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程濟生離開家已經兩年啦,兩年時間里一次也沒有回來過。余惠蘭想他,也沒有辦法。有時托人捎個口信,也見不到回音。余惠蘭只好忍著。
少林寺離此較遠,有二百多里路程,程貴生打馬疾馳,一路急行。傍晚時分,才來到嵩山腳下。
少林寺座落在嵩山少室峰腳下,寺內蒼松翠柏,綠林掩映。寺外怪石磷峋,懸崖峭壁。清澈的小溪,唱著歡歌緩緩流經寺外,小溪邊花草繁茂,各色花朵星羅棋布。有蝴蝶,蜜蜂翩翩飛來,圍著花草起舞。
有一付對聯云:
深山藏古寺,碧溪鎖少林。
山巔風吼處,英雄照古今。
程貴生來到寺外,把馬拴在柏樹上,前去拍門。一個老和尚開開門,雙手合十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小施主到鄙寺來,所為何事?”
程貴生躬身施禮:“老師傅,我兄弟濟生被貴寺的凈云師傅收為弟子,我來看看他。”
老和尚合掌笑道:“知道知道,是凈云師弟的俗家弟子鴻遠吧。”
貴生答:“他改的啥名字我不知道,麻煩老師傅引見引見。”
老和尚讓貴生牽了馬,來到少林寺后院武僧居住的禪房里,一個小和尚接過馬韁,牽到馬房伺喂去了。老和尚向里喊道:“鴻遠,鴻遠。”
從練工房傳出一個氣喘吁吁的童子音:“在這里呢,等一下啊。”
老和尚指指練功房,對貴生說:“你去吧,他正在里面練功呢?”
貴生走到門口,看到一個小和尚大頭朝下,雙腿斜靠在墻上,全身僅腦袋正中一個支點,雙手高舉,每個手中都舉著兩塊磚。時近秋天,鴻遠全身僅穿一條短褲,豆大的汗珠匯成一條條細流,從雙腿流到腦袋上,腦袋正中支點處,一片洇濕。
程貴生看不出他是誰,只得叫了一聲:“濟生?”
叫鴻遠的小和尚看到他,又看了看窗臺,窗臺上原來有一柱香,香已接近燃完,裊裊的白煙飄散開來,驅趕著蚊蠅,散發著麩皮似的香味。鴻遠一直堅持到那柱香燃盡,才翻身跳起,叫道:
“大哥,你咋來了?”
貴生說:“回家吧,娘想你了。”
濟生疑惑地問:“大哥,咱家出事了嗎?”
貴生笑道:“出啥事呀,是咱舅回來了,想見見你。”
濟生興奮地說:“咱舅見我干啥,他會想我?”
貴生說:“咱娘不想讓你當和尚了,想讓你跟咱舅當兵去。”
濟生說:“那就回家看看吧,我也想咱娘了。”
貴生說:“那咱走吧。”
濟生說:“等師傅回來了,我請個假。”
貴生想想也是,就和他坐在條凳上等。凈云師傅是少林寺有名的武僧教頭,手下十八羅漢,個個武藝精湛。程濟生是他收下的唯一一個俗家弟子。一個小孩子,最初是不能收作關門弟子的,應當先作俗家弟子,等他長大后再自己定奪,如此,也不枉為師的一番苦心。
兩兄弟正在促膝交談,不知何時凈云師傅已站在身后,腦袋上“叭”地挨了一下。濟生急忙站起來施禮,叫了一聲:
“師傅。”
凈云問道:“這位就是你的兄長嗎?”
貴生濟生一齊回答:“是的,師傅。”
凈云看看貴生,問道:“家中是不是有了災禍?”
貴生低頭說:“我爹我奶奶都被日本鬼子打死了,我娘身體不好,想見見我弟弟。”
凈云雙手合掌,說道:“善哉善哉,動亂年月,家家不幸。日本人到中國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想不到禍患又降臨到我徒家中。既然家中遭禍,作為人子,理應伺奉爹娘,徒兒,你就回去吧。想你跟老納學這兩年,武功雖不算上乘,但健身護體應能自如,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回家去吧。另外,你眉間黑氣并未驅散,災難依然等著你,你要處處小心謹慎,做任何事都不可粗心大意。為師的話不可忘記,你們去吧,阿彌陀佛。”
翌日清晨,兩兄弟合騎一匹馬,離開少林寺,打馬四家。一路上山青水秀,花草搖曳。清脆的馬蹄聲,在山間回蕩,晶瑩的露珠打濕了馬蹄。兩兄弟初出家門,如游魚入海,鳥歸山林,興奮之情溢于言表。程貴生看到弟弟的骨骼已有了變化,身體細長削瘦,筋骨結實挺拔,不禁問道:
“三弟,你給凈云當徒弟,每天都學的什么?”
濟生回答說:“我可是受了老鼻子的苦了,先練沙袋,后練輕功,也練過一段梅花樁。哎呀,每天都累死我了,你沒看到嗎,你來的時候,我還在練鐵頭功呢。”
貴生伸手摸摸濟生的腦袋,感覺皮厚,皮硬,不禁笑道:“看來學武術就是不一樣,回家有機會教我幾招,打日本人的時候說不定用得著。”
余惠鵬辦完公務,回到姐姐家里,看小三程濟生身材挺拔,渾身武功,很是喜歡。余惠蘭也滿心愿意。小三一走,不但省去一張嘴,更重要的是從了軍,能夠建功立業。貴生也有心,但已成婚,腿又不太自由,已不能適應部隊的生活,所以只得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