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也不再逗留,拿過放在桌上的黃金,轉身便走。剛踏出兩步,便聽得身后傳來元青那極為蒼老的聲音:“道友暫且留步!”朱晨逸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但見元青一改先前震驚的摸樣,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茫然。由于搞不清元青到底是何意思,只得抱拳行禮,疑惑的問道:“不知道前輩……”
“前輩不敢當!”元青抬手還禮,掃了朱晨逸一眼,輕聲問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在那座名山修道?”朱晨逸眉頭一皺,轉頭望了老者一眼,冷聲道:“慈元閣還有通名報姓的規矩么?”他現下被落霞谷追殺,那里敢暴露行蹤,莫要說他對慈元閣的底細毫無知曉,只是來求一個抵擋天譴時的陣旗,就是有天大的事情相求也不會透露自己姓名。
再者來說,他不知道元青是友是敵,更不知道此人與先祖有沒有仇隙。是以,元青一問姓名,他便拿出慈元閣的規矩來搪塞。
元青也是老狐貍,他見朱晨逸不愿意透露身份,于是不再刨根問底,干笑兩聲,道:“道友嚴重了,老道只不過見道友年紀輕輕便有這等功力,一時好奇罷了。”言罷,話鋒一轉,似乎不愿在此事上過多糾纏,沉聲問道:“不知道友來我慈元閣所求何物啊?”
朱晨逸見元青不再糾結此時,暗暗的松了一口氣,但心中卻是疑惑萬分,對元青這個蒼白無力的解釋,他是壓根不信。不過有求于人的心態,還是讓他老老實實的將謀求陣旗應對天譴一事說了出來。
慈元閣主要經營玉器掛件,手鏈等轉運之物。像朱晨逸需要的這種應對天譴的陣旗,在慈元閣屬于稀罕之物,一般遇到這種生意,谷中會毫不猶豫的將其拒絕,因為擅自干擾天譴,會受到相應的懲罰。莫要說,他只是智清老和尚介紹過來的,就是智清老和尚親自前來討要陣旗,慈元閣也未必會理會,除非他拿出當年俗家郭塵的身份,還有那么幾分可能。
是以,朱晨逸一提出謀求應對天譴的陣旗,立時遭到道童的反對,甚至下達了逐客令。而元青卻是站了出來,先是沖朱晨逸一拱手,口中道:“小徒不懂事,還望道友見諒!”隨即狠狠的瞪了道童一眼,訓斥了一聲:“還不向客人賠禮道歉!”道童一臉委屈的望著元青,口中猶自辯解著:“師傅,谷中規矩,不是說應對天譴的陣旗不外售么?”
道童這句話如晴天霹靂一般,在朱晨逸、云瑤耳邊響起,朱晨逸心頭一凜,而云瑤更是吃驚不小,兩人均沒有想到慈元閣的陣旗并不外售,一時間不由的呆立當場。這時,元青再次站了出來,指著道童大聲的訓斥著:“混賬,為師做事豈要你要教我?”聲音越來越大,直到道童低下腦袋,沉默不語。這才轉頭看了朱晨逸一眼,淡然一笑,口中道:“兩位道友請放心,我慈元閣陣旗雖不外售,但看在金山寺智清大師的面子上,怎么也得破例一次。不過……”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將目光鎖定在朱晨逸手中的黃金上。朱晨逸本就是八面玲瓏之人,一見元青這幅表情,立即知道他心中所想,當下,將黃金雙手奉上,口中道:“多謝元前輩,這是小小的一點心意,還請笑納。”
元青見朱晨逸如此識趣,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拿過黃金,道:“道友稍等,容我去將陣旗取來。”言罷,沖道童吩咐了幾句,便大步的向外走去。可一出房間門口,嘴角掛著的笑容忽然一冷,露出一抹陰森,接著三兩個起落,便消失在院落之中。
這道童也是孩子脾氣,元青臨走之時,吩咐他好生招待朱晨逸,可他卻置若罔聞。不奉上茶水也就罷了,甚至還吹胡子瞪眼睛的,好像朱晨逸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朱晨逸也不跟道童一般見識,隨意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和云瑤閑聊了起來。
約莫小半個時辰左右,元青雙手托著一個木盒走了過來,隔著老遠,便叫道:“讓道友久等了。”話音一落,人已出現在朱晨逸的面前,而那個木盒則被擺放在桌面之上,元青將木盒望朱晨逸身前一推,道:“道友請檢查一遍,要是沒有問題的話,你我錢貨兩清了。”朱晨逸淡然一笑,伸手將木盒攬入懷中,輕聲道:“你慈元閣的聲譽我還是相信的,檢查就不必了。”口中雖是這樣說,但手還是忍不住將木盒打開了,但見其中放置了七枚畫滿符箓的黃色小旗,在黃色小旗的下面是一張白紙,不用說是這個陣旗的使用方法。
拿到想要的東西后,朱晨逸當即提出了告辭,元青也未加挽留,站起身來,將朱晨逸很云瑤兩人送出門外。
可沒曾想,剛走出慈元閣,迎面走來三人,為首的是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和一位紫衣少女。
那名正在說說笑笑的老者,騰然間猛的一抬頭,剛好看到朱晨逸,臉色頓時為之一變,一連退了三步,口中驚呼道:“朱破頭?朱老先生?你沒有死?”他正是慈元閣閣主——陳長青。當年在他還是孩童之時,便親眼目睹了前來閣中陣旗的朱破頭,是以一看到于其有七分相似的朱晨逸,再想起師尊臨終前,說朱破頭未死的斷言,立時將朱晨逸當做其先祖。
站在他身后的中年文士和那名紫衣少女,聞言目露狂喜之色,還未等他應過來,便見兩人撲了上去,一個大叫:“師弟!”一個口呼:“大哥!”
朱破頭,師弟,大哥,這三個連續發出來的聲音,令正在閑聊中的朱晨逸心頭一凜,還未等他抬頭望去,忽感一個柔軟的嬌軀撲入懷中,耳邊再次傳來一聲輕呼:“大哥!”這聲音,雖小,但他卻聽的清清楚楚,這是小丫頭張小花。朱晨逸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哭成淚人的張小花,伸手拂去她臉頰的淚水,柔聲道:“丫頭,你怎么來了?”
張小花抬起頭,看著朱晨逸略顯消瘦的臉頰,正欲說大哥我想你了。但又見朱晨逸牽著云瑤的手,表現出極為親密的樣子,心中大感酸楚,眼淚瑟瑟而下,想起這些日子里為了尋找朱晨逸吃過多少苦頭,受過多少罪,心中又覺一陣憋屈。
在當日里,她聽說落霞谷對朱晨逸下了必殺令,便隨著純陽子離開密宗的隊伍。這一找就是好幾個月,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前幾日,從金山寺了因禪師的口中得知朱晨逸的下落,這才一路追逐而下,在半途中遇到慈元閣閣主陳長青,于是三人結伴而行。
按理說,見到朝思暮想的大哥,小丫頭應該高興才是。可現下,見朱晨逸挽住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張小花的心中除了傷心,憤怒,還有一絲的不甘。不過,她并沒有表現出刁蠻任性的樣子,而是瞪了朱晨逸一眼,幽幽道:“聽說你被仇家追殺,我跟師兄不放心……”由于陳長青在現場,她不好說出落霞谷之名,只能用仇家代替。
“師兄?你說師兄也來了?”聽及小丫頭的提醒后,朱晨逸猛的想起純陽子,連忙轉頭望去,只見純陽子一臉笑意的迎了上來,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笑道:“師弟,多日不見,你的法力好像又高強不少啊。”
師兄,師弟這樣的稱呼,令呆立當場的陳長青立即清醒了過來。他揉了揉酸澀的雙眼,再次看了朱晨逸一眼,確信沒有看錯后,大步向前,走到朱晨逸的身邊,雙手一抱拳,道:“在下慈元閣閣主陳長青,我觀閣下和百多年前威震江湖的朱破頭,朱老先生長相有幾分相似,不知如何稱呼?”話一說完,他目光炯炯的盯著朱晨逸,好像想從他臉上看出什么似得。
聞言,純陽子眉頭微微一皺,朱晨逸更是心頭一凜,但表面上卻未露分毫。他不知道這個慈元閣閣主陳長青是友是敵,雖然此人跟純陽子,張小花一同前來,但朱晨逸哪里會信他。再者來說,天下人皆知他是朱破頭的后人,一旦承認下來,無形中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當下,淡然一笑,反問道:“在下行走江湖時日尚短,所到之處盡聞朱破頭,朱老先生的大名,難道此人真的這么厲害?”
陳長青見他避而不答,反而提出疑問,大有深意的掃了他一眼,干笑兩聲道:“朱老先生乃是一位奇人,想當年……”正欲侃侃而談,忽見朱晨逸手捧一個長長的木盒,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去。當他看到木盒上繪有慈元閣標記時,頗為好奇的望了朱晨逸一眼,道:“道友法力高強,想必在我慈元閣所求之物不簡單吧?”
謀取應對天譴的陣旗本是大事,又是極其隱蔽的事情,朱晨逸本不欲泄露此事。但,考慮到陳長青是慈元閣閣主,回去也必定知道陣旗之事。當下,微微一笑,道:“前輩目光如電,在下于貴閣中求了一套應對天譴的陣旗。”
話音未落,平地響起三聲驚呼:“陣旗?”
“陣旗?”
“陣旗?”
純陽子,張小花,陳長青,三人同時叫了出來。聲音雖是一致,但表達的意思卻是不同,純陽子是目露狂喜,為朱晨逸由衷的高興。張小花是目露悲戚之意,驚呼深中,依依不舍的望了朱晨逸一眼。陳長青是一臉驚恐的望著朱晨逸手中的那個木盒,目光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三人的表情落在朱晨逸的眼中,他微微一楞,特別是陳長青表露出的那副樣子,更是令其心中油然而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為了驗證他的猜想一般,這個念頭剛剛升起,耳邊就傳來陳長青那略顯凝重的聲音:“敢問道友,這盒中裝的真是抵御天譴的陣旗么?”
“那當然,你們慈元閣的長老元青親自給我拿的,這還有錯?”朱晨逸疑惑的望著陳長青,低頭再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盒。騰然間,品出他這句話的意思,當即臉色一沉,道:“你的意思,他給我的是假貨?”陳長青一陣愕然,轉念一想,便明白朱晨逸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隨即笑了笑,連連擺手道:“道友說笑了,我慈元閣自從立山開派以來,從未兜售過假貨,這一點還請放心。”朱晨逸聞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伸手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跡,可這口氣剛舒到嗓子眼,耳邊再次傳來陳長青的聲音:“道友能否將陣旗借我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