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住他!兜住他!快兜住他!別讓他跑了!”羅震山一面著大叫著,一面嗵嗵地追趕下去。
張芝青一看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也管不得僞裝了,張開胳膊兜牢說:
“你還想逃到啥地方去!”一下子就拖住了羅震海。羅震海使勁掙扎,張芝青把他死死的拖牢不鬆手。接著羅震山上去推,想把他弄到樓上去。羅震海使勁地掙扎著,於是三個人糾纏在一堆。但畢竟是羅震海年輕,他們兩個人還拉不住他一個,羅震海終於掙脫了他們的手,邊拳打腳踢的抵擋著,邊往樓下退。羅震山和張芝青死死地拖住他的衣襟和胳膊,三個人一塊跌跌絆絆地滾下樓去。衝到樓下,羅震海猛一下掙脫了他們的手,奔到客堂間前面的大門口去。死蟹正想閂門,可她一手提著一盞美孚燈,???怕手上的燈讓他撞翻,看她小叔子氣勢洶洶的衝來,忙往旁一閃。羅震山眼見他就要衝門出去,一看急了,讓他逃出去不得了啦!趕快從樓梯下門後背抱起一條像碗口一樣粗的大門關,下死勁地地向羅震海夾頭蓋腦地打去,羅震海聞聲回過頭來,棍子正好打在羅震海的額頭上。血從羅震海的額頭汩汩地流下來,羅震海在倒在地上。羅震山睜大眼睛愣了一下,然後忙叫張芝青和“死蟹”來幫忙:“快!快!快把他拖到後間去!”
“死蟹”嚇得臉色煞白,渾身打抖。張芝青也戰戰兢兢地過來,一同來扛羅震海的身體。一時裡拿不出去,又怕被別人撞進來看見。他們又連扛帶拖,把羅震海軟脫脫的身體拖到後間穀倉裡去,想等天暗時叫陳二妹在後花園挖個坑把他埋掉。
把羅震海拖出去後,羅震山命“死蟹”快把地板上血跡揩掉。“死蟹”戰戰兢兢地只得到房間裡去拿一隻回湯桶,可是客堂間裡沒有拖把。因爲平日掃地拖地板都是三阿嬸乾的活,三阿嬸把拖把都放在雜物間裡。於是她只好也到雜物間去拿拖把。拿來拖把後她又悄悄地去河埠頭提水,可這接二連三的行動,不想吵醒了睡在廚房旁邊小間裡的三阿嬸。三阿嬸忙披著衣裳出來,一看“死蟹”提著拖把,忙上來拿她手裡的拖把說:“是不是喝酒又吐了,我去拖!”
“啊,不,不,”死蟹忙把拖把往身後一藏說:“這晚了你歇著吧!斷命的,他們黃湯灌得太多了,吐得一塌糊塗。我自己去拖拖算了!”
但三阿嬸不瞭解剛纔發生的事情,堅持上來要奪她手上的拖把說:“哎呀,這本是我做的事體,怎麼能叫您來!來,把拖把給我!我去拖!我去拖!”
“我會拖的!我會拖的!”“死蟹”把拖把捏得牢牢的:“一點點髒我自己去拖拖算了,你去睡吧。”
三阿嬸見她這樣堅持,也就隨她去了。心裡想: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她怎麼這樣體諒起我來了?好,那我就樂得到自己房間休息去。
“死蟹”吃力地提進水去,把客堂間拖擦了一遍又一遍,足足換了三桶水,才勉強把地板上的血跡拖乾淨。這對於她一個平日橫草不撿,豎草不拿的老闆娘來說,真夠吃力的了,累得她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又擔驚受怕的,嚇得她面孔慘白,又恐怕三阿嬸走進來。當總算拖乾淨,將最後一桶髒水提出去從河埠頭回來時,三阿嬸在門洞裡看見她都吃驚:
“啊,你拖好了!”
“嗯,拖好了。真髒!拖了好幾桶!”“死蟹“心慌意亂地回答。
“死蟹“搖搖擺擺地拐著小腳步走上樓去後,三阿嬸在自己房裡思慮開了:今日事情真有點蹊蹺,羅震山酒倒是常喝醉的,他喝醉了不是罵人便是睡覺的,卻從來不吐,怎麼今天他會喝得嘔吐起來?真是怪事!晚上她看見張芝青在,張芝青這傢伙更沒見他喝得嘔吐過。他平常喝很有分寸的,從來不喝醉。再說即使嘔吐了,叫她去拖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她今天怎麼這樣識相起來?而且酒醉吐出來的東西是又髒又嗅的,連她自己碰到都感到厭嫌。可今天”死蟹“竟會忍臭忍髒去幹這種活?這個從不摸掃把和拖把的人今日卻變得這樣勤勞起來?真是怪事!而更奇怪的是,當她奪過她手中的拖把要幫她去拖時,她爲啥又顯得那麼慌里慌張的?慌得好像臉都白了,難道她不是去拖地板,而是去揩別的東西?
三阿嬸這麼疑惑地思忖著,忽然嗅到一股血腥味,啊!這血腥味是從那裡來的呢?這裡又不是竈間。就是竈間平常沒殺雞殺鴨也沒血腥味的呀。她走出門來向雜物間這麼一看,猛然間她感到那氣味好像是從拄在地上的那把拖把上散發出來的。她好奇地俯下身去靠近拖布一嗅,可不,拖把很血腥臭,正是從它那裡散發出來的。這說明拖把剛纔是去拖揩什麼血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