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江若塵迷惑地望著身下的人,她的眼中已經不復之前的迷蒙,逐漸清明起來,驀的一絲涼意劃過心尖。
果不其然,“我不能!”當易燁卿從嘴里道出這三個字,江若塵只覺得眼前一片昏暗。
“對不起,我做不到!”對不起這三字顯得如此的蒼白,此刻她依然伏在易燁卿的軀體之上,一手緊緊拽著她的指尖抵在身上最柔軟之處,她的心門為她敞開,因為她的撫觸那里早已成了一片泥濘的沼澤,可縱然她以這般屈辱的姿態邀請她進入自己的身體,她依舊不為所動。
五指無力的展開,終是連最后的一點氣力都耗盡了,依舊是無法改變,江若塵苦笑著松了付諸在那人身上的束縛,身子一歪竟是無力地倒在床的另一邊。
“易燁卿,我以為即便是一塊冰也該是被捂融了……”江若塵睜大了雙眼看著頭頂的墻紙,雖然她一向是一個要強女子,然這一次卻終究忍不住眼底的酸澀,“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你會對我說像“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般的情話,因為我知道你雖然外表放浪不羈,可骨子里卻是一個刻板的人。可我也是一個女人,需要被愛的女人,很多時候我都搞不明白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對不起,對不起……”清楚地看到江若塵是怎樣拭去溢出眼角的淚水,她從未見她落淚,即使是父親出殯的那天,憶起父親,心中愈發不安。一面是不安,一面是慚愧,而對江若塵她除了對不起竟然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她很想告訴江若塵她愛她,可是自己這般作為還有什么臉面對她說“愛”,說了怕是連自己都不信吧!
易燁卿微側身摟著身旁的女人沒錯她也是女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她能感覺到江若塵微微的掙扎,但大小姐并不在意任由她掙扎,只管自己摟著對方的脖子。
興許是累了,過了一會兒江若塵就不再動彈,兩人再沒言語靜靜地躺著,兩頰相貼,竟是一片濕潤。
兩個女人竟是抱著哭到了一處,江總沒了脾氣,止住了淚水,安慰了這丫頭幾句,不料這大小姐哭得更為悲切,眼淚跟沒了閥門似的,止都止不住。
江總悠悠地嘆了口氣,拿易燁卿沒轍,自己反倒不哭了,心想哭累了就自然沒力氣哭了,只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背,這丫頭哭得傷心就跟那要不到糖的孩子似的一抽一抽煞是可愛?,江若塵不得不在一旁幫著她倒氣,生怕丫的一口氣接不上來一命嗚呼到時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大抵是因為連日的少眠,加之之前的刺激,大小姐竟然縮在江總的懷里睡著了。
“真是上輩子欠你的”,江若塵憤憤得瞪了一眼懷抱里睡得整香的人,嘆了口氣,這個人這個劫,她想是躲不了了吧!
這一夜,江若塵并未在大小姐的房里多做停留,對她要說沒有怨氣那是假的,可是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的,也是她先發起挑逗的,而今這不上不下的結果也只能算是自作自受。
黑夜里,江若塵站在床邊注視了床上那熟睡的人許久,這才離開。以往,她都是要等到翌日清晨趁著大伙未醒,才偷偷摸摸地鉆回自己的房間,今日在那個熟悉的房間她卻一刻也呆不下去。
鼻尖環繞著那人的氣息,竟令她一時忘記了呼吸,看著床頭掛著的相片江若塵心底又是一片黯然。
“董事長,當初你一再地問我后不后悔,即便是彌留之際依然對我心懷愧,我知道您一直覺得虧欠我的,可是您不知道其實我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很久了,我想盡各種方法接近您的女兒,可是都沒有這種方式來得直接有效,我不想成為她生命里可有可無的路人甲。
我想讓她記住我的名字,我這個人,還有……”說到此處,江若塵頓了一頓,抬起原本低垂的腦袋,深吸了口氣,正對相片繼續道,“我想讓她知道我愛她,更想讓她同樣也愛上我。我用這樣卑劣的手段接近你的女兒,取得你的信任,如今終于是自食其果了。她始終不能忘懷我的身份,在她看來我是你的女人,可我該怎么證明呢?她連碰觸都不敢碰觸我一下……”
生活就此陷入了一個怪圈,盡管做了種種努力,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心中的愧疚愈深,無論對父親,還是對江若塵她都是有愧的。盡管父親早已過世,而江若塵已然不知原諒自己多少次了。即使這次害她傷心落淚,可是第二天她對自己笑容依舊,只是江若塵那抹笑容里隱藏了多少無奈和辛酸,恐怕不是她這個罪魁禍首所能解得。
那一夜之后,江若塵和易燁卿都想當做什么事都未發生的樣子繼續以前的生活,也許太過刻意,兩人相處時更顯得不自在,縱使還是會在一起討論公事或是一起吃飯,只是江若塵很少會在大小姐的房間留宿了,更是不復此前風花雪月,夜夜笙歌的盛景。
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易燁卿一面出神地看著擺放在辦公桌上的文件夾,一面翻轉著握在手中的鋼筆,外面的走廊里響起一陣突兀的高跟鞋踩地的聲音,隨后耳邊就傳來了敲門聲。
易燁卿看了一眼窗外,此時已是一片漆黑,遠處的的光影時隱時現,大小姐嘀咕了一句,“這么晚了還有誰這么無聊……”無聊到跟她一樣在辦公室發呆,只是她沒說完就挺直了背脊,清了清嗓子,示意來人進入?
“怎么這么晚了還沒回去”,看清楚進屋的人,易大小姐明顯一愣。
“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家里有高床暖枕,大小姐何必在這兒受累呢?”那人口氣里滿滿得都是戲謔,并且說完便一屁股坐在易燁卿對面的坐椅上,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個外人。
“我還有些文件要看,再說黎經理不也還沒回嘛?”易燁卿出口痞味十足,絲毫不居人后,臉上得意的表情仿佛在說你能揭我的傷疤,我也會毫不吝嗇在你的傷口上撒鹽。
兩女人怒目圓瞪了許久,最后以黎諾一聲嘆息宣告戰敗,“哎,我媽又逼著我去相親,天天見不同的人,我實在太累了,所以借著加班的名義暫時避避風頭……”
“干媽她……”看到黎諾笑容中的勉強,易燁卿突然就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黎諾你還好吧?”
“我很好,小易興許你不信,我活了那么多年從沒一刻是像現在這般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何去爭取,雖然傷了媽媽的心,但這只是暫時的,因為她遲早有一天會發現我的選擇才是最正確的!”黎諾說這話時兩眼散發著灼熱的光芒,莫名地就叫易燁卿想起了飛蛾撲火這個詞,也許她該慶幸的,至少她們不會有這樣的煩惱。
“諾諾,你比我勇敢!”并非挖苦,也非嘲諷,這是易燁卿由衷的贊嘆,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樣勇敢,也就不會惹江若塵難過了吧!
“當了這么多年的乖寶寶,這回要是不反抗,連媳婦都會沒的,我又不傻,去要那好名聲下半輩子孤獨終老!”黎諾說得理所當然,再看一眼沉默的大小姐不由得擔心道,“小易你怎么也不回家呢?別告訴我你在看文件,有誰能把第一頁的簡章目錄看那么半晌的?”
謊言被人當面揭穿的感覺著實不怎么樣,加之易大小姐本來就面薄,對面的那廝若非是自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人,她還真有殺人滅口的沖動。
“還是說你和oss之間出現了問題?”黎諾從大小姐那一臉便秘的表情已然看出了答案。當然易燁卿壓根也沒想瞞她,只是略微思慮了一會兒便揉著眉心對她講述了那晚的事,當然省去了一部分不健康的畫面。
“易燁卿你這個‘杠度?’(杠度:傻子的意思)!”請原諒黎姑娘一時情急暴粗口,要說她學上海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因為有天起床睜眼前一刻她那枕邊人輕輕道了句,“黎諾你有著上海女人一樣的精致!#小說?”雖然事后證明佘顏麗說得是精巴的精,智慧的智,但自此以后這廝便開始潛心研究起了上海女人。
“你能不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我嗎?”
聽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后黎經理第一反應就是這家伙是ET!“你不是怪物是什么?我的大小姐都多久了,你竟然連一次都沒……你怎么受得了?噢,莫非你是傳說中的萬受無疆?”黎諾半支起身湊向易燁卿像是要分辨清楚自己此刻見到的究竟是不是平日意氣風發的大小姐。
“真看不出來易燁卿”,黎諾唏噓了聲,“你一米七八的大高個兒都白長了嗎?你們在一起親熱的時候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要碰碰她,向她對你一樣的對她,把她壓在身下,看著她為自己嬌喘,有一股忍不住想把揉進自己的骨髓里嗎?”這是每一個正常人想對自己親密的人做得事吧,想當初她跟妖精在一起的時候就經常在床上“大打出手”無非也就是為了掙個有利位置,她卻沒想到一向看著霸氣外露的大小姐竟然是個外強中干的萬年受!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情人對嗎?”對著黎諾探尋的眼神,大小姐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神情越發痛苦,“你說得那些反應,其實我都有……可是每當我伸手觸及的時候,她的臉就會莫名的變得模糊不清,然后變成一些很可怕的東西,我就再也不敢……”
“這些你都和她說了嗎?”易燁卿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恐懼做不得假,但她那別扭的死德行決定了她絕對不會將那些難以啟齒的事跟自己的愛人說,黎諾清楚她的個性遂問完之后又是嘆了口氣道,“或許你需要一位心理醫生,需不需要我給你介紹一位?”沒有嘲笑、沒有譏諷,易燁卿看得出她是真心想要幫自己,可是沒等大小姐開口,那丫頭的手機就響了。
黎諾看一眼手機,五官都糾結到了一處,易燁卿大概猜到打電話的是誰,果然,待電話接通黎諾便低低地喊了一聲“媽”……
從她的面部表情可看出這母女兩已經鬧得很僵了,黎諾一刻不停的對著電話解釋自己在公司加班沒有和誰在一起,言語中有些許的疲憊和不耐。
“我沒有騙你,你究竟要我說多少遍才會相信,我只是在加班而已!”黎諾的聲音陡然升高,眼看就要到達爆發的臨界點,易燁卿見勢奪過她手機對著電話那端嚷道,“干媽,干媽,我是小易吖,我跟諾諾在一起加班呢,恩,最近公司忙著一個大型的展會,諾諾是負責人……”
黎諾皺著眉頭忘著一直在對自己老娘解釋的大小姐,無力的疲乏感油然而生。
“干娘過些日子我去看你和干爹,你可得給我做好吃的水晶肘子!……”易燁卿掛了電話瞥了一眼仰著腦袋望天的黎諾嘆息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黎諾你這樣耗著也不是長遠之際……”
“我能怎么辦?老太太有多固執你又不是不清,還好我是要和佘顏麗走完一生的人,這點時間我還是耗得起得!”說這話時黎諾自信滿滿,儼然一副要打持久戰的模樣,而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最后受傷的又會是誰?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大小姐將手機還給黎諾時對她做了個奮進的手勢,也不知是在給給鼓勁還是在給自己加油。
只那以后,易大小姐還真就在閑來無事的時候找了個心理醫生,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去看病得,她能什么病?那啥障礙?不能夠,她又不是男人。她只是去找可陌生人聊聊天,順帶把心中的郁結都解開了,僅此而已。
易大小姐找得聊伴是個剛過而立的女人,單從外表上卻絲毫看不出她的年齡,只隱隱地透出一個成熟女人的氣息。易燁卿對這人最深刻的印象便是那雙深藏在玻璃鏡片下的琥珀色的眼睛,大小姐仍記得第一次見面時自己無法掩蓋的震驚,而那家伙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要覺得奇怪,我不是混血兒,事實上不是每一個東方人的瞳孔都是黑色的,而我只是與常人的基因略有不同而已……”
說來也奇怪僅僅是幾句話的功夫,易燁卿便對那人放下可長久以來的戒備,當然她不會蠢到告訴旁人自己與如今易家的主母正在進行著一段不倫之戀。兩人間的談話盡限于日常的興趣愛好,以及一些無關痛癢的瑣碎小事。
這樣的談話并不深入,卻不至于讓人討厭,易燁卿不常去,一周也就一兩次,有時會在夜里有時會在周末,只大多是借著江若塵不在身邊的時候,初初的時候會讓有一絲別扭,仿佛自己是背夫偷漢的淫/娃蕩/婦。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況且最近江總似乎也有意無意地在避開她,不知真忙還是假忙,應酬竟是比往日多了一倍,外界還不斷傳出江若塵同那個驪炎的緋聞,雖說咱大小姐不是個小氣的人,但是醋肯定是要吃一壺的,這樣一來心里更是郁悶,所以閑暇之時找個人聊聊倒成了排遣抑郁的良藥。
大小姐本不是個偏聽偏信的人,在商場上混得多了,自然也明白經過媒體報道的新聞有多不靠譜。所以易燁卿對江若塵的信任并不因此減少半分,直到一天,一位不速之客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