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飯的時候, 華歸簡要說了下自己已被調任到嶺南的事情,華氏便急白了眼,開始哀嚎, 小妾低著頭不講話, 小虎年歲還小, 根本不懂大人這些事情, 因夾不到蝦醬茄子而站了起來, 伸長筷子去夠,被華氏一巴掌打落了筷子,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沒用的東西!”
小虎年紀不大, 脾氣卻不小,立馬嘟著嘴踢了下桌腿, 小妾連忙去拉他, 將他扯回自己房里。華氏不罷休, 還追到房里去罵。在華氏覺得,華歸能被發落到那個窮兇極惡的地方, 都是小妾辦事不力導致的。
小妾自然不敢回嘴,小虎見母親被欺負得可憐,破口哇哇大哭。
華歸不勝其擾,飯也沒胃口吃了,正好衙差來報, 說有人擊鼓鳴冤, 便擱下碗筷出去了。
東凌縣說大也不大, 他就任將近六年也未出現過大案子, 平常最多的無非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他家的房子多占了我家的地,我家春季借了他家一把稻種, 他家秋天只還我一把稻子之類的事情。再如今天的,東家的母雞跑到西家鴨窩生了蛋,西家占著雞蛋不還給東家這種事情也要拿到官府來告。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華歸就慢慢同他們磨,要原告和被告將家長里短一五一十據實稟告,最后倒是原告和被告被他弄得心慌慌,主動和解。
了結衙門里的事,華歸再次回去,才進門,就覺得家里的氣氛怪怪的,丫頭捧著一盆剛洗完的衣服經過,向他福了福身,祝賀道:“恭喜大人?”
華歸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什么事情?”
丫頭朝著小妾住的小院努了努嘴,抱著木盆走開了。
小妾居住的院落離大門并不遠,走十幾步就到了,未過月亮門,倒先聞到了那股特別的香氣。華歸頓了下,放輕腳步走近,看見里頭房門緊閉,小妾在小廳里和胡喜說悄悄話。
小妾道:“胡姑娘,你真是漂亮,怪不得我家大人這么喜歡你。”
胡喜著急道:“姨奶奶,您誤會了。”
“誤會什么呀誤會!”小妾笑說道,“你們的事情,街上這么多雙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呢。胡姑娘不要害羞,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我們家大人脾氣好,極能疼人的,老夫人也很好,只是……”小妾猶豫了下,繼續說道,“大人已經有正妻了,但是您放心,姐姐也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肚量大,極會容人,要是你愿意進來,和我們做姐妹,一起伺候大人,我們全家都不會虧待你的。”
“您說的什么呀,我完全聽不懂!”胡喜心慌意亂地站起,不顧小妾的一再挽留,開門逃了出來,發現華歸就站跟前,立馬紅了眼睛,捂嘴跑了出去。
小妾追出來,看見華歸也愣了下,著急忙慌地解釋:“我……我只是想幫忙……”
華歸冷笑:“你知道什么!”撩起下擺就追了出去。
幸喜胡喜并沒有跑遠,而是伏在一個歪脖子柳樹上“嗚嗚”地哭。
華歸松了口氣,走過去抱歉道:“讓你難堪了。”見她哭得實在傷心,于是遞過去帕子。
胡喜這次沒有拒絕,接過帕子擦了下臉,轉身握拳往華歸身上捶去,邊打邊哽咽道:“誰讓你這么早成親!誰讓你娶了其他人!”
胡喜長得再高,畢竟還是個女子,一個女子的力道能有多大?
華歸身上不疼,但是心里疼,見她哭得雙眼紅紅,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便什么都顧不得了,伸手包住她的拳頭,想將她擁入懷中好好寬慰一番,卻見路上行人來來往往,紛紛側目,手里的軟尖滑膩頓時變成了一團燙手山芋,忙不迭松手。
胡喜輕咬嘴唇,嗔怒瞪了他一眼,轉身便逃走了。華歸想追,但看見街上行人都在看他,嘆了口氣,只好返回縣衙。
晚上,小妾安頓好了小虎,推開二妹的房間門等華歸。
這段時間以來,華歸不但沒進過她房門,寧愿夜夜獨宿二妹的房間,而且連跟她多說一句話都成了奢侈。小妾這次想將功補過,挑破那個女人與華歸之間的窗戶紙,當一回紅娘,好讓華歸感激自己,但卻不知道哪里做錯了,又惹怒了華歸。
小妾心里忐忑,在二妹房里坐立難安,街上的更夫已經打過三更,華歸還沒歸來。
小妾擔心,回自己房里披了件衣服出來,打算出去找找,卻看見二妹房里的燭燈又亮了,于是提吊著一顆心過去敲門。
華歸連門都懶得開,在屋里不耐煩道:“有事明天再說。”
小妾鍥而不舍地敲門,總算敲得華歸開門。
小妾低著頭跟著華歸進了房間,嬌滴滴地瞥了他一眼,佯裝傷心地拿帕子擦眼,“我知道我今天又做錯事了,惹得表哥你不高興。”
華歸的聲音不起波瀾,聽不出心情,“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少攙和我的事情。”
小妾委屈,“我是真心想要幫忙的,只是不知道胡姑娘為什么不愿意,她雖然很有錢,派頭也足,若是沒有大姐,華家大奶奶她也是當得的,可是……”
“回去睡吧。”華歸淡淡說了一句,伸手解腰帶。
同床共枕多年,華歸的脾氣秉性小妾多多少少還是摸到一些的,往往他面上端得越平靜,心里的想法就越復雜。據此看來,那個姓胡的狐貍精是非正室不進門,而且華歸也極有可能已經同意。小妾擔心:那女子不似那個傻大姐好糊弄,要是讓她做了正室,怕會有自己的苦頭吃。
心不甘情不愿出了二妹的房門,小妾氣結,憤然道:那個小狐貍精除了有幾個臭錢,還有什么?一個來歷不明的異族女子,能進華家已是萬幸,也配當正房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