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雖好,可對朱晨逸來說,吸引力並不大。他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在衆人的心中留下一個貪財的印象。
果然,陳老爺見他絲毫沒有假意推辭,就將錢收了下來,且拿錢的手法如此嫺熟。當即大喜,以爲他平時沒少幹這種勾當,心中暗暗的將他歸類爲,以江西先生爲代表的貪財之輩。
朱晨逸一個拿錢的動作,不但令老奸巨猾的陳老爺上當,甚至連江西先生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兩人面露喜色,而道士卻皺起了眉頭,暗叫一聲不好。
拿錢辦事,這是江湖術士的斂財手法。朱晨逸表現亦是如此,收完錢後,他再次拿起桌上的茶碗,灌了一口,指著道士,笑道:“蜈蚣地是風水寶地不假,可是按照道長的葬法卻是大爲不妥。”
道人聞言,臉色驟變,藏在道袍中的大手不由的攥了起來。正欲反駁,江西先生雙手擊掌,笑道:“道友所言極是,珠形砂乃是蜈蚣龍身上發出之曜氣,隨意挖掘勢必會令罡陽煞氣凝聚,不但得不到風水庇護,反而會惹來禍端,再者青龍山,白虎山乃是護穴大將軍……”
“等等!”
江西先生說的是吐沫橫飛,滿臉喜色,可是沒等他說完,就被朱晨逸粗魯的打斷,接著他就聽到一個令其魂飛魄散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說道長的葬法不妥,不是說挖出珠形砂不對……”
“放屁!”
江西先生聞言大怒,放下手中的茶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一臉怒意的盯著朱晨逸,大聲訓斥了起來。但朱晨逸好像沒有聽到似得,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繼續說道:“應該將墓穴向右稍微移動一點,讓那塊巨石對著墓穴尾部,這樣纔是標準的吉穴。”
朱晨逸這話一說完,江西先生只覺胸口一陣憋悶,本來他以爲朱晨逸贊成自己的方法,可沒用想到,他比先前那個道士更加惡毒,大喜之後的大悲讓他半天說不出話來。片刻之後,他只覺喉嚨一甜。
噗——
一口鮮血噴濺而出,絲毫沒有浪費的噴在對面陳老爺的禿頭之上。
“我靠!”陳老爺下意識的罵了一句,伸手抹向頭頂。不摸還好,這一摸反而更壞,滿頭的鮮血,順著指縫全部流了下來,頓時變成一張大花臉。
江西先生似乎沒有發現陳老爺狼狽的樣子,和幽幽的眼神,他捂住胸口,一臉陰森的盯著朱晨逸,一字一頓的道:“我於道友無冤無仇,你爲何要於我過不去?”
“道友此言差矣,你我都是爲陳老爺謀得吉穴,何來仇恨之說。”面對江西先生的指責,朱晨逸裝作一臉無辜和委屈的樣子,轉頭望向陳老爺。
面對著兩位高人的言論,陳老爺一個普通的富家翁,那裡懂得許多。當下也不敢隨便插嘴,就這麼傻傻的坐在那裡,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聽誰的話好。
陳老爺不懂這裡面的竅門,不代表道士不懂。當朱晨逸那個所謂的吉穴說出來後,他驚出一聲冷汗,心中暗暗佩服其心狠手辣。他讓陳老爺子挖掉珠形砂是爲了殺死這位禍害鄉里的江西先生,並且令陳老爺家道中落,而按照朱晨逸的方法去做,不但江西先生必死無疑,甚至連其家人都會性命不保,更不用說那位陳老爺,及其後人了。
不過有一點,他卻是佩服不已,那就是按照朱晨逸這麼一改,墓穴的確是變成了上等的寶穴。不過這個寶穴卻是不能爲其提供風水庇護,反而會令其家道中落,子孫滅絕。
按照因果報應的說法,陳家沒有福源,不配享受此等福地。即便勉強葬下去,三日內勢必會遭受雷劈。不過所劈的對象不光是墳頭,就連那塊大石也會被劈的粉碎。當然點穴的地師,江西先生也要爲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半響之後,緩過神的陳老爺詢問了一下道人的意見。道士本想堅持己見,可一迎上朱晨逸犀利的眼神,不由的心慌了起來,未加思索的點頭同意了朱晨逸點穴的看法。
江西先生見朱晨逸和道士兩人同穿一條褲子,共同對付自己,當下極力的辯解。本來由普通的尋龍點穴,逐漸的演變成了雙方的爭鬥,而且這個爭鬥的比例還是二比一。
在不站任何優勢的情況下,江西先生很是無奈,本來他打算拂袖而去,但又怕陳老爺受朱晨逸和道人蠱惑,執意將先人的骸骨葬於蜈蚣地,連累自己。只好硬著頭皮,極盡所能勸說陳老爺。
他的想法是好,可三人成虎的道理他卻是沒有看透。陳老爺見朱晨逸和道人一口咬定要如此葬法,才能避免發生禍端,心中不由有些搖擺。可一想到江西先生是家中多年供奉的老人,曾多次出手幫忙,一時間竟然無法決斷。
一個要這樣葬,一個要那樣葬,雙方都抓住了陳老爺想利用風水庇護後人的想法,努力的闡述了自己的觀點,並引用大量的典籍,來證明自己的話是正確的。甚至江西先生都拿出《葬經》給陳老爺逐句講解,可是他哪裡是朱晨逸和道人兩個的對手,幾次交鋒之後,雙方依然各持己見。
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
陳老爺摸摸有些腫脹的腦袋,依舊無法定奪。最後也不知道是哪位多嘴的小廝,說了一句,何不去城隍廟問問菩薩。
在民國這個時期,鬼神之說,依舊是主流。聽小廝這麼一說,衆人覺得可行,特別是江西先生,一掃先前的陰霾,取而代之的是勝券在握的表情。
在他想來,菩薩是慈悲的。不可能坐視朱晨逸和道士害人不理,更不可能會降下上籤給他們。
但,他似乎忘記了一點,那就是天道,不懂天道即便是法力高強,依舊逃脫不了宿命。
隨後,一行人在朱晨逸,江西先生,道人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趕往附近的一座城隍廟。
在道明來意,並捐獻了一筆價值不菲的香火錢之後,朱晨逸等人在道童的帶領下進入了廟內。沒曾想衆人剛剛跨進大堂,位於城隍爺塑像之下。
轟隆隆——
一聲雷鳴之後,本是豔陽高照的天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過一陣烏雲,剎那間狂風大作,暴雨傾盆。這令準備求神問卜的衆人大爲驚慌,不過好在幾分鐘雨就停了下來,朱晨逸,江西先生,以及道士幾人急忙跑了出去。
可到了門外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天空中萬里無雲,豔陽依舊掛在天上,唯一能夠證明剛剛狂風大作,雷雨轟鳴的只有地上那些積水和落葉,殘枝。
“哈哈,你們想害人,老天降下雷霆之怒了。”
半響之後,江西先生擊掌而笑。而朱晨逸和道人卻眉頭緊鎖,打雷下雨實屬尋常,可早不打雷下雨,晚不打雷下雨,等他們踏入大堂,位於城隍爺之下,就出現雷聲轟鳴,狂風暴雨席捲而來。
“是巧合?還是天降異象?”朱晨逸眼睛一瞇,轉頭望了一眼被供在上面的城隍爺。而這時身後卻傳來一個極爲蒼老的聲音:“無量天尊!”
朱晨逸猛的一回頭,頓時發現一個鶴髮童顏,頗有幾分仙骨的道人站在面前。他正欲行禮,卻見道人雙目一凝,接著眼前就失去了道人的蹤跡。
“小心!”和朱晨逸一起來的道士,提醒了一句。朱晨逸大驚,等他反應過來,已經遲了,鶴髮童顏的老道一掌拍在他的背後。
啪——
衣衫破裂,朱晨逸卻絲毫未受損傷。一個散發出金色光芒的符籙,在他背後皮膚下面隱隱的浮了出來。
“密宗?”看到那個符籙,鶴髮童顏的老道,低聲驚呼。
一個密宗的符籙,不但驚了老道,甚至連朱晨逸都有些吃驚。不過在聽聞密宗之後,他立即想起了一個密宗高人,那就是在上海聚仙樓遇到的喇嘛僧人。
這是他唯一接觸到的密宗僧人,至於這位密宗高人,爲什麼要在自己身上下了這道密宗的符籙,他想不明白。不過有一點,他是搞清楚了,那就是剛剛天降異象的原因,並不是什麼城隍怪罪,而是這張密宗的符籙引起的。要知道道教的衰落,和清朝治者崇信藏傳佛教,有很大的關係。
“道友莫非和密宗高人有仇?”鶴髮童顏的老道,盯著朱晨逸背部皮膚下面的那張符籙,隨口問了一句。在得到確切答覆之後,沉吟片刻,輕嘆一聲,道:“罷了,罷了!不管下這道追蹤符的人起的什麼心,老道幫你抹去……”他頓了頓,雙目爆射一道精光,厲害喝道:“這種密宗的東西,豈能留在我道門弟子的身上。”言罷,老道一掌拍在朱晨逸的背後。
一推,一收。一張淡金色的符籙被老道吸在手中。
呼——
老道右手一揚,一團火焰頓時出現在手心,那張符籙頓時燃燒了起來,幾個呼吸之後,追蹤符消散在空氣之中。
於此同時,在皖南一座大山之中,一位密宗打扮的僧人,蹭的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驚道:“不好,追蹤符被人破了,靈童有危險。”
這位僧人叫達瓦,是密宗黃衣四大護法之一,達瓦大護法。這才離開密宗,主要是來尋找活佛轉世靈童。當時他在上海聚仙樓看到朱晨逸之時,就在他身上下了一道密宗的追蹤符。所以符籙被破,他就可以立即發現。
坐在他對面的一個年輕僧人,也站了起來,不過他露出疑惑表情,問道:“達瓦大護法,靈童不是五歲以下的孩童麼?那個少年年齡明顯偏大,怎麼會是靈童轉世呢?”
“我不知道!”
聽著年輕僧人的詢問,那位被稱作達瓦大護法的僧人,搖搖頭,輕嘆一聲,道:“山南桑鷲寺曲將,曲均降神曾指點,說靈童在南方。我見到那位少年,他身上有一層淡淡的黃光……”
“什麼?黃光?”
達瓦大護法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年輕的僧人一聲驚呼打斷:“達瓦大護法,你說他身上黃光?”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的顫抖和驚異,達瓦大護法並沒有在意,繼續說道:“是啊!在這個世界上,有黃光只有兩種人,一是當世的王者,二是活佛的轉世靈童,或者是轉世的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