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近又搬進了暢春園, 皇子們每天都要來這邊請安了。
皇上總是讓胤禎回來說我,自從爹爹過世就很少去陪他聊天了,心想他也有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嗎?
現在他傳口諭要我每天和胤禎一起去請安, 其他的福晉他從來不要求, 一般別人的嫡福晉請安都是很少, 況且現在名義上我怎麼都是側福晉, 他待我特殊, 我很難面對完顏氏。但是他要求了,也就唯有做了!
胤禎常取笑說我得寵,連帶著他也受寵了。聽他如此玩笑地說起, 每次都只能苦笑。我不過是沾了爹爹、額娘和大哥的光而已。
不過每天走一趟還是可以的,當是活動下, 呆在家也無聊, 倒是當成件事情來做做也無妨。每次來了請完安, 就會四處走走等胤禎做完皇上吩咐的事情才又一起回府。
今兒剛請過安,就在院子裡四處閒逛。暢春園的夏天, 是最美的,園子裡有水的地方都覆蓋著水芙蓉的清高氣質。“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最是一番夏日怡人的景色,三百年前的景色總會令自己失神,回味著那些詩人詞人眼中的浪漫與憂傷。
喜歡水芙蓉, 不爲它的嬌嫩, 只因《愛蓮說》裡那番恰到好處的讚美:“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 灈清漣而不妖, 中通外直, 不蔓不枝,香遠益清, 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蓮花是聖潔的,自己也希望有顆聖潔的心,可終究自己還是個俗人,有許多的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
記得還在現代的時候,幼年,爸爸帶著自己去朋友家玩兒。當兵的人,很多來自樸質的鄉村,不嬌柔不造作,好似這荷花一般。也是那時爸爸教會了自己一些屬於荷花的情操,還有在水中和他嬉戲的身影,那番景象還能回得去嗎?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思念三百年後的那個家了,但爸爸和媽媽的笑容一直都印在腦海裡,永遠也忘不掉!
不過自己再也沒有那麼思念布小越了,因爲心裡有了胤禎,若回去,自己還能象以前那麼待他嗎?怕是做不到了!或許回去自己只能孤獨終老了,胤禎給了我太多的愛,將自己的心裝得滿滿的,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了!
胤禎第一次在帳篷裡和我說起會在來世等著我的話時,曾有那麼一瞬間的錯覺,或許……可是人真的會有來生嗎?如若有,那就還有希望,有希望或許就沒那麼珍惜今生了!
信步走到石橋上,心裡泛起了些漣漪,愛一個人原來是暖暖的,心都快融化的感覺。
驚見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在橋下不遠的水塘邊兒上玩水,卻沒見到附近有侍從,心想誰家的大人如此看小孩的啊?竟一點責任感都沒有,多危險哪?擔心起那個小男孩兒來。
躡手躡腳地向他靠近,此時他趴在岸邊兒一塊大石頭上,伸了一隻手去攪水塘裡的水,不敢弄出聲響,怕驚了他,反而失去平衡掉進水裡。
不過我一切的小心翼翼都付諸東流了,他的目標並不是我以爲的水,而是水旁不遠處的一片蓮葉,剛拉到蓮葉的一角,興奮激動了起來,噗通一聲掉了下去。
再也不能平靜地靠近了,拔腿就朝漣漪的中心跑去,稚嫩的身子在水中撲騰著,那雙透著少許白皙的手,拼命的拍打水面,濺起半尺高的水花,那是求生的慾望。
丟掉礙事的花盆鞋,踩到岸邊的淺水裡,還好有淺灘。曾是經過特警訓練的專業警員,自然不是旱鴨子,但這一世還沒下過深水,不能不對現在的技能有所懷疑。
伸手到水裡,傳來絲綢的觸感,一把將他從水裡拎了出來,用拎這個字十分貼切,因爲我正提著他的後領。
正想大笑,小孩兒驚魂未定,惶恐中手舞足蹈,全身每個細胞都在亂動,像極了一條剛被釣上鉤的小魚。他慌亂的動作,帶來一陣不小的力道,人在求生時最本能的釋放,自己被這原始的力量傳感,失去了平衡,竟隨他跌到了水裡。
這下摔得不輕,淺灘尖銳的石刺,劃破了我的手臂,紅色的液體染紅了身邊小小的一汪清澈,正吃痛,發現小布點兒因爲剛纔那一摔,竟掉進了更深的水域。
顧不得手裡的疼痛,起身跳進水裡,水中揮手尋找剛纔的觸感,終於還是被自己摸到了,將他拉出水面,託了起來,驚喜的發現自己會水。
岸上驚慌失措的呼救聲傳來:“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爲了尋找落水的小布點兒,此時眼裡注滿了湖水,視線模糊,看不清岸邊的情形。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在我前方:“把手給我。”是十爺!
將手中托住的小布點兒舉出水面,“先拉他上去,我會水不怕!”
十爺抓起我手上的小破孩,好似遞給身邊的誰,又伸出手用力將自己拉上了岸。剛出水面便跪倒在岸邊,心不停地噗通跳著,緊張加上游動有點力竭的感覺。
旁邊又響起驚慌的女聲:“世子……世子……”摸了把臉,驅趕掉滿面的殘水,爬起身循聲望去,小孩躺在地上,已失去了剛纔的生機勃勃。
快步跑過去,捏住他鼻子做起了人工呼吸。旁邊的宮女欲阻止我的無禮,十爺一把拉住了她。俯耳傾聽,沒有明顯的心跳聲,心想自己那麼費力纔將他撈起來,他可別辜負自己的一番努力,按在他胸口上,心裡數著節拍,做起心臟復甦。
嘴裡卻不想放過這個小布點兒:“小子,你給我醒過來,不然等下有你好看!”
不知是他聽見自己的這聲怒罵,還是自己技術嫺熟,一口水從他嘴裡噴出,咳嗽起來,那宮女忙不停地撫著他的背,鬆手跌坐在他身旁,才重重地鬆了口氣。
宮女抱住小破孩,流下淚來,“世子,你醒了就好了。”
四爺和胤禎從橋上疾奔過來。胤禎見我坐在地上,渾身溼透了,趕緊把披風脫下給我裹上。
四爺有些著緊地檢查著小孩,沉著臉問:“怎麼回事?”
十爺從剛纔拉我出水開始,一直都擔心著我,正蹲在我身旁,“適才在對岸的時候見到弘曆趴在石頭上玩水,正想阻止他,他就跌到水裡了。婉婷去救他,又被他拖下了水,婉婷接著再救了他上來後,沒了氣兒似的,婉婷又用了個奇怪的方法把他弄醒了。”
胤禎沒理會旁邊的事情,只是問我:“冷嗎?”
他不說我還沒感覺到,此時身上確實有些冰涼,點點頭,他攔腰抱起我就走。
聽到四爺低聲在身後說了聲兒:“謝謝!”冷得嘴脣有點得瑟,沒力氣應他。
四爺也脫下披風抱著孩子,正要走,聽那小破孩緩過氣兒來,“阿瑪,替我討了那個姐姐來,給我做福晉,陪我玩水。”不禁暗自發笑起來。
胤禎微笑著在我耳邊低語:“闖禍精,你又給我惹麻煩,我又要與人爭風吃醋了,怎麼辦?”
做了個鬼臉,“等他長大我都成老太婆了,他纔不會看上我呢!”胤禎爽朗的笑聲響了起來。
我忽然想起什麼,問他:“對了,剛纔好像聽到十哥叫他什麼來著?”
胤禎見四下沒人,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弘曆。四哥的兒子,還記得你生病的時候四哥老抱來看你的那個嗎?”
放聲大笑了起來,心想格格我居然救了未來的乾隆皇帝。
胤禎見我笑成那樣,擰著眉問我:“又有什麼好事兒偷著樂,不告訴我啊?”
聳了下鼻子,輕哼一聲,“就不告訴你。讓你心癢癢。”
想著後來四嫂也沒帶小孩兒來府上,估計是四爺和胤禎不太親,她不好意思串門兒吧!
雖然胤禎已經很快將我抱到凝煙小築,換了衣服,回府後還是著涼了,好幾天都不是很舒坦,不過沒什麼大礙,倒是胤禎一直擔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