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逸自幼聰慧,自是知曉豐毅戰功卓著,因此這一拜他是受不得的,趕忙請他起身,側身一比東風笑,言簡意賅說明了原由。
豐毅聽畢了牧逸的介紹,朝他一拱手道:“陛下很看中這丫頭,在下定會重視。但是,可容在下試一試她?”
畢竟這丫頭瞧著也就十歲,再響的名頭再硬的后臺,都敵不過實打實的本事。
軍營雖說也是朝廷所屬,但是可以說是整個朝中最為‘尚武’‘重賢’之處,在軍營之中,空有名聲,而無能力,只會落得眾人笑柄。
牧逸聞言一個遲疑,略顯擔憂地瞧了瞧一旁的小丫頭,終于點了點頭,退到一旁去,卻不離開。
豐毅見狀一笑,低眉瞧著這個一臉倔強的丫頭:“你便是東風笑?身上的奶味兒還沒褪去,便想從軍?”
此言一出,惹得周遭兵士皆忍不住大笑,牧逸守在一旁,面色不懌,可是出于昔日里父皇對他的教導,他只能攥了拳,一言不發。
東風笑抬起眸子來瞧著面前的鐵甲將軍,這將軍很高,她若想瞧見他的臉色,脖子都會一片酸疼,可依舊不卑不亢地瞧著他:“將軍離我這般遠,如何能嗅得到奶味兒?莫不是隨口胡言的罷。”
此言一出,牧逸一愣,后而一笑。而豐毅則是一笑,不想這丫頭小小年紀,竟是這般聰慧,一語雙關甚是絕妙,表面上說他離得遠,嗅不出味道,實則是暗諷他不了解她的實力,就妄加揣測嘲笑;心里不由得想起自家的那個小丫頭來,懵懵懂懂,不諳世事,每次見著他,都要編個花環給他戴上。
他忽而想著一旁的兵士一揮手,繼而單膝著地蹲在地上,瞧著這個滿臉稚嫩的小丫頭,笑道:“無論遠近,都是如此,但你若是肯一試,我便給你個機會,你若是當真能干,來日我便讓你做將軍;若是不成,依著陛下的要求,我也需留下你,你不若隨著先生去學個醫,或是當個做飯的炊事。”
東風笑聞言,瞧他一眼,仿佛不在意他之后的一番話,只是抬手道:“那好,一言為定。”
豐毅瞧著她這滿滿的江湖禮節,揚唇一笑,用大手同她的小手擊了掌。
不一會兒,只見四個男孩子一溜走過來,分外齊整,瞧著都是十多歲的模樣,每人都穿著練武服,手里攥著槍,潔白的長纓飄揚,豐毅一伸手,又取來一把長槍,也是雪白的纓子。
“這四人皆是我的親傳徒弟,第一位,韓聰,今年未滿十六,第二位,劉虎,剛剛過了十四歲,第三位,房湛,今年十二歲,第四位,張季,與你同歲,今日你便同他四人比槍,讓我們瞧瞧,你的功夫,到底有多好。”豐毅一擺手,介紹道。
東風笑頷首,掃了這四人一眼,繼而一拱手,算作是行禮了,繼而伸手接過了長槍,這長槍比她都長,還很重,她咬了咬牙攥緊了,看了一眼張季,雖然他個頭不高,但也基本上是這個情況,她在心中安慰著自己。
“你可用過槍?”
槍?不曾,在古月的時候,她學習的是雙劍和長鞭,投擲也是分外嫻熟,對這槍,卻是摸都不曾摸過,甚至是只瞧見過一次。
東風笑搖了搖頭,一旁圍攏上來的兵士們強忍著笑聲,可是依舊聽得分外明了。
一旁,牧逸終于看不下去了,幾步上前來,向著豐毅道:“豐帥,她還小,這槍比她都高,她又不曾摸過,便請讓她再選個稱手的武器罷。”
東風笑聞言,心下一暖,卻聽豐毅道:“戰場上,莫說是不曾用過,便說是你被擊落了兵器,瞧見前方有個聞所未聞的兵器擺著,你也該上去取來,抓起便打殺,適應不了,便是不配活著,殿下,既是陛下的安排,還望您能理解。”
牧逸被最后一句話生生噎住,回頭瞧了一眼東風笑,眼中盡是善良和關切,東風笑攥緊了槍桿,點頭道:“多謝殿下,我使得來。”
只要手能握緊這武器,就值得一試。
牧逸只得頷首,朝著豐毅一抬手臂:“打擾將軍了。”
豐毅笑笑,回拱手,而牧逸則沉著臉退到后面去了——這一個營,仿佛是帶著仇視的心里,欺負著這個懵懂的小丫頭。
“你既是不介意,那便開始,便從他們之中年紀最小的開始,可好?”豐毅抬手一指那邊立得筆直的張季,低頭問著東風笑。
東風笑點點頭,拖著長槍上了空地處,張季面無表情地立在她對面拿著槍,周圍,兵士們已然將這一處圍了個水泄不通。
“你年紀小,又是女孩子,我讓你。”張季忽而開口道。
理所當然,東風笑讓也不讓,只是一拱手,抄起槍來便朝著他刺去,只覺拽著分外別扭,而她笨拙的動作也引發了周遭兵士們的哂笑。
豐毅立在不遠處,眸光一閃——這小女孩,敢拿著槍立在中央,便已足夠人敬佩。
張季見狀一個反手拽住了槍桿,又狠狠一甩,竟將東風笑連人帶槍甩落出去,只聽‘砰’的一聲,東風笑慘兮兮跌在地上,好不狼狽,周遭滿是哂笑之聲。
張季卻已執了槍沖到她面前來,狠狠一槍便刺了下去,眾人都以為此局一定,不料,只見東風笑在地面上一個咕嚕滾了開來,手里依舊攥著槍,竟是飛快地在地上一掃,一舉掄到了張季腿上,張季吃痛地哼了一聲,身形一晃,繼而退了開來,卻見東風笑連滾帶爬起了身,抬起槍來,仿佛是故伎重演一般,又向著張季刺去。
周遭,方才安靜的兵士們又發出一陣笑聲——這孩子,也太傻了。
張季見狀,馬上回過神來,先是身形一閃,讓那槍尖從手臂和身體只間穿過,繼而又伸手拽住了東風笑的槍桿,不過因著此次匆忙,竟然抓得分外靠前。
他攥著那槍桿又是一甩,東風笑的小身板兒又是向外一個搖曳。
眾人正要發笑,卻見東風笑死死拽住張季的槍桿,兩腿飛蹬張季的胸膛,快得看不分明,卻煞是凌厲好看,只聽數聲悶響,再回過神來,張季已然仰面倒地,東風笑從他手中拔不出槍來,只得一腳立在地面,抬起另一只腳蹬著他的脖頸,倒在地上的張季已然被她踹得翻起了白眼。
眾人大駭,豐毅立在原地,忽而低聲說著三個字:“古月閣乘云腿,果然名不虛傳。”
靜寂了許久,終于,兵士們爆發出了掌聲,每一個人都暗自覺得,這個女孩有兩下子。
一旁的牧逸兀自松了一口氣,抬眸繼續瞧著,只覺得這小女孩兒真是厲害。
張季緩了緩神終于趔趄著跑開了去,竟是羞得連拱手都顧不及了——他堂堂男兒,竟輸給了連劈槍都不會的毛丫頭,還被踹得這般慘,臉都丟干凈了!豐毅見東風笑尷尬地收回手去,又一個響指:“房湛,你來。”
房湛拱手稱是,拎了槍走到正中,二人相互抱拳,有模有樣。
“閣下為占臺之人,便請先出招吧。”房湛擺手示意。
東風笑依舊是不客氣,抬起槍來,又是那慣用的一刺,周遭不免發笑——這毛丫頭恐怕就只會這一刺了,劈、挑、掃都不必想了。
房湛自然瞧見了她那飛踹,自知不見得躲得開,若是躲不開也是受不住的,便不去抓她的槍,而是揮槍一挑,只聽‘叮’的一聲,東風笑便覺得手臂一麻,慌忙退了開來。
十歲和十二歲,只差兩歲,可力氣卻會差上許多。
眼看著房湛又是一槍斜劈而來,東風笑一愣,將槍桿在地上一支,這槍桿一彎,繼而飛快彈起,她順勢躲過了這一擊,竟是彈起身來,趁勢一腳踹到了房湛額頭上。
‘砰’的一聲,房湛知曉她的腿上功夫,挨了一下便匆忙退開,卻依舊覺得眼冒金星。
東風笑一落地,反手拖槍過來,向著房湛沖去,此次竟不是那‘慣用’的刺法了,而是一挑,由下而上,竟是直逼對方兩腿之間而去。
眾皆嘩然,這么小的孩子還不懂事,可是她不會知道,這一槍過去,會對對方造成多大的損害……
好在房湛反應夠快,一個激靈,揮槍向下一掃,同時跳開,擋下她這一擊,他可是懂事人了,想想方才場景,依舊是背后發寒。
和這毛丫頭比個武罷了,竟會遭遇這種風險。
一個回神,卻見東風笑也閃開來,回手便是一個斜劈,雖是力道不足,但是有模有樣。
房湛抬槍便是一掄,徑直將她掃開了去,東風笑抱住槍,在地上又是一個咕嚕,慘兮兮立起身子來,本就矮小的她,瞧見房湛又是一槍襲了過來,就地一趴,又是一個自下而上的飛挑!
房湛一愣,瞬間收了槍向后一躍,只覺得今日分外倒運,這什么都不懂的丫頭屢屢上挑,害得他分外被動,卻忽覺東風笑沒了身影,他一愣,下意識地低頭去瞧,卻只覺身旁狂風一掠,竟是那小丫頭,拿著比她還高的槍狠狠掃了過來。
房湛下意識地抬槍一擋,不想東風笑竟是故伎重演,反手攀上他的槍桿,沖著他的腹部便是一陣猛踹,房湛趔趄著后退幾步,跌倒在地,而東風笑則揮槍架在他的脖頸上。
這一局下來贏得略顯僥幸,但是誰輸誰贏卻甚是明顯。
豐毅凝眉瞧著這一切,心下贊嘆,寥寥兩局,這丫頭竟從對手一處學到了用槍的方法。
本來只會一個直刺的她,已經從房湛處學會了挑、劈、掃,進步飛快,而她自身力氣不足,個頭還小,是劣勢也是優勢,若不是她個頭小,移動靈活,定是不可能贏。