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致命一擊
“他們正在準備第二輪!”負責觀察的暴徒說著立刻伏倒在船上,并試圖用死去的那名同伴遮擋自己的身體。
對死亡的本能畏懼讓人們暫時拋棄了其他的東西,比如,對死者的恐懼和應有的尊重。
而對于50碼外另一艘小艇上的喬伊來說,這一切真他媽的糟透了。
“嘿,婊子養的,別碰我的鹽!”商隊首領看到墨菲抓著一大袋子食鹽往自己身上蓋,簡直要暴跳如雷。后者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還不忘回敬他一個中指:“操你!我們現在連命都快沒了,你還關心這幾袋子破鹽!”
“別說那些沒用的,你倒是快想辦法!”喬伊趴在船邊用望遠鏡觀察岸上的那兩個瘋子,一個家伙伏在地上忙活,另一個家伙也像他一樣,正用望遠鏡觀察。商隊首領愣了愣,和對方大眼瞪小眼。
“他們早晚會瞄上我們的,在干掉了另外兩艘后。”變種人依然很冷靜,他操作小艇小心的轉彎,盡量避開那枚落水的炮彈所產生的煙霧。那是對方用來測算距離的第一發——絕對死亡指示點。
或許有瘋子以為,他們趁機躲在對方制造的煙霧中會暫時變得安全。但軍隊出身的變種人很清楚,那根本不是一般的煙霧,那是在水面仍然燃燒的白磷,他們沖進去就會粘上一身,也跟著燃燒起來。
“好吧,如果你肯聽我說的話,”狙擊手推開身上的食鹽,翻身坐了起來,“用最大速度朝他們開,我說停就停;所有人立刻趴好別他媽亂動,剩下的工作交給我就成。”
“你打算怎么辦?投降嗎?”喬伊看著變種人調轉方向,小艇的發動機咆哮著,在海面上劃出一個大圓弧,朝著遠處的海岸線沖去。
墨菲取下步槍上的彈匣塞回胸前的彈匣袋內,從背后又摸出一個新的,先習慣性在槍托上磕了磕,確保子彈排整,再裝上,上膛,端起狙擊步槍瞄著岸上的敵人。
“**的到底打算怎么辦?”商隊首領有些歇斯底里,“我們的小命現在就握在你的手里!你聾了嗎!”
墨菲沒理會抓狂的喬伊,他仍然靜靜地端著狙擊步槍,根據瞄準鏡內的鋼鐵兄弟會成員軀體比例迅速計算著雙方的距離,1200碼,1100碼,1000碼,快了,就快了。
“停船,都趴下。”
“你有把握嗎?”廉尼說著迅速關閉了發動機,小艇依靠慣性靜靜的滑行了一段距離,在海面隨著波紋有節奏的一起一伏。
商隊首領看著雕塑一般紋絲不動的狙擊手,慢慢閉上了眼,在心中默默劃著十字。圣母瑪利亞,愛神維納斯,甭管是誰,快來幫幫這個瘋子吧。
“老實說,我沒太大把握。”變種人聽到這個令人大跌眼鏡的答案也無話可說,他們現在只能指望這個不靠譜的狙擊手了。
墨菲開始做深呼吸,將仰角微調旋鈕調整到8,把三點式槍背帶的短帶纏繞到左臂上勒緊,左手手背撐緊背帶,利用槍背帶作為固定穩定手臂和狙擊步槍,用十字準星鎖定遠處的迫擊炮炮管。
距離800,微風,風向不定,目標寬度,比81mm略大。狙擊手回頭看了看那枚迫擊炮彈所產生的煙霧帶,煙霧基本是直的,偶爾會有輕微扭動。他下意識對風速和風向作出了判斷。
此時的風向和彈道近乎平行,風速很低,無需考慮補償角。
你要相信你的直覺,墨菲,勇敢的去做吧。
“我會的,父親,就像你教我的那樣。”狙擊手屏住呼吸,慢慢扣壓扳機,肩膀一震,一枚7.62口徑的Mk.316_Mod0高精度狙擊彈頭已經趕在聲波前沖向800碼外的目的地。
沒打中。有些事,即使是上帝也無法憑意志決定。
狙擊手迅速調整身體,強行維持憋氣并控制住雙臂和狙擊步槍,在船體起伏的最低點又開了一槍。
打中了。
專為戰爭而設計的高精度步槍彈輕松的穿透了薄薄的滑膛迫擊炮管,打了個對穿。
“趴下!”變種人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狙擊手,他親眼看著那名裝填手把那枚重型高爆彈塞進了炮管,準備把他們炸個稀巴爛,之后——
一團令人瞠目結舌的爆炸云團將岸上的迫擊炮小組徹底吞噬,久久而未散去。
廉尼感到不可思議,他看到有什么東西從爆炸產生的煙塵中飛了出去。或許是迫擊炮座板?速度太快,他沒看清,反正是個大塊。
無論如何,墨菲他成功了。
“上帝啊,”喬伊聽到了遠處傳來的爆炸聲后直起身,也看到了這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你只是照著那根鐵管子開了槍,打了個眼兒,他們就被自己的炮彈炸成了碎片?”
“那可是致命一擊,相當致命。”變種人糾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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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風跑遍了村子,還有他記憶中的所有地方,仍然沒能找到他的母親。
“媽媽!媽媽!”感到絕望的男孩焦急的邊跑邊呼喊,“別玩捉迷藏了,出來吧!我餓了,媽媽,我們該回家吃飯了!”
陸翔立在村口,緊張的盯著遠處不停奔跑的兒子。他明白,即使是那個謊言,對于一個8歲的孩子來說,也未免太過于殘酷。
這個小小的男孩無法接受。他以自己的方式向這個世界宣泄著不滿和抗議,雖然方式可笑,但那其中所包含的深深絕望還是讓人忍不住嘆息。
“媽媽!我再也不會說你做的菜難吃了,媽媽——啊!”奔跑的男孩一個不小心被石頭絆倒在地,一頭栽倒在地上。陸翔趕緊跑了過去,把兒子抱在懷里,朝村子狂奔——男孩只顧著跑、跑、跑,不停地跑,根本沒看路,一頭栽在鐵絲網上,差點掉進雷區。
“媽媽!我受傷了,我感覺到很疼,但我感覺心里邊更疼,非常非常疼,”陸風在父親的懷里輕輕啜泣,額頭上一片狼狽,小男孩嬌嫩的皮膚被鐵絲網刮破了,頓時鮮血直流,“你在哪啊,媽媽——”
村長咬著牙堅持,盡量不讓自己流露出痛苦,但他越是壓抑,心中的痛苦就愈加膨脹,他感到自己顫抖不已的身軀已經容不下這些痛苦了。
他需要發泄,痛痛快快的大吼大叫,痛哭流涕一場;或者拼命往自己胃里灌那些有麻醉效果的液體,醉個天昏地暗。
但現在不行。兒子的天已經塌了一半,另一半絕不能再出現任何問題。
“你真的要跟那些人離開?”威廉姆斯點上一支煙,嘆了口氣,“蘇珊,你不覺得太早了嗎?你還是個孩子,你有權利像其他的孩子一樣,去體驗那些孩子才擁有的東西,暫時把生存和未來拋在一邊,無憂無慮的玩耍——那本來就是屬于你的。”
小女孩依然沉默著,拒絕再跟威廉姆斯說話。
“當然,這是你自己的決定。”狙擊手教練覺得這真是個愚蠢透頂的決定,一個女孩,為什么卻要像一個古怪的苦行僧一般生活?而且,人們都不會理解她的,不會明白她為什么自愿去吃那樣的苦。
威廉姆斯又抽了幾口煙,時間就這么緩慢流逝。他不由自主看了看一旁的女孩。她就這么一直沉默著,還讓他以為她已經無聲無息離開了。
“你認為這也是你成長的代價嗎?按照你自己選擇的方式?”威廉姆斯把煙丟在地上狠狠地擰滅,“青春可以是自由或者癲狂的,也可以是秩序或者理性的。怎么選不重要,關鍵是別后悔。”
民兵教練覺得自己是時候離開了。他該去找村長商量,如何進行日后的民兵訓練。這次暴徒的襲擊給了他們倆一個教訓,一個非常慘痛的教訓,令人刻骨銘心。
“我只是不想再見到他。”女孩的聲音低低的,卻讓教練立刻停下了腳步,決定把她想說的話聽完。
“我一想起他就痛苦。跟這種痛苦相比,離開這里去懲罰自己,反倒會讓我覺得輕松些。”
威廉姆斯嘆了口氣。她終于意識到她錯了。
但她卻又走進了另一個極端。
偏激的孩子。
他們確實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弊端和不公,但他們看得太過于專注,而忽略了,這個世界并非,非黑即白——
它其實是灰色的。對大部分人來說,合理、但無法區分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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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尖兵小心翼翼的檢查著周圍的地表,確認沒有不合理的挖掘痕跡、石頭或者突兀的枯樹枝,那往往是敵人預先布設好的詭雷上的掩飾。
他的同伴——不,10分鐘前他還可以這樣稱呼他們。現在,那兩堆不成人形、扎滿了各式各樣炮彈破片的破爛就那么躺在已經炸成喇叭花的迫擊炮旁邊,旁邊一大灘噴濺狀的血跡證明,他們早已經爛透了。
“Eeo-Echo,這里是Eeo-Kilo,我們發現了Golf,無人生還,over。”
火力小組組長清清楚楚聽到無線電那頭的班長傳來一陣嘆息。鋼鐵兄弟會又損失了兩名經受了大量訓練和實戰磨練的寶貴的年輕戰士,他們本該大有前途。
“Eeo-Kilo,把尸體帶回來,記得先清理一下。另外,呃…多加小心,注意詭雷。over。”
“Eeo-Kilo明白,out。”
“呦!桑德斯,”組長單手持槍,另一只手朝著東邊作出手語,示意機槍小組從東側側翼靠近樹林,檢查并清理可能存在的伏兵,“檢查并清除詭雷,我們把他們清理一下,帶回去。”
尖兵松開激光步槍,讓槍背帶就那么在脖子上晃蕩,他從肩頭抽出匕首,半跪在地上,試著像軍犬一樣嗅出詭雷拌線的蛛絲馬跡。嗯……沒有拌線,也沒有壓發桿。
如果是壓力感應的話——不,尖兵下意識否定了這個可能,對方還沒時間來布置這么精巧的機關,他記得當時Golf報告和敵人相距——
1200碼。除非那些家伙會飛了,還能帶著幾公斤的地雷一起飛。
尖兵向右側伸出右手,然后豎起大拇指,意思很明確,他確認組長也看到了——危險解除,沒有敵人,沒有陷阱。
同時另一側鉆出樹林的機槍小組也給了組長相同的手勢,沒有伏兵,危險解除。
出于對死者的尊敬,組長下意識脫了頭盔,夾在懷里,單手提著高斯步槍上前檢查兩人的傷口。幾乎不用多費功夫就可以斷定,那些仙人掌刺一樣到處都是的高熱破片穿透了他們的動力裝甲,輕易地要了他們的命。
“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尖兵盯著炸成花瓣狀的迫擊炮管,猜測著唯一的可能,“再裝填?”
“他們都是老手,不應該有這種問題,”組長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這他媽是弱智才會犯的錯。”
但組長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因為第一發迫擊炮彈遲發火或者啞火,第二發彈又被投入,而此時第一發炮彈又恰好發火,同時引爆了兩枚已經解除了保險的迫擊炮彈的話——
那根本無法有任何合理的解釋,可以成功的說服這些天天和戰爭機器打交道的戰士。他們的兄弟,那些被動力裝甲保護,本該無堅不摧的人,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被自己原本可以信賴的武器輕易地殺死了。
他們情愿相信,是失誤殺死了他們;而不愿相信,是那些敵人。那會令曾經所向披靡的鋼鐵兄弟會感到恐懼。
因為有人可能,已經找到了他們的弱點。
“讓我們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吧。”那名機槍手頗為不安的擺弄手中的激光轉膛機槍,他只是習慣性的、下意識的這樣做。
副射手皺了皺眉,順著戳在地上的槍管下意識向地上掃。片刻后,他驚叫起來。
圣騎士靜靜地聽完那名班長的回報,臉上的表情不時出現微妙的變化,直到最后又歸于平靜。
“兩名戰士,一門迫擊炮,被1枚子彈,就那么報銷了。這混蛋打得很準,至少600碼外。”圣騎士說這話時,顯得很平靜,語調平緩、清晰,但書記官很清楚,這是他爆發的前兆,有人要倒霉了。
拉謝爾站了起來,從旁邊的總部聯絡官背上拿起話筒,沉默著按下通話鍵。
勃朗寧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緩緩搖了搖頭。
“你很清楚,他們不會同意的,”書記官指了指地面,寓意自己這邊和總部的距離太遠,“他們會要一個解釋,會有一個調查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還沒把東西搞到手,別做沒有把握的事。”別讓那個該死的間諜,嗅到不尋常的信息。
“可我們死了兩個兄弟,不能讓他們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圣騎士放下話筒,一屁股坐回到地上,使勁錘擊地面發泄自己的不滿。
“請你相信我,拉謝爾,我們現在手頭上的事更關鍵、也更棘手。這件事不容我們出一丁點差錯,不然死去的,可能就不止這兩名弟兄了。會是我們所有人,甚至更多,源源不斷地來這里赴死。”
勃朗寧的言外之意是,英克雷很可能利用這個地方作為一個伏擊場,引誘鋼鐵兄弟會的救援部隊,給他們一種希望仍然存在的假象,讓他們源源不斷的來送死。
當然,這只是一種大膽的猜測,其實英克雷并不會這樣做。他們或許瘋了,但是不傻。
更何況,有他的幫助,英克雷完全對北加州的鋼鐵兄弟會、以及他們的設施了如指掌。
這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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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詞解釋
補償角:根據風偏所做出的射擊修正量。基本公式為:(射程(m)/100)×風速(里/小時)÷常數=補償角(MOA)。其中常數會因彈丸、重量、密度、速度和阻力而略有不同
另,視不同風向進行全量、半量、零量補償角修正
再裝填:迫擊炮在射擊時經常出現瞎火、卡彈、延遲發射現象,按標準操作需卸開炮尾,將炮彈小心的從炮口倒出。但有時會因戰況激烈、炮手疲勞緊張導致未確認而出現再裝填狀況。此種狀況下,炸膛危險隨時會發生,而兩發迫擊炮彈的殉爆足以消滅整個迫擊炮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