼淚在眼眶中越聚越多,最後忍了又忍後終還是猛然衝過去撲入蕭恆懷中,淚如雨下,同時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
蕭恆抱緊蕭黎,見蕭黎這個樣子,真的心疼不已,“沒事了,已經回家了,有皇兄在……”
蕭黎聽蕭恆這麼說,頓時哭得更厲害,卻又強忍著不想讓自己哭出聲。
夭華平靜地看著,場面確實很感人,可惜與她無關。
在場的侍衛們,已紛紛側開頭,或轉開視線,沒有直視,也不敢直視。
許久,蕭黎身上的顫抖終漸漸平穩下來,但人卻跟著暈倒在蕭恆懷中。
蕭恆立即一把打橫抱起蕭黎,就轉身快步朝蕭黎的寢宮方向而去,邊走邊快速朝太監命令,“快宣太醫。”直到走出數十步後才重新意識到夭華似的,頭也不回地朝後面丟下一句,“把她請到御書房,到御書房等著。”
太監領命,就馬上火急火燎地朝御醫院的方向去,一個不穩踉蹌跌倒後又急忙爬起來,顧不得拍一下膝蓋繼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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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黎住的寢宮內,寢殿中,蕭恆剛將懷中的蕭黎放下,就回頭怒聲朝宮女呵斥,“御醫怎麼還沒來?”
蕭黎寢宮內負責伺候蕭黎的,急忙忙跟在蕭恆後面進入寢殿的宮女,還沒從蕭黎突然回來中反應過來,在蕭恆一聲怒斥下渾身一顫,人就“撲通”一聲先跪了下去,膽戰心驚,大氣不敢喘一下。
匆匆忙忙趕來的一干御醫,距離蕭黎的寢殿還有好幾丈遠就已經聽到殿內傳出來的的怒斥聲,同樣渾身一顫,緊接著越發加快腳步後硬著頭皮進入殿內,邊下跪邊開口:“參見皇……”上……
“還磨磨蹭蹭的,還不馬上過來給黎公主把脈。公主要是有什麼事,朕拿你們是問。”猛地打斷御醫們,蕭恆的怒氣有增無減。
剛下跪跪到一半,膝蓋都還沒有著地的一干御醫,頓時又是一顫,連忙起身走向寢塌。
蕭黎的身體這幾日來雖然有所好轉,但完全是那股“回來”的心在支撐著她。現在終於回來了,又見到了蕭恆,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在靠在蕭恆懷裡哭的時候徹底爆發出來,身體自然就再度垮了。
御醫短時間內接連把脈過去,紛紛得出“黎公主需要靜養,好好調養,並沒有生命危險”之類的結論。
蕭恆聽御醫們都這麼說,這才略放心下來,催促一干御醫快去配藥。
深夜,蕭黎的寢宮內燈火通明,蕭恆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牀邊,看著昏迷的蕭黎,並親自給蕭黎喂藥。
蕭黎自昏迷到現在已經數個時辰,第一次被喂藥時毫無所覺,直到第二次被喂,迷迷糊糊中忽然隱約感到一絲苦澀灌入口中,似曾相識的感覺恍惚中彷彿又落回到了夏侯贏手中被夏侯贏灌藥似的。霎時,蕭黎驚醒過來,在還沒有完全睜開眼之際手就先一步猛然拂過去,然後迅速坐起身,捲縮到角落。
蕭恆不料,手中的藥碗,包括正喂著蕭黎藥的那隻手手中的藥勺子,頓時都被蕭黎這一把給甩了出去,“啪”地一聲碎在地上。
旁邊的幾名宮女止不住一驚。
蕭恆反應過來後並不生氣,看向醒過來的但已捲縮到角落去的蕭黎,只覺更加心疼,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像現在這個樣子,也沒見過她像現在這麼虛弱,“黎兒,是朕,你看清楚了,是朕。”
蕭黎這纔看清面前之人是蕭恆,不是夏侯贏,同時清醒過來自己已回到南耀國,而那夏侯贏已經死了,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也不可能再對她做什麼。可即便如此,蕭黎還是有些忍不住顫抖,甚至看著蕭恆的目光中還透著絲壓制不住的驚恐害怕。
蕭恆將蕭黎臉上的神色都看在眼裡,隨後命殿內的宮女都先出去,帶上殿門,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許踏入這裡一步。
之後,直到殿門關上聲響起,寢殿內就只剩下蕭恆與蕭黎兩個人後,蕭恆安慰性地對蕭黎詢問起來,本來還想等蕭黎的身體稍微好些後再問的,可她現在這個樣子讓他恨不得馬上弄清一切,然後把任何傷害過她的人統統抓來碎屍萬段五馬分屍,一個都不過,“告訴朕,你被那夏侯贏抓了後,他把你帶去了哪?都發生了什麼?是不是他傷害你的?他現在在哪?還有沒有其他人?那個叫‘夭華’的女人又是怎麼把你救出來的?別怕,有皇兄在這,皇兄一定會爲你報仇。”
蕭黎捲縮著搖了搖頭,不想再多去回想,“那夏侯贏,已經死了。”
“死了?那個叫夭華的女人殺的?”
“不,不是。皇兄,你別再問了……”蕭黎再搖了搖頭,把頭埋進自己膝蓋裡。
“好好,朕不問了。你既然不想說,那就不說了,你也別再去想,一切都已經過去,這樣的事以後都不會再發生。”見蕭黎痛苦的樣子,蕭恆儘管很想知道,但還是馬上打住。
馬上打住。
良久後,在蕭恆的守護中,蕭黎漸漸平靜下來,再睡了過去。
蕭恆看著蕭黎蒼白的臉,還有睡夢中都顯得不安的神色,手不覺一寸寸握緊。
黎明時分,敲門聲在安靜中突然小心翼翼地響起,外面傳來婢女的小聲稟告。
蕭恆這才知道外面都已經快天亮了,再過一會兒又該早朝了。
再看了眼蕭黎的睡容後,蕭恆起身,儘量放輕了聲音地出去。
另一邊的御書房中,燈火同樣徹夜通明,夭華已經在裡面等了蕭恆整整一夜。
蕭恆自蕭黎的寢宮出來,再回自己寢宮洗漱一番與更衣後,才朝御書房而來,在太監推開門後進入。
夭華坐著,御書房內仍然亮著的宮燈,燭光傾灑在她身上。只見她雖然等了整整一夜,但並沒有顯得不耐煩,也沒有顯出不悅,聽到聲音後側頭朝進來的房門看去。
蕭恆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示意太監關上門,到門外守著。
“看來,黎公主的身體應該好多了。”
“你說,朕現在是該先追責,還是該先‘道謝’?”容忍夭華不起身行禮的無禮,沒有回夭華的話,蕭恆看了眼夭華後就邊開口邊走向御座坐下,面容喜怒難辨。
等坐下了後,蕭恆居高臨下地重新看向下方坐著的夭華,等著夭華的回答。
“這個時候,南耀帝不先去上朝,反而先來這裡,答案不是已經很清楚了,何必還多此一問?”夭華淡笑一聲,迎上蕭恆的目光,豈會聽不出蕭恆話中的“追責”所指何事,“道謝”又指何事,儘管在蕭恆的語氣中絲毫聽不出那絲謝意。
“那好,就先說黎公主這件事,你是怎麼救了她的?夏侯贏現在又在哪?”
“本宮自然是追蹤到夏侯贏,之後才把人給救了。”雖然最後並不是直接從夏侯贏手中救了蕭黎,但夭華現在這話也挑不出錯,“至於夏侯贏,已葬身峽谷,不然本宮倒真挺願意將他帶來,讓南耀帝將他活颳了泄怒。”
“是嗎?那麼,是哪的峽谷?即便他已經死了,朕也要讓人去把他的屍體挖出來大血八塊,剁碎了喂狗。還有,他到底對黎公主做了什麼?朕要一五一十清清楚楚的知道。”
“那處峽谷,南耀帝的人恐怕到不了,本宮也就不想多費脣舌說了。而他對黎公主做了什麼,這點恕本宮無法回答你,南耀帝想知道的話還是得去問黎公主,相信沒人會比她自己更清楚。”
“這麼說來,你是不想說了?”蕭恆的面色頓時一沉。就因爲蕭黎不想再提,並且神色痛苦,所以他纔沒有再問蕭黎,可現在放著早朝不上,先來御書房見她,她卻一問三不知,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不想說”。
“南耀帝別誤會,本宮真的是不知道,所以沒法回答。反正夏侯贏已死,黎公主又已安然無恙地回來,南耀帝又何必急在一時,等黎公主完全恢復了後相信黎公主終是會開口的。至於屍體,人都已經死了,拿屍體出氣又有何意義,只會讓天下人以爲南耀帝兇殘,何必呢?”
蕭恆臉上的沉色不減。
四目相對,夭華等著,這件事在她看來已經可以告一個段落了,坐等蕭恆接下去說“追責”一事。而“追責”一事對夭華來說,纔是夭華之所以會再坐在這裡,並耐心等了蕭恆這麼整整一夜的原因。
半響,在猛然靜下來的御書房內,靜得近乎壓抑中,蕭恆終於再次開口,“那好,朕不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想說,這件事就先暫放一邊,現在就來說說你出使北堂國一事。相信你應該還沒有忘記自己當時說過的話,可現在結果如何?你不但沒有成功,還害得北堂國出兵,你說朕該怎麼處置你?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爲你救回了黎公主,朕就會不計較了吧?”
夭華勾脣,就等著蕭恆說這事了,“這件事,本宮雖然沒有成功,但南耀帝還是該好好感謝感謝本宮纔是。”
“感謝?你確定朕沒有聽錯?”
“南耀帝本就已有此野心,現在又是北堂國先出的兵,北堂國多多少少都已經落了口實,南耀帝正可藉此機會出手,天下人也不能說南耀帝什麼,也算是給了南耀帝一個好機會,難道不該謝?”
“但北堂國出兵的理由,是南耀國當日派去北堂國的使臣對北堂帝無禮,目中無人,不將北堂國放在眼裡。”
“可本宮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澹二公子當時已經留下善後了。再說,當時是北堂帝無禮在先,竟下一道那樣的命令,本宮要是真答應了,南耀國的臉恐怕也就丟了。最終北堂帝還是不接受澹二公子的道歉,過了段時間再以此爲藉口突然發兵,是他自己心胸狹窄,南耀帝你反擊也是理所當然,北堂國的這些藉口絲毫不能爲他們的出兵挽回什麼。”
“這麼看來,你對於眼下這結果,是很樂見其成了?”蕭恆瞇眼。
“既然南耀帝都看出來了,本宮也無可否認,那不知道南耀帝決定好了沒有接下去如何走?本宮還是那句話,本宮毛遂自薦,可以助南耀帝一臂之力。而作爲交換條件,本宮的條件還是當初那個,相信南耀帝應該同樣沒有忘記。”不過當初的那個條件,完全是夭華編的,只爲取信蕭恆罷了,畢竟她總不可能無緣無故這麼做與無緣無故幫蕭恆。而此刻特意重提,只爲打消蕭恆的懷疑。
“看來,你還是和當初一樣有自信。”
“若沒這點自信,本宮此時此刻也不會再回到這裡來了。”
“那好,朕幾再信你一次,希望你的自信不會令朕失望。”
“這一點,南耀帝大可放心。”
—
御書房外,升起的朝陽,已經不知不覺越升越高。
文武百官都還在朝殿候著,御書房外的太監侍衛們同樣候著,但沒人敢貿然上前敲門。
時間迅速流逝,再過了良久後,御書房的門從裡面打開,蕭恆走出來,這才前去上朝。
夭華走在後面,叫上兩名隨行進宮的一直等候在御書房外的魔宮中人後,先行出宮,對於“蕭恆答應了”這一結果並不意外。
侍衛見夭華出來後直接離開,而又沒有聽到蕭恆出來時有任何吩咐,連忙走上前帶路。
走著走著,漸漸走到朝殿外面的階梯下的那條宮道上,再從那條宮道上一路走過,夭華側頭看了眼階梯上方的朝殿。如果說她之前還非要弄清當年的真相,執念般得至少讓自己知道個清清楚楚的話,如今夏侯贏死了,那個她幾乎已經把所有砝碼都放到他身上的夏侯贏死了,就好像是突然硬生生在她的這絲執念上狠狠坎了一刀。
雖然很不甘心,很惱怒,也很不想罷休,可也已經等於是給了她一當頭棒喝。
再逼問烏雲嗎?還是轉而逼問明鬱?兩個人既然都不想讓她知道,那麼想瞞著她,就不是她輕易能逼問出來的,何況她已經不止一次的逼問過烏雲,也已經逼問了那麼久,還浪費了那麼多時間。
收回視線後,一路走著,諸多畫面一時如兩側的景物一樣不停地在夭華腦海中出現,又一一拂過,落到身後去。
終於走到宮門口時,夭華不知道自己具體走了過久,只見昨日的馬車與人都還在宮門口外面等著。
耐心等著的,並寸步不離的魔宮中人,一眼看到夭華出來後連忙迎上前,“宮主。”
“他還在車上?”夭華邊問,邊朝前方停著的馬車走去。
魔宮中人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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