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拖下去, 二妹的肚子就要遮不住了,因此,婚期宜早不宜遲, 正好下個月初八就是好日子, 兩家商定于那天給華歸和二妹完婚。
回去沒幾天, 華家便來下彩禮, 溫秀才體諒他們家貧, 覺得意思到了就行,沒有要求什么。
離婚期不到半個月,溫秀才忙得團團轉(zhuǎn), 幸好有孫大娘準備嫁妝,又有易嬸子幫助, 才讓整件事情有條不紊地繼續(xù)下去。大妹送來一匣子的金銀首飾和二十八匹布料, 為二妹添妝, 又給了溫秀才二百兩銀子。
知華氏勢利,溫秀才將小妹束脩錢扣下來, 把剩下的積蓄加上大妹的二百兩全拿出來置辦嫁妝,總算風風光光把二妹嫁出去。
饒是如此,華氏仍嫌棄溫秀才偏心,諷刺二妹的嫁妝連大妹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冷言冷語挑撥關(guān)系, 當著二妹的面說他爹心里沒有她這個二女兒。
二妹不敢反駁, 回到新房中偷偷抹淚。
嫁進華家之后, 肚子逐漸顯懷, 因怕別人笑話, 二妹極少出家,華歸特地從村子里買了個丫頭照顧她。
月余之后, 朝廷下來任書,擢華歸為東凌縣縣令。任書一到,華歸首先給溫秀才送信,眾人皆贊二妹腳頭好,是個旺夫的,華氏倒不以為意,逢人便說二妹懶,弄得二妹尷尬不已,后來被華歸說了幾次,華氏才有收斂。
不久,華歸帶著華氏和二妹到東凌縣衙門上任。因二妹大著肚子行動不方便,便由華氏應(yīng)酬各位官夫人。華家以前富過,華氏也是見過些世面的,現(xiàn)在重拾起這些禮儀,雖然生疏些,但一來二去,便能應(yīng)付自如,為此,她很得意,益發(fā)看不起二妹這種小門小戶。
華氏在家的時候嘴碎,但是到了這種場合,倒是注意得很,不曾說過二妹一句壞話,怕跌了兒子的身份。因華氏經(jīng)常在外赴宴,沒人再同她冷嘲熱諷,二妹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再加上身孕的原因,身子豐腴不少。
溫秀才前段時間一直為二妹的事情操心,再加上婚禮來得太極,積勞費心之下,竟一病不起,眼看著把束脩的錢都換成了湯藥費,還是沒有起色。小妹沒有辦法,請來易嬸子幫忙照顧父親,自己騎了馬去縣衙,還沒見到二妹,便碰見正要出門和官夫人一起上山參佛的華氏。
小妹乖覺,沒說溫秀才生病之事,只說自己要找二妹。
華氏堵住門不讓她進去,說二妹現(xiàn)在處于非常時期,受不得半點煩心事,讓小妹有事和自己講。
小妹暗罵一聲“老虔婆”,掉頭就走??蓱z消息被華氏封得死死的,二妹自始至終不知道小妹曾經(jīng)來過。
離開衙門之后,小妹騎上馬趕去鄭家。不巧大妹出遠門送貨了,鄭恒和朋友外出狩獵,要三五日后才能回來,蘇姑母也在染坊未回來,家里只有蘇姑夫一人。
小妹沒法,只好同蘇姑夫說了父親生病之事,請?zhí)K姑夫暫借二兩銀子應(yīng)急,等到溫家有錢之后就歸還,她連借據(jù)都寫好了。
蘇姑夫拿了借據(jù),翻來覆去看幾遍,笑說道:“字是好字,寫得不錯,不過這種東西,我們家都攢了半盒子,也未見派上用場。其實說‘討’就行了,何必用個‘借’字?酸不溜秋的,自己不難受?”
氣得小妹牙齒咬得咯咯響,搶白道:“既然是‘討’,您還留著這半盒的借據(jù)做什么?”
嗆得蘇姑夫“嗨”了一聲,問道:“若是我今日不給,是不是就坐實了我鄭家‘小器’的惡名?”
小妹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就走。
蘇姑夫苦笑不得,緊跟了幾步,罵道:“小小年紀,這么大的火氣,吃辣椒了?還目無尊長!”
小妹氣囊囊上馬,揮動馬鞭,“嘚嘚嘚”就沖回了家。
易嬸子見她去了這么久,又鐵青著臉,問道:“沒借到嗎?是不是你又出口傷人了?二妹過得好不好?”
小妹一言不發(fā),快步跑進自己房里,“啪”地一聲閉上房門,將易嬸子關(guān)在了門外。
“這個狗脾氣,該打一頓才消氣!”易嬸子嘀咕,舉手敲門,著急問道,“銀子呢?到底拿到了沒有?”
小妹在屋里大喊:“以后別想讓我再進她們家了!”
“誰家?。俊币讒鹱訂?,“除了二妹那里,你還去了哪里???”
“無論誰家!通通不去!不去!”
小妹喊得聲嘶力竭,驚醒隔壁的溫秀才,靠在床邊咳嗽,易嬸子連忙過去給他拿水。
溫秀才喝水順氣,問易嬸子道:“怎么了?”
“沒什么!沒什么!”易嬸子隱瞞道,“小妹在外面和別人慪了氣,回家來發(fā)火。”
溫秀才嘆氣:“兩個姐姐都出嫁了,她還不懂事?!贝蟠瓪馓苫卮采?。
易嬸子盤算自己那邊還有少許積蓄,可以買幾天的藥,希望溫秀才要快點好起來才行。
傍晚,蘇姑母回到家中,聽下人說小妹著著急急來鄭家,又氣鼓鼓回去了,追問蘇姑夫,得知溫秀才病了,小妹想要借些醫(yī)藥費,但是沒借著。蘇姑母立馬包了二十兩銀子,讓下人連夜送去溫家。
易嬸子做了晚飯,捧進去讓溫秀才吃了一些,出來看見小妹房門還未開,于是敲門喊她吃飯,但是小妹充耳未聞,沒有應(yīng)聲。易嬸子怕溫秀才知道借錢的事情,不敢多說,把飯菜放在鍋里溫著,等小妹餓了的時候再出來吃,便回家了。
臨睡前,易嬸子又來了一趟溫家,見鍋里飯菜還是好好的,搖頭嘆氣,進溫秀才房里,看他已經(jīng)睡著,于是悄悄退出來。
正要閉上柴門回家,突然聽見馬蹄聲往這邊而來,借著月光,易嬸子看見一個人影翻身下馬背,往這邊跑來。
是鄭家的下人,來送銀子過來的。
溫秀才睡著了,小妹又慪氣不理她,只能由易嬸子代為接待的。但是來人急于回去復命,討了一碗水喝之后,就忙忙趕回郡城。
易嬸子重新關(guān)好溫家柴門,揣著銀子回去,打算明日上午再交給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