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莎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她確實看到了一個近六十歲的老男人,他顯得很悲傷。獲選者走到老人面前,好奇的想打招呼。
“喔,”老頭突然撞在她胸口,臟兮兮的鼻涕粘在奇莎身上。而他卻滿不在乎,“我沒有看到你站在那邊。”
女孩氣得咬牙切齒。奇莎掏出紙擦掉那些惡心人的綠色粘液,怒視著他:“我應該要用一塊2×4的木板來打你,才能夠讓你專心的聽我說嗎?”
老頭開始挖鼻孔。奇莎皺著眉頭往后退一步,聽他繼續說。老家伙滿不在乎的用手指在鼻孔里做著活塞運動:“嘿,天有不測風云——當有壞事發生時,一向都是發生在我身上。”
奇莎憤憤不平的想,隔壁房間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極度仇視死亡爪的精神病;而這兒又有一個六十多歲的倒霉蛋,這一切還真他媽的好。這些死亡爪可真會挑人。
“很好的態度,”女孩翻了翻眼睛有氣無力的問下去,“為什么呢?”她該后悔自己這隨口一問了。記住,千萬別在白癡面前展現你的風度,那會讓你看起來比白癡還要笨。
“我出生時早產兩個月。一歲時我媽媽不小心把我從懷中摔到地上。兩歲時我生了場大病。三歲時我得了天花。四歲時我從樓梯上摔下去并且摔斷了六根肋骨。五歲時我的叔叔被西瓜給砸斷頭了。六歲時我的父母用鏟子打我。七歲時我右手食指被我的寵物給吃掉了。
當我八歲時我的狗史托克被卡車撞了。當我九歲時我媽媽被牛撞斷了一條手臂。當我十歲時我妹妹被一群狗給咬成了碎片。當我十一歲時因為我長得太遜了,所以我祖父自殺了。當我十二歲時因為我長得太遜了,所以我祖母自殺了。當我十三歲時,我的爸爸用叉子把自己的眼睛給挖了出來,因為他喝醉酒了。
當我十五歲時,我的弟弟斷了一只手。我的阿姨被雞骨頭給噎死了。當我十六歲時,我的表哥被殺死了。當我十七歲時我不小心把我的左腳趾給切掉了。當我十八歲時我的爸爸被卡車給撞斷了腿。當我十九歲時……”
奇莎真的忍無可忍了,她急忙打斷老家伙,不打算再繼續下去了:“哇!停,讓我說一句!嗯,我真高興那不是你!”
讓獲選者幾乎崩潰的是,老家伙又開始自言自語了:“我在那邊,穿過一個沙漠,突然我的雙頭牛暴斃了。就在那個時候,我發現我沒有水了。接著,我全身都開始痛,到處都不舒服。當時我就知道我死定了。
當我坐在沙漠中等死時,我看到一群死亡爪。我以為我死定了,我可以一死了之了。但是不;命運是相當殘酷的,居然不讓我死。
你看,那些死亡爪不讓我死。他們給了我水,把我帶到這邊來,給了我這個房間,給我食物,讓我洗澡,但是他們卻不讓我離開。我知道他們是想要把我喂得胖胖的,然后不知道要對我做什么。我一直跟他們說我瘦瘦的比較好吃。但是他們只是一直微笑而已。他們只是一直說:‘不用擔心,情況會越來越好的。’哈!
無論如何,他們開始給我吃一種藥。它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所以我后來就不吃了——好險我沒有吃了。我認為那可能是一種催眠的藥,因為我開始覺得開心。”
奇莎深吸口氣,決定自己立刻離開這兒。但在走之前,女孩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多嘴一句:“請告訴我你沒有任何的小孩。”
老頭把指甲里的臟東西剃掉,又把手放在鼻子下聞聞:“沒有。當我二十歲時,我的睪丸上面開始長出一些很奇怪的……”
“住口!”獲選者捂著自己的嘴沖了出去,“我不想要知道!”
一陣難以忍受的干嘔。連胃都因為惡心而一陣陣的收縮,痙攣。
“哦,上帝,哦,上帝!”奇莎扶著墻離開電梯,暈暈乎乎的往前走,“感謝,基督耶穌!”剛轉過拐角,獲選者抬頭打量一個孤零零站在監督室大門對面的女人,覺得有些熟悉。
“我會的。”穿著鐵甲的女人松開無線電的通話鍵,微笑著打量奇莎,“你好嗎,奇莎,我希望你一切順利。”
女孩睜大了眼。她這才想起那個擋住第15號避難所道路的少婦,并和眼前的人聯系起來:“達莉雅!謝謝你,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對方笑著點頭:“嘿,我很高興聽到那好消息。很高興能幫助你。現在,我可以幫你什么嗎?”
“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奇莎把頭盔重新戴上,遮住自己蒼白的臉和濕漉漉的頭發,“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呢?”
達莉雅輕輕嘆了口氣,擺著頭,齊耳根的短發在空中微微晃動。她看上去似乎不大高興。“我原本以為我可以到另外一個小鎮,同樣進行傭兵的工作…因此,我在沙漠中,正要決定要往哪邊走。有一天晚上,我在散步時,看到遠方有營火。因此,我就決定要去看看到底誰在那邊。”
女傭兵看著奇莎,猜測后者已經明白了。“所以,我就前往那營地看,在那邊有兩只死亡爪坐在火旁聊天。我當時真笨,不小心的吃驚的叫了一聲,跳起來,站起來轉身拔腿就跑。不過,我一轉身就剛好跑進了一個死亡爪的臂中。我原本以為他們會把我殺了,但是,他們卻把我帶到這邊跟甘德談話。現在,我可以自由的住在這邊了。”
奇莎確定對方沒說謊。“那真有趣。”她對這些死亡爪的看法已經大大改觀了。奇莎繼續問道:“為什么你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
“你知道的,在我離開上一個老板時,我毀了約,因此,我以為他們會來追殺我。不過你跟我說我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因此我認為我上一個老板不再理我了,也不管我在哪邊了。”
那是當然,奇莎想,他們都死了。“你現在安全了,達莉雅。”女孩和對方互相擁抱,金屬鎧甲發出一陣脆響。“你不用擔心了,他們都死了。”
“謝謝,奇莎。”獲選者微笑著撫摸達莉雅的臉蛋:“不用客氣。”
獲選者走進房間。那個戴著厚厚眼鏡的中年男子習慣性的推推眼鏡,跟她打招呼:“喔,你好。我是吉米,有事嗎?”
“嗨,吉米,我是…奇莎。”獲選者點著頭靠近,打量那個操作屏幕,“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很高興能見到你,奇莎。”對方自覺讓出位置,摘下眼鏡用力的擦,“我會更高興回答你一些問題的。”
“你在這邊是干什么的?”獲選者嘗試操作,但失敗了。電腦根本不理會她的命令。“我們有一些電腦上的問題,而我正在想辦法解決。很不幸的,我的專長是軟件,而不是硬件。”
“是的……”奇莎嘗試輸入那些雜志上的命令代碼,進入BIOS操作。但那些亂七八糟的命令讓她立刻懵了,她還玩不轉這個玩意,“甘德有提到這個,他叫我來這邊看一下。你介意嗎?”
吉米聳了聳肩,從旁邊拿過來一個工具箱遞給奇莎:“反正情況也不能夠變得更糟,去吧。我建議你直接把它拆開來看看。”
奇莎放棄了檢查自我程式的可能,拿起電工手套捏住口檢查是否漏氣后戴上。女孩用扳手、鉗子和螺絲刀把操作面板的外殼拆了下來,打著手電往里邊亂照。很幸運的,可以看出一塊電路板被人故意破壞掉了,那些原本固定的電線被人扯斷,而幾個電容器也被人掰斷了腿。
獲選者伸手試著把整塊電路板扯下來,拿到吉米面前,念出上邊的英文:“‘避難所科技語音識別電路板’。你知道我能在哪搞到這個零件?”
吉米接過零件,習慣性的推推眼鏡:“讓我看看…我想你最好去地下掩體市看看,因為那是一個最先進的地方。不過,你也應該去新里諾看看。因為那比較近,而且他們與地下掩體市也有商業上的來往。”
“地下掩體市…第8號避難所?等等…”奇莎從口袋里拿出那個自己順走的零件。那上邊果然寫著一溜不起眼的小字:
“‘避難所科技語音識別電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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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默爾等待總統看完那份報告,把想法告訴坐在對面的他。
坦蒂時不時抬起眼睛掃視齊默爾。稍后,她將那份報告丟給私人助理甘德,看著對面坐得筆直的將軍。“這么說…SSC將有一次針對我個人的暗殺行動,就在當天?”齊默爾點點頭:“就在當天。如果我們不加阻止,他們很可能會成功將您除掉。”私人助理有些哀怨的瞪了將軍一眼,埋怨他用詞不當。
私人助理很快的看完了那份文件,讓自己也能加入到談話里:“夫人,我認為我們該將他們一鍋端。有了尼克·墨菲的證詞,他們一個都跑不了。我們會把謝菲爾德丟進牢里,把他的公司查封,把他的那些非法員工都驅逐出境。并且永遠不許他們再進入。”
齊默爾瞪了甘德一眼:“助理先生,有件事你未考慮到。法院不會因為一面之詞便給人定罪。哪怕所有人都猜測他們犯了叛國罪——但這一切還沒發生。先生,還沒有證據。在我國目前尚不完善司法體系下,這些人很可能會逃過罪責。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和金錢扭轉最不利的局面,然后再卷土重來。”
坦蒂沉默不語。私人助理盯著總統,咳嗽一聲提醒她:“夫人,不如這樣,由我來代替您主持公開演講。我們可以借口您身體方面的原因,畢竟醫生已經開出了診斷結果,外界會原諒的。”
“不,我絕不能臨陣退縮,”這位女總統,這位老婦人的眼睛里仍然燃燒著生命的火焰,像她嘴角堅硬的線條一樣。她的性格決定她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物威脅。哪怕代價便是生命,“NCR和它的總統不會因為一小撮卑鄙小人而輕易屈服。不會向他們低頭,永遠不會。我不會給他們任何退縮的信號,我不容許雙頭熊低下它的頭顱而選擇和敵人談判。”
“總統說的一點不錯,甘德先生,”齊默爾插嘴道,“況且,總統不參加這個儀式,明顯不合乎規矩。NCR可從不會失信于人,它的總統也該一樣。”
“但…但,夫人,”私人助理有些無力的辯解著,“這太冒險了,如果尼克·墨菲和那些人失敗了,您就會…就會……”甘德突然變得有些煩躁,他故作鎮定:“不!夫人,我不會坐視這種情況發生。絕對不會。”
“我完全明白你的擔心,甘德先生,”坦蒂看著自己的私人助理,露出慈祥的一面,柔聲說道,“你為我的安危考慮的太多了。你救了我很多次,已經讓所有人都深刻了解了你的忠誠。”甘德有些不安的點頭,明白總統接下來會說什么。
“但我們不能退縮,”坦蒂站起來,把手背在身后,看著窗外的雕像,“NCR就像它自己所宣傳的那樣。它就是代表著正義、公平、和諧、繁榮、文明和最重要的——誠實。它不能向那些罪惡和恐懼低頭,不能向那些威脅和惡吼低頭。它是人類最后的希望,是整個廢土可貴的光明國度。它吸引那些善良的人們,而他們的到來則讓它自己也一步步發展壯大。”
總統的手不知不覺握在一起:“而我們是它的守護者。我們將青春、夢想、奮斗、勇氣,這些人生最可貴的東西都奉獻給了它,這是我們僅有的。如果我們連這僅有的東西都要拋棄,為了茍活于世而坐視邪惡的侵襲無動于衷。那我們就愧對了自己本該盡的責任,和之前所有無怨無悔的付出。我們會愧對所有人的期望和祈盼。”
“所謂能力越大,”齊默爾接過話茬,看著甘德,“責任越大。”稍后,他又開口,聲音有些疲憊:“那么,總統,請問我能否了解一下尼克·墨菲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最關鍵的棋子,將軍。”坦蒂轉過身來,陽關在她周圍形成一個金色的輪廓。光線如柱般傾瀉,灑在地上,隨著陣陣和煦的微風而輕輕搖擺。“總統閣下,”齊默爾不自覺站了起來,“我一直把他當干兒子看……”
“我知道,將軍,他都告訴我了,”坦蒂示意齊默爾坐下,“所以,將軍,你該明白了。挑選那些最可靠的戰士,讓他們隨時準備好,直到完成任務。現在他的命運就在你的手上了,將軍。”
齊默爾“騰”地從位置上起來,拿起貝雷帽戴上,沖總統敬了一個有力的軍禮,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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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自己看過的幾本雜志,再加上還算聰明的腦瓜,勉強可以充半個修理工的奇莎終于胡亂搗鼓一通把那塊電路板徹底接好。
真是費了好大一會功夫喔。女孩把工具丟在一邊,脫掉絕緣手套,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
“電腦,”奇莎從地上跳起來,看著操作面板,“執行自動檢查。”
“歡迎您使用‘奧爾德雷德’系統,程序自動檢查中……”幾秒鐘過去了。“檢查完畢,各部件工作狀態良好。自動系統恢復,即將發射脈沖信號。倒計時10秒,10,9,8……”
奇莎有些摸不著頭腦:“什么脈沖信號?”電腦對她的問題置之不理。女孩回頭看了看那堆自己怎么裝也塞不回去的零件,估摸著自己可能把什么…那個叫做什么來著?女孩拿起那堆散開的零件。哦,‘手動脈沖發射協調控制器’被拆掉了。結果電腦自動完成了脈沖發射。
這意味著什么?某些躲藏在暗中的人將會從冰冷的睡眠艙里蘇醒,然后跳出來接管這里?還是一整打全副武裝的機器人沖擊來,把所有人都撕碎?感到自己闖了大禍的獲選者立刻通知了吉米。
軟件工程師查詢了脈沖發射記錄,推了推眼鏡:“奇莎,不用害怕。這不怪你,電腦記錄顯示,它曾經多次向對方發射脈沖信號。”
多次?向誰?
“我看看……”吉米語速很快的說出一條命令,電腦立刻執行了。“它在向鋼鐵兄弟會發射脈沖信號。你要知道,奇莎,這套系統就是這里的人向鋼鐵兄弟會購買的。所以這應該沒什么奇怪的……”工程師皺著眉說道,他不大確定這是什么意思,“信息的內容經過高度加密,恐怕我一時半會無法破解它。”
“應該…沒什么事,”軟件工程師輕松的拍了拍嚇壞的女孩的肩膀,“你該讓甘德知道你把電腦修好了。”
戰戰兢兢的獲選者返回第一層,去見死亡爪首領,并隱瞞了脈沖信號的事。
“你讓我對人類恢復信任,”巨大的死亡爪微微低頭表示尊敬,讓女孩受寵若驚,“我代表整個族群向你致謝。我該怎樣報答你呢?”
女孩重復之前對方的承諾:“你曾說如果找到伊甸園控制器,會通知我。你有找到嗎?”
“是的,在避難所儲存室里面有一個伊甸園創造器,”奇莎驚喜的看著死亡爪像變魔術一樣變出那個她做夢都渴望的銀色手提箱,再把它親手交到自己手中,作出決定,“它是你的了。”
女孩接過箱子,感受著它的重量。她不自覺伸手撫摸著那上邊的四個英文字母,一遍又一遍,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之中。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明白那只死亡爪一直注視著她,不由得紅了臉:“謝謝!”
“我的朋友,你救了我們,我們相當的感激,”甘德再次沖獲選者低頭表示敬意,“我們永遠都歡迎你。”
“我也要謝謝你們,死亡爪,再見了。”奇莎轉過身,等著巨大的齒輪運作完畢,從圓形的大門跑了出去。
她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從她離開村子便壓在她肩頭的無形重擔,終于像那些羽毛一樣輕盈了。
奇莎成功了,甚至超過了長老的預期。她只花費了不到2個月的時間。獲選者在沙漠中奔跑,把箱子裝進背包背在背上,緊握著那支狙擊機槍。
她不停的奔跑,奔跑。前往那個曾是,而看似結局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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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詞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