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會,僞軍手挽著他的漂亮的姨太太搖搖擺擺皮鞋腳格登格登響地並肩走過來,看見他們這個樣範,沿街的村人們都厭惡地冷眼望著他們吐唾沫。那姨太太一手按著紫紅色的小皮包,一手挽著丈夫的胳膊,走得面孔腓紅,香汗淋漓,不時用一塊手帕擦著額頭和臉上的汗。大概是因爲穿著高跟皮鞋走長路,走得腳痛了,半邊身體倚著丈夫,走起路來一拐一別的,一邊走一邊還對僞軍官嬌聲哆氣地訴說:“呵,我實在走不動了,累死我了!”
“哎,給你說不要來,不要來,你偏要來,如今怎麼樣?還穿雙高跟皮鞋來,真是死要漂亮活受罪!”那僞軍官操著外地口音埋怨她說。
шшш? ttκǎ n? C○
“都說近近的,近近的,望春橋一過就是,誰知有那麼多路啊!這拜菩薩功勞真不少。”
“好了,再堅持一下,過了望春橋就有三輪車了。”
僞軍姨太太向前遙望一下還看不到望春橋影子,嘆口氣說:“噯呀,怎麼還有這麼多路呀!”
原來,這個僞軍軍官帶著姨太太是從姚江邊的梁山伯廟燒香回來的。當時雖不是農曆八月裡梁山伯廟廟會的時候,但因梁山伯廟海內外名氣大,這遠方的香客慕名去梁山伯廟拜菩薩的也很多,那姨太太是寧波本地人,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猴子滿山走,’她大概想既然已經嫁給了僞軍官,但願他不被打死,升官發財,好使他們夫貴妻榮白頭諧老,因此她特地邀了丈夫陪她到梁山伯廟來燒香求菩薩保佑的。
“嘻嘻,菩薩會保佑你的!”躲在弄堂角落裡的羅順和張望著他們心裡微笑著。
這時那個僞軍軍官挽著他漂亮而乏力的姨太太,並排格登格登地四隻腳踏著響亮的皮鞋腳一搖一晃一搖一晃地走過來,羅順和倏地衝出去,手提那把磨得鋒快的割草鐮刀在僞軍官面前一晃,大喝一聲:“不許動!動就劈死你!”嚇得姨太太尖叫一聲,癱倒在地。僞軍官先是一愕,而後趕緊伸手到屁股後頭去拔槍,羅順和又舉著鐮刀向他腦門前一晃說:“你動!”這雪亮的鐮刀尖差不多已經戳到僞軍官的鼻子上,稍爲再一動就要割著他的鼻子了,僞軍官嚇得叫聲“啊--你---”頭往後一仰,兩眼相向緊張地望著鼻子邊的鐮刀尖,嚇得混身打抖,再也不敢動了。
羅順和一手舉著鐮刀,眼睛緊盯著僞軍官的臉,一手伸過去輕捷地把插在僞軍官後腰上的那支駁殼槍拔過來,僞軍官彷彿被刀戳著似的輕微哆嗦了一下,叫一聲“先生!”顯得更老實了。“子彈盒!”順和又命令一聲,僞軍官連槍套帶彈盒都解下來交給了羅順和。順和接過子彈盒把那沒用的槍套扔給了他。叫聲“滾!”嚇得那喪魂落魄的僞軍官戰戰兢兢地拉起倒在地上嚇得尿了一褲子的姨太太,夾起尾巴連滾帶爬趕快逃命而走。
“好!小弟弟,把鐮刀還給你!”羅順和把鐮刀給還愣在弄堂口的小看牛娃,望了已經遠去的僞軍官一眼,歡喜地翻來覆去欣嘗著那支新繳來的好槍,仔細一看,旁邊寫著外文。羅順和看見過的手槍多了,認得這支槍他高興地對已經跟上來的貴法說:“姆,還是支德國造的。看樣子那傢伙起碼是個副官或者是連長。”
“嗯,真有你的!”貴法高興地稱讚他說:“給我看看。”順和遞給他,他迷著一隻好眼張弄槍支反來複去這麼看看,那麼看看還用手摸挲了一下,贊嘗說:“呵,烏光溜滑,真是一支好槍!”羨慕地把它還給順和。順和把它插在破夾襖裡面的褲腰帶上。把那支木柄手榴彈遞給貴法說:“喏,把這個芋艿頭送給你,要緊關頭也可以嚇嚇敵人的。”
貴法高興地接過手榴彈說:“沒有想到我也有份,嗯,我這個遊擊小組組長不但有大刀戳子,也有一件真傢伙了!可惜我不會用。”
“這個很簡單,等會我教你。”順和說。
貴法把它系在腰裡說:“剛纔你去繳槍怎麼不用手榴彈,還向看牛娃借鐮刀?”
羅順和解釋說:“起初我是想用它的,後來我看到看牛小娃那把磨得雪亮的鐮刀,感到近距離還是鐮刀更可怕,因爲它可以真的劈過去殺人,而手榴彈近距離只能當鋃頭用,狡猾的敵人就不會怕你。”
“嗯,我服你!”貴法說:“你膽量真大。”
“祥榮到底在啥地方,這會你帶我去找找吧,我要到他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