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保安團四周都亮起了燈。余惠敏不想動,摸黑坐在床頭,望著漆黑的屋子,止不住流下淚水。一個團丁進來,摸索著拿出火柴,點亮蠟燭,屋內一下亮起來。團丁微笑著退出去,關上房門。
外面很寂靜,偶爾有團丁巡邏的腳步聲,摻雜著幾聲耳語。門口的團丁卻紋絲不動,或站或坐,一刻也不離開。從閣樓上向下望,除了門口兩個團丁外,其它地方雖不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但只要有外人進入,定會“咔嚓”一聲槍栓響。余惠敏心中恨恨的,有時一口氣沖上來,真想跳下閣樓,一死了之。可反復想想,又下不了決心。她的馮少川正在程家莊等她歸去,他們的愛情才剛剛甜蜜,他們的人生也剛剛開始,她怎么能一受挫折就想死呢?就是死也得見到心愛的人,也要死在一塊啊。現在,說不定貴生已把信息捎到,游擊隊正在想辦法救她呢。
這樣一想,余惠敏就逐漸平靜下來。走到徐小姐的書柜前,打開書柜,翻看徐小姐的私密東西。徐小姐不愧是大家閨秀,受過良好的教育,從她娟秀的字體中就可看出,她不但模樣俏麗,而且性格沉靜,舉止端莊。她似乎也心有所屬,暗戀著一個什么人。在她書寫的厚厚一沓宣紙下面,一張裝禎精美的洛陽宣紙呈現出來。看字跡,正是徐小姐所書:
衣帶漸寬終不愧
為伊消得人憔悴
余惠敏把這幀書法平鋪在桌臺上,反復觀賞良久。這句話似乎道出了她現在心中的某種情愫,玩味再三,收疊起來,放回原處。然后又打開另一個書柜,想看一看徐小姐的畫梅技藝。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團副袁二金。
余惠敏頭也不抬,繼續翻看梅花。袁二金說:“余小姐,給你道喜了。”
余惠敏欣喜地問:“秦安要放我回家嗎?”
袁二金諂媚地笑著:“那倒不是,余小姐回家還有什么事嗎?我知道,你們余家坪已經被大水淹了,你的父母已死,你能回哪里去?”
余惠敏說:“我回哪里去關你什么事?”
袁二金說:“當然不關我的事,可是關我們團長的事呀,我們團長真的很關心你,不但要給你買很多衣服,還要給你買一個新戒指呢。”
惠敏警惕地問:“他要干什么?”
袁二金說:“不干什么呀,其實這都是為你好。”
余惠敏生氣了。她當然聽懂了袁二金話中的意思,立即打斷說:“你閉嘴吧,我不稀罕他秦安的破東西,你告訴他,讓他趁早放我回去,不然的話,不但他的狗命難保,你們保安團也難保。”
袁二金繼續纏著:“哪能呢余小姐,我們秦團長對你可是一片真心,他不是現在抓住你才這樣想的,在他看見你的第一眼時,就看上你了,若不是秦剛把他趕走,說不定你早成他的人了。”
余惠敏吃驚地問:“怎么回事?”
袁二金看余惠敏沒了怒意,就大著膽子說:“當初秦團長綁了你,一半是為了那傻子秦虎,一半是為了他自己。他知道那秦虎是個廢人,如果你和他結婚,也不會長久,他也會把你搶出來遠走高飛。如果你不同意和秦虎結婚,肯定要抗爭,關健時候他就會幫你逃跑,到那時還由得了你嗎?在送你回家的路上,他就有心把你搶走,可是那秦剛看得緊,才沒有成功,至于要你們那些大洋,那也是半真半假的。”
余惠敏問:“怎么個半真半假?”
袁二金繼續說:“當時他也沒有想到這些,只不過是隨口說說,想不到你爹他們當真了,當他把你搶走后看到你的模樣,心思才改變了。他后來想,如果你和他成了親,不管是搶的還是你同意的,他都不會要你們的錢。你想想,哪有女婿搶老丈人的道理?他會原封不動地把錢送還回去。后來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他才大失所望,心想,既然得不到人,得到一筆錢也是好事,所以,才逃走的。那秦剛是軍人,太厲害,我們隊長斗不過他,才把錢交了出來。余小姐,從這些情況你就可以看出,我們團長對你可是耿耿于懷呀,你還不知道吧,自從見你后,我們團長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一個順眼的。”
余惠敏聽了,不禁笑了起來,說:“你們秦團長對我就這么癡心么?”
袁二金說:“是呀是呀,當然癡心。”
余惠敏說:“就憑這,我就得和他成親?”
袁二金不解地問:“余小姐就這還不行嗎?我們秦團長可是一心都在你身上呀。”
余惠敏說:“好吧,我知道了,你去把他給我叫過來。”
“好好好”。袁二金一連說了七個好,喜滋滋地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